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齿之戏(78)
周辰瑜又盯着他看了一阵儿,半晌,唇角才重新勾起一个轻佻的弧度:“昨儿晚上唱的歌儿,当真了么?”
晏朝点了点头:“这不是已经兑现了。”
周辰瑜一愣,才反应过来《我要你》这个歌名如今听起来有多暧昧,他瞬间一脸无奈:“我这么认真地跟你告白,结果你特么满脑子黄色废料。”
这会儿周辰瑜忽然提起来昨天唱的那首歌,晏朝这才想起来,昨天他唱的时候,满口都是他“媳妇儿”,台下的观众们当时就坐不住了。
晏朝忍不住数落他:“你还说,你昨天也太高调了吧?”
周辰瑜这会儿又好了伤疤忘了疼,冲他轻抬一边的眉梢:“跟我的情郎告白呢,可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
晏朝看着他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整颗心都不禁跟着那粼粼的波光荡漾了起来。
两人昨天晚上以光速完成了一系列不可描述的事情以后,晏朝也因此一直没来得及上网,还不知道这会儿粉丝是什么反应。
想到这儿,晏朝才打开手机,搜索“周辰瑜”的实时广场。
如他所料,广场上果然已经是一片鸡飞狗跳。
“姐妹们不要慌,沉鱼哥哥怎么可能这么突然就谈恋爱,就是随便唱首歌儿而已。”
“对啊,他哪天不是把‘媳妇儿’挂嘴边啊,又不代表他真的有媳妇儿了,日常浪一下罢辽。”
“姐妹们!哥哥昨天那首《我要你》,唱的是‘我的情郎’,不是‘我的姑娘’!这说明什么?他!没!有!女!朋!友!”
“没有女朋友……所以有男朋友?”
“‘我的情郎’?dbq,我想到了……”
“我知道!《我要你》这首歌是不是只有和小晏哥哥一起的时候才唱过?”
“cpg有事吗?一首歌而已,想唱就唱了,难不成还成谁的专利了?”
“关晏朝什么事?抱走不约,各自独立行走不行吗?”
“沉鱼落雁be八百年了,望周知。”
……
晏朝刷了几条,见没出什么事儿,这才稍稍放下了一点儿心。
周辰瑜依然懒洋洋地趴在他旁边,伸手轻轻拽了他一把:“看什么呢?”
晏朝叹了口气:“看你粉丝替你堵柜门儿呢。”
第90章 毫无保留
周辰瑜醒来了这么久,依然在床上躺着,嚷嚷着浑身疼。
晏朝给他又是揉腰,又是捏腿,把小祖宗伺候舒服了,他这才勉强从床上坐起身来。
他也不肯自己走路,而是非常自觉地冲晏朝摊开了双手:“抱我。”
晏朝看着他这副样子,忍不住觉得好笑:“怎么回事儿,被那什么了一回,还真成祖宗了?”
周辰瑜没好气道:“老子现在动一下腿都疼!”
晏朝忍俊不禁地俯身,一把将他横抱了起来:“得嘞,小祖宗。”
不过事实证明,周辰瑜大概也确实不是装的。毕竟是第一次,晏朝昨晚又稍微冲动了一些,今天留下的后遗症难免就有点儿多。
晏朝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有些愧疚,十分尽职尽责地一路把他抱到了沙发上。
周辰瑜又往沙发里一瘫,等着晏朝在厨房里做好了三明治,拿着盘子递到他嘴边儿,就差喂到他嘴里了。
晏朝无奈地笑道:“不知道的以为你坐月子呢。”
周辰瑜抬眼看了看他,立马又戏精上身了,捂住了肚子:“你等着吧,九个月以后就差不多了。”
晏朝在他身旁坐下,伸手摸了一把他薄得没有一丁点儿赘肉的肚皮:“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周辰瑜:“生男生女都一样,不然儿子没对象。”
晏朝:“可以搞基。”
周辰瑜刚嗤笑了一声,就听见晏朝的手机忽然响了。
晏朝看了一眼屏幕,似乎微微一怔,却并没有避开他,而是直接接了起来。
晏朝每次一谈起工作,立马就会表现出不同于往常的冷峻和严肃,周辰瑜于是不由自主地侧着头打量他。
若不是他英俊的眉宇间还潜藏着一丝尚未完全长开的青春气,简直让人难以相信,他周身这副沉着冷静的气质,属于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周辰瑜正看得出神,就见晏朝挂了电话,转过头看着他:“我老板,问咱俩明天有没有时间去公司开会,谈新综艺的事儿。”
晏朝若是不提,周辰瑜都要忘了这个“老板”了,可如今一提起他,周辰瑜瞬间就想起了那天晚上,在饭店偶遇晏朝和他老板的事儿。
周辰瑜瞥了一眼晏朝,凉飕飕地说:“你还说呢,那天晚上和你老板出去吃什么饭?到现在也没给我个解释。”
晏朝也饶有兴味地看向他:“那你那天为什么喝成那样?到现在也没给我个解释。”
周辰瑜没好气道:“废话,你说为什么?我当时整颗心都盼着你了,你跟我说你晚上没时间,结果转眼儿就去陪你老板,你说我能不心肌梗塞么?”
一听他这么说,晏朝一时间又感到一阵愧疚:“那不是事发突然么,公务应酬,我也没办法。”
周辰瑜冷哼了一声:“你老板有功夫在外面应酬,怎么就没功夫澄清一下你满天飞的黑料。”
晏朝一愣,明白周辰瑜指的是网上一直盛传他是金主后台咖的事。
晏朝的眸色沉了沉:“无风不起浪,你难道就不会怀疑这些黑料是真的?”
周辰瑜却认真地摇了摇头:“你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孩儿,这么快就能混成今天这样,看起来是挺不可思议的,认识你之前,说不定我就信了黑料了。但是了解你这个人之后,就一定能看得到你的才华和努力,像你这样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被埋没的。”
晏朝看向他坚定的眼神,眸子里刹那间闪过一丝光芒,却又很快被愈发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半晌,晏朝沉声道:“那如果我告诉你,黑料其实有一部分是真的呢?”
周辰瑜蓦地一愣,下意识地抬眸看向他。
就听晏朝幽幽地叹了口气:“你怎么这么天真呢?在这个圈子里,并不是所有金子都能发光的。”
晏朝转过头,郑重地看向周辰瑜的眼睛。
他那些在心底里埋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无数次让他感到痛苦与挣扎的源泉,终于急不可耐地想要挣脱那片不见天日的绝望之境,袒露给他最心爱的人听。
晏朝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去新疆录节目的那天晚上?”
周辰瑜怔怔地看着晏朝,半晌,才点了点头。
晏朝说:“其实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复发了,那天是因为突然受到了刺激。”
周辰瑜喃喃地问:“……《红鬃烈马》?”
晏朝点了点头。
这样的一段故事,被戏本子里写得缠绵悱恻,然而生活中多的是现实悲剧,哪来那么多大团圆的结局。
天真不谙世事的西北姑娘和北京男人相爱,却在热恋的过程中得知男人其实早有家室,尽管两人的婚姻名存实亡,但她依然无法接受自己在被蒙骗的情况下成为了第三者的事实。她于是连招呼都没有打,就决绝地回了自己的家乡。
那个时代的通讯技术远不如现在发达,更何况她的家乡是那样一座遥远的边陲小镇,在她切断了和男人的所有联系方式后,就果真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隔着数千公里的距离,男人即便是掘地三尺,也没能立马找到她。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已经怀上了男人的孩子。
她没有选择打掉那个孩子,而是将他生了下来,打算和母亲一起抚养他长大。
然而她最终却没有做到。
生下孩子后,她患上了严重的产后抑郁症,最终在孩子三岁那年,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她是割腕自杀,”晏朝的声音冷静得像是在述说别人的故事,“当时我就躺在她怀里,醒来的时候,周身已经被血迹淹没了。”
自此之后,那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成为了他的脑海深处难以抹去的记忆,日复一日地出现在他的梦里,纠缠了他十数年,带给他成千上万个奋力挣扎、却无法逃脱的梦魇。
周辰瑜听到这儿,心底里不由自主地生出一阵密密麻麻的疼,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握紧了晏朝。
他的手总是冰凉而柔软的,仿佛一种清凉的慰藉,让晏朝感到一阵莫名的心安。
晏朝说:“那天晚上,你也是这样握住了我的手。”
周辰瑜于是将他的手握得更紧,又嫌不够似的,凑上前,拿下巴蹭了蹭他的肩头:“以后再也不会放开。”
晏朝微微一笑,接着说:“她走了以后,家里就只剩下我和姥姥两个人了。”
没过多久,大约是她的死讯传到了男人那里,那个几年来从不曾出现过的人找到了他们,要接他和姥姥去北京。
姥姥自然不同意,没有人可以如此轻易地接受一个间接害死自己女儿的男人的怜悯。
晏朝那时候虽然只有丁点儿大,却已经懂得很多事,他清楚地记得,从母亲走的那天起,他对男人的恨意就深深地埋在了心中。
男人最终只有放弃,给他们留下了一张卡,每个月都会按时打钱。
晏朝上学以后,男人又给他打过很多次电话,问他愿不愿意去跟他去大城市,无一例外地被晏朝拒绝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却愈发不愿意面对这个人。
他甚至想,如果男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找到他们就好了,至少这样,就不会让他一次又一次地想起他记忆深处的那片鲜血,以及那种无法得到救赎的绝望。
再后来,晏朝和所有寻常的孩子一样,按部就班地读书、求学,特殊的家庭背景和成长经历,让他比同龄人早熟了太多。
尽管内心深处对于未来是迷茫的,但晏朝知道,努力学习总是没有错,只有看到自己有出息了,才能让姥姥感到一丝欣慰。
高考那年的六月,当他得知自己考上了北大的时候,几乎以为一切都要好起来了。没想到还没等到录取通知书,姥姥就突然离他而去。
原先的生活尽管不甚明朗,却也有些许相互取暖的光亮。但这样突如其来的噩耗,于当时十八岁的晏朝而言,无异于再次将他彻底打入了绝望的深渊。
然而生活仍要继续,晏朝被迫整理着一团糟的心情,只身来到北京求学。
得知消息后的男人再次找到了他,给了他一笔不菲的生活费,并承诺他,等他毕业了,会提供给他优渥的工作,以及一辈子衣食无忧的生活。
晏朝起初自然是拒绝,但那样稚嫩的一腔硬气,属于一个十八岁的孩子,注定不能坚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