和你走过春天(93)
闫然知道很多在外地的人跑回家,他赶紧说“萧老师说得没错。你最近千万不要回来,回来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倒是会添不少麻烦。政府和很多人没有救灾经验,到处都是人是车,乱极了。一个人回来了起不到什么作用,反而要吃要喝。”
萧子翀也意识到了问题,问“你是在哪里?在s城还是在市?”
闫然“我在s城学校呀,我昨晚回市把我奶奶接出来了,最近我都不会回市,回去了我也起不到作用。我们学校在组织进行力所能及的救灾,要组织人搬运物资,我一会儿就要去了。你不要担心,这种天灾,担心是没用的,做好自己的事就挺好。”
和闫然挂了电话后,萧子翀意识到闫然在和自己分开的这两年里长成了可以自己扛事的大人了,闫然其实一直都挺优秀的,他在生活能力上,比自己更能干一些。
之后的一段时间,萧子翀每天都会给闫然打个电话,每次只交谈一两分钟,萧子翀没讲自己的情况,都是问闫然那边的情况,闫然也都是报喜不报忧,后来,两人都进入了期末考试阶段,才不再打电话。
又过了一段时间,大概是一个月左右,萧子翀的妈妈吴岚从灾区回到了市里,才能和萧子翀聊电话,这才告诉萧子翀“闫然的二舅在救灾的时候牺牲了啊。”
萧子翀非常诧异,因为闫然没告诉他这件事。在萧子翀的心里,闫然的二舅大概是闫然最敬重的长辈之一,反正闫然很少谈他爸,但经常会谈他二舅。
闫然肯定很难过吧。
吴岚说“在余震里被倒下来的石头埋住了。唉。余震来的时候,就看到山石往下垮下来,大家都往高处跑,除非运气好,人哪里跑得过。那些年轻的兵娃娃,比你还小一些呢,没什么吃的啊,还在救灾,刚刚才挖了一些石头出来,余震来了,又埋了,哭都没有眼泪,真是可怜啊……”
在吴岚的话语里,这样的天灾面前,大悲大恸,一个人的死亡,好像也不是那样难以接受。她说她在灾区里,时时刻刻都知道自己也可能被埋在石头下面,人力根本无法对抗。
萧子翀听得心痛,又想,闫然居然不对我讲他二舅的事,这么大的事,这样的悲伤都不愿意告诉我了?我在他心里是否只是很一般的朋友了。
萧子翀当时既为闫然痛苦,又同时为自己悲哀。
他发现随着自己和闫然分开,时间越来越久,两人都在成为有其他朋友圈子的人,对方只是“高中时候的朋友”,也仅此而已。
当然,这种很渺小的私人感情,在他妈讲那些灾难面前,便也算不得什么了。
第77章
毕竟过了十来年, 萧子翀几乎要忘记了闫然高中时候到底长成什么样子。
闫然在这十来年里, 成了萧子翀心里的一个符号,随着闫然的具体模样的不断淡化,闫然的象征意义便一步步变得深刻。
在“闫然”这个符号成为高中时候的闫然的同时,也成为萧子翀的“高中时期”的一个代名词。
随着小学和初中时期距离如今越发遥远, 当时的事情和同学都愈发显得模糊, 于是更突出了少年的高中时代。
不对着闫然,只是在脑海里描绘闫然的形象, 在萧子翀的印象里, 小时候的闫然是瘦的, 白的, 眼睛很大很黑, 神情总是很单纯和真诚。
此时对着闫然, 萧子翀又觉得闫然和高中时候比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而闫然怎么看待自己, 萧子翀尚且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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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子翀家在地震中受到破坏,房子裂了几条口子,虽然建筑方面的部门去评估那个房子,认为那个房子不会倒塌, 但之后也没有人回那房子去住了, 毕竟裂了口子, 又不方便补上, 一下雨就漏雨, 没法再住。
萧子翀家里就在当年夏天去外面租了房子住,家里又在人民公园旁边买了一套高层电梯公寓,当时买下这套公寓,萧爸爸非常高兴和自豪,还说:“在公园旁边,方便锻炼身体。”后来就发现公园里每天早晚都有人跳坝坝舞,早晚皆吵,烦恼很大,好在萧子翀当时已经上大学开始了自己独立的人生,只寒假回家几天,所以对父亲选择人民公园旁的房子怨言不大,但吴岚怨言就大了,又没钱再折腾重新买房,也就只好这么一直住下来了。
要说,萧子翀家里也并不是那么穷,虽然没有很多钱,但也不至于特别抠,大概正是父母一直让他觉得不得不忍受各种没钱的不方便,他定势思维一直认为家里特别穷,上了大学之后,很少找家里要非常规费用之外的任何钱。从上大学开始,他就做过家教,给导师做课题,努力争取各种奖学金等等,尽量减少家里的经济负担,也因此,他暑假基本上不回家,可以多做点事又省下路费。
本科四年的暑假,他只大二暑假回过一次家,也没回家待几天,而且家里也没什么好待,他爸说家里在外面租房子住,房子小,很多东西打包没有拆开,让他不要回去,但萧子翀一来想回家看看父母和爷爷狗狗的情况,二来是想看看闫然,就没听从父亲的话。
当时,闫然的学校还没期末考试完,闫然还在学校里,这样正好,萧子翀直接去了闫然学校。
萧子翀心里想的是好好看看闫然,打探一下闫然的心思,结果一过去,见闫然和他想象中的“地震之后吃了太多苦人都憔悴了”一点也不一样,闫然笑嘻嘻把他介绍给寝室和隔壁寝室的所有人,不知道闫然平常怎么在拿自己对他的这些寝室哥们吹牛逼,他一到闫然寝室,络绎不绝的人跑过来参观他,不断询问“你们B大是怎么样的”“大神你好牛逼你怎么学习的”“大神你玩游戏不”之类的事。
萧子翀本来满腔情思,被搞得只想按着闫然抽他一顿。心想闫然的学校怎么回事,都期末考试了,居然大家还一直玩游戏,也不好好看书,无法理解,好在闫然没那么混。
闫然毫无所觉,带着他吃食堂,晚上又安排他睡自己的换了干净床单被罩的床,闫然则跑去隔壁寝室和另一位比较瘦小的同学挤一张床去了。
萧子翀在心里一阵“卧草”,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萧子翀兴冲冲跑闫然学校去了一趟,第二天郁闷地回了M市,回M市一看,发现他爸一点也没骗他,家里果真不适合他回去。
他家原来是住一百五十多平的大房子,因为家里三个人都爱看书,书多得不得了,但房子坏了,这下租了一套几十平的套一做过度,打包在箱子里的书全堆在客厅里,占了半个客厅,萧子翀回去根本没地方住,而他妈又去灾区处理后续疫情控制等问题了,没十天半月根本不能回家,他和他爸在家大眼瞪小眼,都看对方不顺眼,萧子翀在和他爸吵架之前买了火车票回了学校,虽然学校住宿条件也差得不得了,但总归比看着家里乱糟糟好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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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暑假见了闫然之后,萧子翀和闫然其实算是“冰释前嫌”了,其实不是这时候“冰释前嫌”的,是出了512地震,两人就恢复联系了。但总归要直接面对面见面了,才给人更直观和踏实的恢复交情的感觉。
之后萧子翀寒假回M市,也和闫然约着见过面,但每次都是约在肯德基这种地方坐一坐吃点东西讲一会儿话就算完。
萧子翀觉得自己心中对闫然的热潮一直都在,但对着闫然,无法出口,两人太熟了,熟到对方成了自己生命里的意象,他甚至可以在相隔三五百米距离的时候,只凭感觉就知道过来的人是闫然,却不能问闫然“你有没有谈恋爱”,更加不能说“我想追你”。前面一句他是问不出口,后面一句是觉得太儿戏,他和闫然两人都是男生,真的把闫然拐上“和男人有过恋情”这种道路上,难道他可以在这时候就保证以后和闫然结婚吗?闫然完全不是自己这种可以无视他人眼光和言语的人啊,一旦把闫然拐上这条路,就是让闫然走一条钢丝桥,他做不到这样对待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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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自从萧子翀出国上硕士,他就没和闫然见面了,不过两人有QQ,上班之后,正好开始流行微信,两人都赶紧加上了对方,但两人很少和对方聊天,主要是都没什么时间聊,有时候又不知道该聊些什么。
萧子翀回国工作之后,有一次到S城出差,想了想后,便联系了闫然,问他可不可以一起吃顿饭。
闫然心里其实很埋怨萧子翀,因为萧子翀回国工作这件事,萧子翀没第一时间告诉闫然,而是过了好几个月,闫然从高中同学姜坤那里知道了这个消息。
姜坤当年考上了清华,工作之后又给一个创业公司干私活,这家创业公司正好靠姜坤去萧子翀那里拉到了投资,从本科开始就一直有联系的两人,因为这件事,联系便更加紧密起来,姜坤一直以为闫然第一时间知道萧子翀回国了,所以在他面前说漏了嘴,闫然一听,当即心下一堵。
他没在姜坤跟前提萧子翀没告诉他回国这件事,也没转头问萧子翀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他回国了这事,就只是自己心里堵气,憋闷了好一阵都不得纾解,心想萧子翀是什么意思,都没把我当朋友,以后都不想理他了。闫然气得不得了,每天在公司加班,对着excel表用力。
结果,萧子翀一给他打电话,约他吃饭,闫然就心平气和了,放下excel表就打车进城吃饭。
憋闷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事,也是白难受了而已。
萧子翀完全没提自己为什么回国上班了这件事,闫然也没问,好像这件事就没发生一样。
两人吃了牛肉火锅,其实闫然都没怎么吃,也不记得那火锅的味道了,只是不断和萧子翀聊天,具体聊了些什么,萧子翀一走,闫然也多不记得了,大概是因为喝了酒,所以不记得了。
闫然稍微有印象的一点是萧子翀问他住哪里,闫然说和人合租了房子住,萧子翀问:“你家不是在S城有很多房产吗?为什么要和人合租?”
闫然说:“那些房产是我爸妈的啊,不是我的。再说,我想住在公司附近,方便上下班,就只能和人合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