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不入(60)
“你朋友啊?”项西跟他去收银台,又拿出名片看了看,“是个公司?老总么?我看他长得挺像老总的。”
“发行主管,”程博衍回过头,“以前隔壁学校的。”
“大学?”项西问。
“嗯。”程博衍应了一声。
“看着比你大,”项西想了想突然乐了,“哎,是不是你同学都结婚了啊,一听说你还没结婚,感觉他跟找着同伙……不同伴了一样。”
“是么,”程博衍也笑了,“一会儿跟你说。”
买书的钱是程博衍付的,他有张书城的卡,里边儿还有钱。
项西站在一边,看着人家往书上戳上章,装进袋子里,心里有种很满足的感觉,虽然只是几本儿童书,拿在手里时也觉得沉甸甸的相当严肃。
出了书城,程博衍又在旁边的文具店里给他买了一个很漂亮的软皮本子和一支钢笔,还有一瓶墨水。
“买支什么圆珠笔签字笔不就行了吗?钢笔这么贵,用着还麻烦。”项西一想到还要灌墨水就觉得很费事。
“钢笔写着舒服。”程博衍说。
“我这种就会写数字和自己名字的人感觉不出来啊,”项西看看手里的钢笔,倒是很漂亮,但一看就跟自己不是一伙的,“我用签字笔也行啊。”
“用钢笔。”程博衍看都没看他一眼。
“为什么啊!”项西无奈了。
“写着舒服啊,不是跟你说了么。”程博衍说。
“……行吧行吧。”项西把笔放回袋子里。
“饿了吗?”程博衍上车的时候问了一句,“想吃什么?”
“随便,别吃太复杂的就行,”项西坐在副驾驶上翻着书,“反正你要吃的我没吃过,我要吃的你嫌脏。”
“……那我随便找地方了。”程博衍发动车子。
“嗯,”项西合上书扭脸看着他,“说啊。”
“说什么?”程博衍问。
“嘿,你才多大年纪啊脑浆就这么稀了,”项西啧了一声,“你那个主管同学啊。”
“哦忘了,”程博衍笑了起来,“刘江啊,你俩肯定有共同语言。”
“别逗我,那人一看就是领导,”项西靠在椅背上,用膝盖顶在前面的小抽屉上,“能有什么共同语言。”
“你俩都不讲究,”程博衍说,想想又啧了一声,“他比你还不讲究。”
“我挺讲究的啊……”项西也啧了一声,“我现在都是用消毒液搓手的人了,那人有多不讲究?我看他挺利索的啊,穿得也好,胡子都刮得那么干净呢。”
项西对讲卫生大师程博衍与各种不讲究做斗争的事挺有兴趣,做为一个不承认自己洁癖的洁癖,长这么大不容易,要搁赵家窑,他这样的估计早自杀摆脱这个肮脏的世界了。
“嗯,我一开始也没觉得,要不也不能跟他关系那么好……他在学校旁边租了个房子,我路过上去看了一眼才知道,”程博衍皱了皱眉,“真是人不可貌相。”
“很脏么?”项西有些不能想像。
“吃饭不用碗,都快餐,快餐盒都不扔,堆屋里都有味儿了,”程博衍皱着眉说,“墙上全是黑道,都是手指划出来的。”
“什么兴趣爱好啊?往墙上划道?”项西对于快餐盒不扔倒是没什么感觉,大洼里好多养鸡的,有时候鸡进屋拉一地屎,平叔也能守着那几堆屎平静地喝茶,一直等到他回去了再给扫掉,味儿也挺没天理的。
“晚上上厕所不开灯,就用手指戳着墙一路划过去,定位。”程博衍说。
“那能划出道来?蘸墨么?”项西愣了愣。
“蘸什么墨,自带的,大概就没认真洗过手,”程博衍说,“我一想起他那手还摸过我脸我就……”
项西看了看自己的手,用手指在程博衍白色的车门上用力搓了一下,没有黑道,他松了口气,接着又一愣:“摸你脸?”
程博衍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清了清嗓子:“……嗯。”
“他摸你脸啊?”项西突然觉得自己想到了什么,瞪着程博衍。
“怎么?”程博衍看了他一眼。
“没……没怎么,”项西有些尴尬地转开了头,“我就顺嘴一问。”
程博衍笑了笑没说话。
项西不知道他这笑是什么意思,也没好意思再说别的,抱着一袋子书本看着窗外。
看着窗外时不时闪过的饭店,项西感觉到自己肚子饿了,一饿,就有想吃的东西了,他敲了敲车窗:“咱吃面吧,刀削面?”
“行。”程博衍说。
接下去项西又找不着话说了,只能继续靠着看车窗外,脑子里却忍不住还是好奇地猜测这个刘江和程博衍的关系。
摸脸?
一般人很少会摸脸吧,他就从来没摸过别人的脸,小时候被人摸脸挺多的,小孩儿逗的人多……程博衍又不是小孩儿了。
项西看了程博衍一眼,那是……如果是,那他俩其实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至少看着像是一类人。
“想到哪儿了?”程博衍突然问了一句。
“啊?”项西吓了一跳,差点儿以为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入迷说出什么来了。
“没你想的那么复杂,”程博衍笑笑,“我没看到他屋子之前挺喜欢他的。”
“……哦,哦,”项西赶紧点点头,想了想又转过头,没忍住地追了一句,“那……他呢?”
“都差不多吧,”程博衍说,前面有红灯,他停下车,转过头看着项西,“就是想开始还没开始的那个阶段。”
“哦——”项西拉长声音一副“是这样啊”的表情,其实心里根本不知道这个想开始还没开始的阶段是个什么阶段。
“不懂别装懂。”程博衍说。
“被看出来了啊?”项西乐了,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抓抓头,“我没体会过……那你就因为这个没跟人开始啊?”
“嗯。”程博衍笑笑。
“那你后来……还有过吗?”项西想了想,“我感觉就你这症状,可能难点儿,没准儿人吃饭的时候带点儿响你就不跟人开始了。”
“也不一定,以前不太懂,碰上同类了就想靠近,算不上真喜欢。”程博衍说完,顿了顿,突然靠在椅背上开始乐,笑了半天都没停下来。
项西被他笑得莫名其妙的,愣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程博衍以前说过他吃饭有动静。
“哎!”项西喊了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
“哎哟你这嗓子……”程博衍被他喊得车起步的时候差点儿死火,笑着说,“我说你了么?”
“那你笑个屁啊!”项西拍了一巴掌车窗,再想起之前自己还问过程博衍为什么会这么帮自己……顿时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我就笑一会儿,随便笑笑。”程博衍还是在笑。
“你还能不能行了!”项西瞪着他。
“嗯?”程博衍看了他一眼,又笑了起来,“不能行了……”
“有完没完了啊你!”项西又喊了一嗓子,想想又抢在程博衍开口之前说了一句,“没完了,我替你说吧。”
项西挺久没吃刀削面了,程博衍开着车在街上兜了几圈好容易才找到一家,本来程博衍觉得这家有点儿不够干净,但正好路边有个停车位,于是还是决定就在这家吃了。
“有车位者得天下啊。”项西抱着装书的袋子跳下车。
“东西放车上,”程博衍说,“没人偷你那几本拼音故事书。”
“忘了,”项西把袋子放回车上,“谁说没人偷,我这可是一套英文故事书,一般人看不懂呢。”
面馆生意不错,取餐台旁边站着不少人在等,程博衍交钱的时候项西在取餐台旁边找了个座占上了。
程博衍交完钱坐到了他对面,他问了一句:“给我加牛肉了吗?”
“加了。”程博衍说。
“饿死我了,”项西按按肚子,“你加了没?”
“加了青菜。”程博衍笑笑。
“你属哪门子虎啊,”项西叹了口气,“蝎了虎子都吃肉呢。”
程博衍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我已经过了长身体需要吃肉的阶段了,你多吃点儿吧,你不是鸡狗鼠里随便挑一个属么,那还挺小的呢。”
“也是。”项西点点头。
“生日是哪天也不知道吗?”程博衍问他。
“不知道,又不过这玩意儿谁知道啊,平叔也没跟我细说过,”项西说到这事儿有点郁闷,低下了头,声音很小地说,“那个身份证上的生日都是我让人帮做证那天的日期。”
“那给自己挑的属相是什么?”程博衍看着他。
“狗,”项西抓抓头,“我觉得挺像的,还是没人要的那种流浪狗。”
“别这么说,流浪狗不流浪狗的不说,什么狗都能自己活自己的,”程博衍手在他肩上轻轻捏了捏,“你不一直活得挺……犟的么,跟长了刺儿似的。”
“……嗯,我就是那带刺儿的玫瑰。”项西看了他一眼又乐了。
“你玫瑰啊?”程博衍瞅了瞅他,也笑了,“带刺儿的鸡了狗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