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敬如宾(49)

　　末了他道：“我知道了，以后这些小事不用向我汇报，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我只要结果。”
　　“……”
　　“如果你的能耐仅止于此，我想我们没有必要继续合作。我不用废物。”
　　林誉说着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摁来，一边挂了电话。
　　回到浴室的时候，沈复生还是睡着了，整个人挂在缸沿上，差一点就滑进水里。
　　林誉连忙上前把他捞起来，无奈地道：“我要晚来一会儿你是不是能把自己淹死？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沈复生没有醒，只是在他怀里拱了拱，舒服地继续睡着。
　　……
　　数天之后，一直在重症监护室躺着的白芳——郑国涛包养的那个小情人——终于可以离开那个秘不透气的玻璃罩子，回到普通的VIP病房。
　　郑国涛这些日子偶尔过来陪她，他那个人老珠黄的郑夫人也突然从她眼前消失，再也没有来找过她的麻烦。
　　上次还一副不依不饶的霸道姿态，现在却连她的身都近不了。白芳感觉自己仿佛重获新生，无论户外的阳光还是炎热的空气，都令她激动怀念不已。
　　沈复生作为主治医生，还要负责在她的康复过程中密切观察。
　　白芳觉得这个年轻俊秀的医生对她的态度，完全和以往不一样了。
　　难道是剖开了她的肚子之后，对她这个人的观感都完全变了？
　　设身处地地自己想一想，如果是她亲手剖开一个人，白芳觉得自己也没有办法再客观地面对那个人了。
　　她觉得有些悲哀，她这个孩子怀得真的不容易。
　　早上沈复生照例来查房，查完房之后正准备离开，却被白芳叫住。
　　“等一等，沈医生。”
　　沈复生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她。
　　白芳捂着肚子道：“我听说了那天手术的过程，我想知道，胎儿受了那么大的罪，不会导致先天不足吧？我希望生一个健康的宝宝，真的不希望我受那么大罪生下来一个病秧子。”
　　“我不能百分之百地给你什么肯定，不过妇产科的专家一直在跟进你的妊娠情况，孩子发育得很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白芳听了，似乎并不能放心，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为了这个孩子的健康而忧心不已的女人，有多少原因是为了能够继承郑国涛的家产，又有多少是如同她在绝望之中时宁愿舍弃自己的性命也要拯救自己的孩子那样伟大的母爱？
　　沈复生看着病床上满脸算计的女人，转身离开。
　　白芳赶忙在身后叮嘱道：“沈医生，劳您把我的身体状况写得更虚弱一点，最好让国涛看见。”
　　郑国涛自从她手术成功之后就变得非常忙碌，曾经是医院的常客，现在想见一面都难，白芳忍不住心里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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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052
　　对于白芳的要求，沈复生只是笑了笑, 道：“白小姐, 这是不可能的。”
　　白芳咬着失血的薄唇, 垂下头去。
　　“沈医生,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沈复生看着她越显无辜的疑惑, 胸腔中就像有一团火在燃烧一样。
　　讨厌吗？他也说不清楚。他连对沈大路和方妍都懒得多想，这个女人再没道德，到底和他没有一丝关系，他需要讨厌她吗？
　　只是，这个女人的出现，就好像在故意撩拨他早已尘封在心底的那些无解的疑问。
　　当年离开家乡时那样高大磊落的父亲，在他接触不到的那几年里，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为什么抛弃了他的责任心？为什么会变成一个他不认识的陌生人？为什么会爱上方妍那个女人？在他和方妍苟合在一起的时候, 他还记不记得自己作为一个父亲和丈夫的身份。
　　他许多年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再也没有精力分给沈大路, 只能将那些疑问彻底掩埋。
　　今天的白芳就仿佛把当年的方妍生动形象地演绎给他看, 虽然她们有很大的不同，郑国涛也不是沈大路。
　　“我是医生，我只管病人的身体健康，病人的私事与我无关。”
　　白芳却不依不饶起来：“之前沈医生对我可不是这样的态度。”
　　沈复生没有时间应对她的胡搅蛮缠, 摇了摇头转身朝外走去。
　　白芳在他身后喊道：“沈医生, 你别生气，我只是太孤单了。我一个人怀着宝宝，不敢让家里人知道, 郑国涛又不管我，我真的好害怕。”
　　她说着，声音里已经带上了细细的哭腔，听着十分可怜。
　　沈复生头也没回地出了病房。
　　当年方妍就是这样勾引父亲的么？有些女人惯会用这样的伎俩，白芳对他耍手段又是想做什么？也许她不是耍手段，是真的孤单可怜，可是他已无法用善意来揣度她。
　　“沈医生，有人找您。”护士从门外进来，身后带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女人。
　　沈复生认出她的脸，感到很意外。
　　“郑夫人。”
　　郑夫人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沈医生啊：那天真是对不住了，你只是治病救人尽职尽责，我却不分青红皂白把你骂了一顿，真的非常抱歉。”
　　……
　　沈家的别墅里，沈大路坐在花园里喝着茶，和身旁的林誉闲聊着。
　　“小誉啊，今天工作日你不去公司，怎么有空回家来？”
　　林誉今天原本是回林家和父亲林朝闻商量事情的，结果被母亲陆琴派到沈家来给方妍送东西。
　　沈大路不由得感慨，林誉在外头早是跺跺脚就能让商界震荡的人物，也就陆琴那个女人还把他当成个孩子使唤。
　　还有方妍。
　　不过陆琴是因为太强了，又是林誉的亲妈，怎么使唤他都是她的自由。方妍……纯粹是因为无知。
　　“小誉，我听说你要收购我的几家工厂？”
　　林誉笑道：“是有这个意愿。”
　　沈大路叹了一声道：“那几家工厂是我发家起步的地方，沈氏集团早已转型升级产业，那几个工厂在沈家的业务里占比很小，有它没它都不影响什么。只是，我是饮水思源的人，也有点迷信，相信它们是我沈氏的福地。所以小誉，那几间工厂我不能卖掉，你体谅一下沈叔。”
　　林誉笑了笑：“没关系，还只是初步意向，我们同时考察了不少类似的制造项目，沈叔的工厂只是因为类型相符才在同时考察之列。我们两家这样的关系，我当然不能不顾沈叔的想法。”
　　沈大路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好，除了这几间工厂有私人感情的因素在里面不能转手，沈叔对你的工作也是绝对支持的。”
　　看着林誉俊雅随和的笑脸，仿佛真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后辈，沈大路忍不住地心底冷笑。
　　陆琴差点把他逼上绝路，林誉这个小兔崽子就趁火打劫，想把沈氏旗下的几间制造工厂纳为已有，这母子俩都不是好东西。
　　虽然现在沈氏集团在金融市场上如鱼得水，旗下的地产、酒店等业务也在逐年扩张，但是沈大路骨子里到底还是一个传统的农民，当农民的手里有地才不慌，那几间利润微薄但稳定的工厂就是他的地，是他的底气。不然他也不敢在陆琴的压迫下强撑那么久。
　　他不知道林誉为什么会看上他的地，但是林誉的行为显然比陆琴还要动了他的底线。
　　沈大路道：“对了，小誉，这一次沈氏能度过难关，多亏了复生医术高超，救了郑国涛的儿子。现在整个沈氏上下都知道复生的功劳，都对复生十分服气。所以，我准备把复生安排进公司，亲自带他熟悉公司业务。之前他一个人在外面，又不愿意接受我的关心，我只能托你照顾复生。现在不需要了，我的儿子总不能一直麻烦你来照顾。沈叔十分感谢你不辞辛苦，不嫌麻烦地替我照顾他，以后，也希望你也能把复生当成好朋友，你们在事业上互相支持，一起奋斗。”
　　林誉笑意未变，左眼的眼睑和嘴角的肌肉却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分，让他原本随和的笑容显得有一丝狰狞。
　　他渐渐收了笑意，面无表情：“照顾复生，我不觉得麻烦，也不辛苦。”
　　“是，我看得出来你对复生十分上心，所以沈叔也是真心感激你的。”沈大路叹道。
　　他不喜林誉觊觎他的工厂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他也得承认林誉是一个非常让人省心的晚辈。出身优越，却性格随和，待人周道，努力上进，远见卓识，在事业上有野心又有手段，对父母孝顺，对方妍很尊重，对晴朗晴暖都十分疼爱，连对复生都那么尽心。
　　如果沈楼有林誉的一半，他都可以放心把公司交给他。可惜那是个莽货，惟一的出息也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沈氏交到他手里，方妍和晴朗晴暖没好日子过不说，只怕连复生都不得安生。
　　林誉低下头：“我会继续照顾复生的。”
　　沈大路笑道：“不麻烦你了，我会把复生接回身边亲自教导的。”
　　“我说了照顾复生不是麻烦！！”林誉陡然抬高了声音，沈大路一怔，再看向林誉时，他却仍是那副随和沉稳的模样。
　　刚才那一瞬间的心悸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林誉笑了笑道：“时间也不早了，我还要回家去和父亲说说话，他总是一个人闷在家里，我不能经常陪他，很是愧疚。沈叔，我先告辞了。”
　　沈大路点了点头，还想说点什么，林誉说完就转身走了。
　　医院里，沈复生带郑夫人来到食堂一角的咖啡吧，给郑夫人端来一杯热咖啡。
　　“这里只有冲泡的咖啡，您别嫌弃。”沈复生道。
　　郑夫人接过来放到面前，笑道：“嗨，我嫌弃什么，我本来也喝不出这个咖啡那个咖啡的有什么不一样，什么外国进口的咖啡豆现磨现煮，弄个小炉子咕嘟咕嘟地烧，我喝着味挺怪的，还没有冲的好喝呢。”
　　沈复生也笑了：“其实我也喜欢冲的味道。”
　　因为这个还被林誉教导了半天，专门带他去了一家非常高档的咖啡厅，让他接受专业咖啡师的洗礼。
　　那个家伙骨子里完全是个大资本家作派，比人家中产小资更进一层，也难为他愿意洗手作羹汤，把中式的包子油条豆浆豆腐脑学得炉火纯青。
　　郑夫人笑起来很爽朗，和她一身的名贵衣饰珠宝很不相衬。
　　沈复生猜测她应该是郑国涛未发迹时娶的妻子，俗称糟糠之妻。
　　郑夫人道：“沈医生，我就喜欢你这样务实的小伙子。可惜我闺女太小，不然我一定要把她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