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腿叔叔(2)

　　他那时候已经上过生物课了，虽然生物老师让他们那几章自己看，但他还是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或许只是一个梦，或许这一切都离他还很遥远，他自己也觉得不可能不真实，所以这样与一个男人欢好的梦，也并没有让他觉得困扰。譬如我怎么会梦到跟一个男人啦，我怎么喜欢的不是女孩子啦，等等，这些困扰他都没有，好像理所当然。
　　其实当然不是理所当然，他以后也会困扰，只是长腿叔叔与他而言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反倒让他无所顾忌。更何况他才十几岁，考虑以后要走什么样的路，对于发育迟缓的他来说，考虑为时尚早，他是得过且过的人。
　　他的青春期留给他的，就是越想越近乎病态的执念，和满满两大本的，他关于长腿叔叔的青春日记。他会在日记里告诉周先生他这一天都干了什么，有了什么样的进步，将来又有什么样的打算，有时候有勇气了，会偷偷用很隐晦的语言，来表达他对周先生的爱恋。他不敢明写，因为他表弟刘得意有时候会翻看他的日记本看，他的抽屉又没有锁，他不能让人知道这个秘密。
　　像是暗夜里的一缕春光，禁忌迷离。
　　
　　第4章  梦龙
　　
　　凭着对资助人负责的态度，阮静河学习非常努力，他在学习上算是聪明人，考上了县重点高中，他的表弟表妹都没他那么幸运了，他们只能上二高。
　　上了重点高中之后，他小姨跟小姨夫对他就比较好了，似乎看出了他这个潜力股。老师都说他将来考上大学是没有问题的了。
　　可惜的是，阮静河高考的时候发挥失常，没能考上重点，甚至连一本都没能考上，最后调档，来到了四川。
　　阮静河不喜欢四川，他不爱吃米，但是四川的面食很少，他也不能吃辣，所以经常闹肚子，最重要的是，这儿离家太远了，千里之外。
　　而且，这儿离他的周先生也那么远。
　　其实到了大学之后，他对周先生的想念已经没有那么具体了，时间久了，就连那一个背影也变得有些淡了，有时候模模糊糊想起来，像是在想一个梦里的人。
　　其实这种感觉有些伤感，一个从未谋面的爱人，长久不联系，靠着脑海里那一点幻想，有时候会有些力不从心的失落感。
　　自己这样默默地爱着他，爱一个不曾见过的人，甚至于有些荒唐。
　　所幸他的生活并不只有爱情而已，大学对他这种小县城来的人来说足够新鲜刺激的了，他个性温和，虽然长相普通，但是很受欢迎，大学生活过的有声有色。
　　他男生缘好，女生缘也很不错，虽然女生很少有人会想和他谈恋爱，但是他是个相处起来很愉快的人，女生们喜欢这样的男生。
　　跟他关系最好的，就是个女生，叫周小米。
　　周小米跟他不同，她是白富美，典型的富家女，脾气也很豪爽，像个女汉子。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感觉性别正好颠倒过来，周小米喜欢他，自然是喜欢他的性格，他喜欢周小米，也是因为周小米的性格，他很讨厌那种扭扭捏捏的女生。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周小米也姓周。他对所有的大长腿和所有姓周的人，都有一种莫名的好感，有点像是爱屋及乌。
　　周小米是本地人，住在市区，才上大一就有自己的车子开了。阮静河从前一直有个刻板成见，以为四川很贫穷，因为他们当地男人讨不到媳妇，就经常去四川或者贵州找女人，所以在他的印象里头，四川就是穷山沟。没想到真到了四川之后，他才知道四川不比他们那里差，正相反，走在大街上，他在四川看到的好车更多。
　　四川的气候也不错，空气湿润，一年四季绿树如因，他原本不高的个头在这里也变得稀松平常了，他还爱上了四川的口音，听起来非常特别。
　　但是周小米是不说四川话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能怕他听不懂。周小米有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字正腔圆。
　　“我有个朋友，给他弟弟找家教，他家条件特别好，经常给家教老师小费，你去不去，我推荐你啊？”
　　这已经不是周小米第一次给他介绍工作了，他在咖啡厅当服务员那个工作就是周小米给介绍的，他刚辞，最近在做家教。
　　阮静河当然点头，他喜欢做家教，因为他喜欢当老师，他觉得做老师充满了成就感。
　　“那我把他电话给你，你跟他约时间吧，他是我一弟弟，有点不服管，要是说话对你不客气，你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周小米给阮静河介绍的这个学生，叫传浩，之所以叫传浩，不带姓，原因是这样的。
　　阮静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传浩。”
　　“姓呢，姓传啊，这姓少见。”阮静河套近乎。
　　“传浩是我名字，老师你叫我名字就行，或者叫我浩浩。”
　　阮静河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还高半头的男孩子，想了半天也没叫出口。结果传浩还加了一句：“我喜欢人家叫我浩浩。”
　　后来阮静河才知道，传浩这名字根本就是他自己起的，他是嫌弃他爸妈给他起的名字太俗气。
　　传浩的真名，叫梦龙。
　　“我妈生我的时候梦见他们去抓蛇，我妈妈说看看看抓了多少了，一打开就跑了一条……我就出生了，所以取名就叫梦龙～……”
　　传浩不喜欢自己梦龙这个名字，但是秉着尊重学生父母的原则，阮静河还是很郑重其事地称呼他：“梦龙挺聪明的，一学就会。”
　　梦龙他妈高兴坏了，第一次就给了他不少小费。
　　可是梦龙不高兴：“都说了我喜欢别人叫我浩浩。”
　　“但是我不能叫你你自己取的名字啊，你妈听了再不高兴。”
　　“那你叫我龙龙。”梦龙强调了一遍。
　　他对叠字的称呼有特殊爱好。
　　
　　第5章 做家教
　　
　　梦龙今年上高二，十八岁，唇红齿白的四川美男。
　　虽然比阮静河小一岁，但是看着个头比阮静河还要高一些，他并非土生土长的四川人，老家是云南的，后来因为家里做生意到了这个城市。他对四川也没有归属感，常常念想的是回他的彩云之南。
　　作为南方人来说，梦龙算是高个子了，一米七八的个头，白白净净。但是他有很奇怪的类似于川普的咬字，普通话不如周小米正宗。
　　梦龙家跟周小米家关系很好，在一个小区，而且两家的男主人还有生意上的往来。周小米十八岁，但是比梦龙小俩月，却算是大姐大，梦龙是她的跟屁虫。
　　梦龙没有比阮静河以前教的学生好教一些，当然也没有更难。他是他这个年纪的家庭条件还可以的男孩子普遍都有的状态，有些叛逆，不爱学习，但是迫于父母的压力，又不得不学。
　　梦龙什么都跟阮静河说，让阮静河吃惊的是，尽管比他还要小，但是梦龙知道的事情，远比他要多的多，在性上他似乎也很成熟，可以很自得地跟他谈论他们班上的那些情情爱爱，谁跟谁开房啦，谁把谁搞怀孕了……农村少年跟城市少年的青春期，简直有天上地下的区别。
　　阮静河第一次遇见这么能聊的学生，一时有些不适应，说到性方面的话题的时候，梦龙气不喘脸不红，阮静河却有些不好意思。
　　但其实他是很喜欢听的，有些羞耻，却又很好奇，装作不爱听的样子，心里却有些痒，梦龙看人是很透的，说：“我第一眼看见就喜欢你，觉得咱俩是一样的。”
　　阮静河当然不觉得他跟梦龙像，他觉得梦龙这个人比较浮，长的虽然好看，跟人的感觉却有点不正经，而且是那种不正经的女人，妖妖的。
　　经过两个月的辅导，梦龙的期末前的几次模拟成绩果然取得了很大进步，业绩的优秀拓展了他的业务，梦龙的妈妈又帮他介绍了一份工作，是她的一个小姐妹，也是这个小区的，儿子叫周小欧，初二，他妈妈希望他功课进步，将来可以进市重点。
　　因为阮静河自己也要期末考试了，他就不想接了，可是梦龙说：“干嘛不接，挺好的啊，都是熟人。”
　　阮静河有些迷惑，梦龙就说：“周小欧是周小米她弟弟啊。”
　　周小米居然是姐弟俩，不是独生子。
　　于是阮静河就给周小米打了电话，没想到周小米居然不知道这件事：“我弟弟很皮，不爱学习，他从来不要家教的。这一回估计是我爸让人给他找的。”
　　阮静河就问：“那我要去么，合适么？”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这是正当打工赚钱，咱们还能常见面呢，你教我弟，我也放心。”
　　既然好朋友都这么说了，阮静河就去了周小米家，跟梦龙他们家都是梦龙做主不同，去周小米家，他要先过她妈妈那一关。
　　
　　第6章 长腿周先生
　　
　　周小米的妈妈叫姜红艳，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因为四川女人很少有这么高挑的，气质感觉更像是北方人，而且毫无四川口音。
　　“我听孙姐介绍的，说你教的好。”姜红艳一边说话一边打量着他，阮静河喝着茶，一口一口地抿着。
　　他周围很多喝茶的人，除了四川，估计没有哪个地方的人会这么喜欢喝茶打麻将。
　　“我们家的情况是这样的，我还是先跟你说说……我跟我先生前两年就离了，孩子都归他管，但是他一个男人，照顾不了多少东西，对孩子的学习也不上心，我看着实在是着急，我这两个孩子呢，大女儿已经考上大学了，小儿子才上初中，正是要冲刺的时候，希望你能好好教，只要他成绩提上去了，我给你额外的奖金。”
　　看姜红艳的穿着打扮，那也是很时髦的一个女人，波浪卷，手上戴着金戒指，脖子里挂着珍珠项链，俗是俗，但是看着就是贵气逼人。
　　一个小时一百五十块，算是相当不错了。
　　这要比市场价高五十块，因为阮静河做家教都是一百块左右一个小时。既然拿了人家的高价钱，就得让顾客物有所值，于是阮静河特意早早备课，很认真地准备了一下。
　　唯一不方便的就是，周小米家住在另外一个区，比较远，坐公交车要四十多分钟的时间，几乎穿越了整个城市。
　　四川的这个城市，是典型的西南城市，街道并不宽广，街道上的树木也不是高大的法国梧桐，而是低低的小叶榕，路面并不是很平，每一条街道都充满了年代气息，布局也不是正南正北，以至于阮静河到现在还搞不懂这个城市的方向。
　　这是个下雨天，他坐在公交车上，扭头看着窗外，戴着耳机听着歌，听张学友唱，“爱不是几滴眼泪几封情书，这样的话虽然有些残酷。”
　　快到站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了路边的一个男人，他几乎一眼就认出了，是那天开车溅他一身水的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