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深处(46)

    韩哲是这时候才过来的，风尘仆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商阑连忙说：“两个儿子，阿哲，你当爸爸了。”
    韩哲一个孩子看了一眼，碰都没碰，转头就看他老婆去了。
    商阑看着怀里刚刚出生的小生命一阵羡慕嫉妒，遗憾地想到，他和顾延章之间注定没有孩子了。
    韩哲老婆还挺生气，说怎么偏偏赶上愚人节了。韩哲劝她，你幸亏早产一个礼拜，不然就是清明节啦。
    下午，商阑回家的时候正巧路过一个幼儿园，孩子们放学，叽叽喳喳地排成一队被老师拉着等家长来接，他停下车，看了许久，最后开车回家了。
    顾延章带着人去国外学习，已经走了三个礼拜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呢。商阑跟他视频，问顾延章没有孩子会遗憾吗。
    顾延章近来越发思念人，说出口的话恨不得拉出两米糖丝，“这辈子有你陪着我，我没有遗憾。”
    过了一个月，商阑带着顾延章去参加韩哲两个宝贝的满月礼，送了两个宝贝一人一对儿小脚环。
    两人吃完饭要走的，结果韩哲把两人留下了，韩哲说想把自己的儿子过继一个给他们。商阑当即就拒绝了，反应还很激烈，因为他不想让韩哲的两个孩子未来变成自己和商玟的样子。
    顾延章什么都没说，他尊重商阑的任何决定。
    后来韩哲又和商阑说了一次，商阑还是拒绝，别说他不会同意，就是韩哲老婆也不会同意的，结果没想到他老婆还同意了。这是他们夫妻二人的共同意见，过继完，孩子还是他们夫妻俩抚养。
    商阑当晚回家后痛哭流涕，顾延章抱着他安慰，“呦，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就是个大哭包啊。”
    过继手续很快就办完了，因为商阑还不够收养孩子的年龄，所以孩子是过继在顾延章名下的，两人把孩子抱到顾老爷子面前，顾老爷子回光返照一般，硬是从床上下来，提起毛笔留下了三个笔锋仍然刚劲的大字。
    顾毓文
    两天后，顾老爷子寿终正寝。
    后来，商阑差不多每天都往韩哲家里跑，抱抱自己的大胖儿子，结果因为这俩双胞胎长太像了，就连韩哲和他老婆都分不清哪个是哪个，所以向来都是混着抱的。
    一年后，顾延章担当出品人，黎若主演的赛车电影在这个春节档票房大卖，口碑丰收，成为了顾延章转战幕后的一座里程碑，为他接下来的工作起了很好的带头作用。于是又马不停蹄地开始下一部电影的筹划，一直忙到了夏天。
    许是压力大，顾延章把好不容易被商阑硬戒掉的烟又捡了起来，但是没有以前严重，而且他在家，尤其在商阑面前从来不碰香烟。
    这年秋天的时候，韩哲带老婆去度不知道哪门子的蜜月，于是两个刚一岁大的孩子都交给了商阑和顾延章，这两大男人被两个小男孩整天折磨得要死要活。因为有孩子在，顾延章的烟是彻底被戒掉了。
    两人一人身上挂个孩子去商场买菜，尽管顾延章已经两年多没在大荧幕前公开亮相，但是曾经的辉煌仍然被很多粉丝记在心头，尤其是电影大卖之后，他可谓再次翻红，出门不得不全副武装。为了自己的安全，商阑也只好跟着他戴口罩戴墨镜，为了衬托二人，两个小宝贝脑袋上一人挂了一个超小型墨镜，妥妥的一家四口。
    临从商场出来，商阑还见到了一个熟人，梁幼舒。
    梁幼舒挽着一个男人的手臂，看起来很亲密的样子。于是当天回家，商阑就给陈妈妈打电话问了商启心的情况。
    商启心已经九岁了，小学三年级了。
    商玟和梁幼舒刚离婚的时候，梁幼舒无论如何都要夺回商启心的抚养权，但是这个无论如何只维持了半年时间，随后梁幼舒就没有消息了。
    商玟整天忙着他的生意，对女儿也是不闻不问，商启心一直都是陈妈妈带的，陈妈妈自己年纪也很大了，是时候回家养老了，很是放心不下商启心。
    第二天下午，商阑去学校接商启心放学，商启心认出了他，但是不愿意跟他走，商阑也没有强迫她。
    商阑对他那个大哥，说到底是不在意大于恨的，于是向商旭航询问了一下商玟的情况，商旭航只说不乐观，商阑想了想，让商旭航暗中帮他一把，到底是他哥，他也不想看见商玟一蹶不振，他自己落魄也就算了，别耽误了女儿。
    可是商玟到底还是让他失望了，在商旭航的帮助下，他的小食品公司迅速有了起色，商玟也迅速找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还有一个儿子，在这种情况下，商启心能过得痛快就怪了。
    可是商启心这个孩子，从小遭遇家庭变故，性子比一般的孩子更加内向，特别孤僻，不爱说话，在家里根本不出房间，被后妈的儿子欺负了也从来不吱声，陈妈妈看在眼里心疼地不得了，于是忍不住给商阑打了电话。
    商阑在商启心身上看到了自己幼时的影子，于是效仿当年的凌瑶，特别挑了商玟在家的日子，带着二十个保镖浩浩荡荡地去抢人。
    商玟或许也知道自己照顾不了女儿，所以没有纠缠太久，就放弃了女儿的抚养权，从此商启心就跟着商阑一起生活了。
    又是一年的新年，这一年，顾延章和商阑把两家人都叫到一起过的年，顾延章这边是顾爸爸和顾蔷薇，商阑那边是凌瑶，杜晨雨还有商启心。
    七个人过了一个非常愉快的新年。
    晚上顾延章喝了不少，都是跟凌瑶喝的，凌瑶从小在部队大院长大的，性子野，六十多岁的年纪了也不服老，硬是把顾延章给灌倒了。
    顾延章晚上搂着商阑跌面子了一样，直往商阑怀里蹭，商阑安慰道：“别伤心，我姥爷也喝不过我姥姥，你知道他俩怎么认识的吗？就是喝酒认识的，两人谁都不服输，卯着劲灌对方，结果我姥爷硬是败下阵了，就这么着一见钟情了。”
    顾延章眨着迷离的眼睛问商阑：“那你是怎么喜欢我的？也是一见钟情吗？”
    商阑微微笑起来，没说话。
    顾延章一个劲儿地蹭人：“你就说说嘛？你告诉我呗，商阑，我爱你，你爱我吗？你从来没说过喜欢我，你也从来没说过你爱我，你爱我吗？啊？商阑，你爱我吗？”
    商阑被磨蹭地受不了，翻身把人按枕头里，压在顾延章后背说：“延章，新的一年了啊，你让我有个新的开始，乖。”随后趁着顾延章醉得晕晕乎乎开始了反攻大业。
    商阑突然觉得自己着实太过幸运，不但有顾延章不离不弃地陪伴，而且原本以为自己和顾延章之间注定无儿无女，却不想现在竟然也间接的儿女双全了。
    身体舒爽的迷茫间，商阑突然想起来自己上高一的那一年，他跟着杜振葳去参加《穿墙风》的首映礼，商阑向来不愿意在外人面前站在杜振葳身边，所以一直都跟着几个保镖藏在后台通道那里。
    主持人邀请电影主创上台，那个乞丐的扮演者是最后一个上台的，人太多，而且小配角得不到重视，被挤在舞台的最边缘处，差点被帷幕遮挡住。
    商阑认出了他，明亮的双眼看着人，那人似有感觉，一转头，正巧撞到了商阑的视线。商阑惊慌失措，心脏砰砰跳起来，舞台边缘的那人对着他笑了一下，还挑眉抛了个媚眼。
    商阑问旁边的工作人员那人叫什么，他说：“他叫顾延章。”
    于是商阑记住了这个名字。
    ——正文完——
    第29章：番外一
    顾你言：如何搞定大舅子，在线等，真急！
    巴什巴巴：儿子，爸没有大舅子。
    青青青草：你怎这么笨呢！请吃饭啊，打球啊，没事去一块多说说话啊，聊聊生意经啊，大舅子都搞不定，别说是我顾蔷薇的儿子。
    话说，顾延章在前往四川拍戏之前，整整一个礼拜的时间都花在了如何搞定大舅子身上了。
    当然，这个非常难搞的大舅子不是和商阑有血缘关系的商玟，而是和商阑自幼竹马，两小无猜的韩哲。
    关于商阑和韩哲之间的事情，顾延章也有所耳闻。
    从四岁幼儿园同桌开始的友情，一路走过年幼懵懂的小学，走过青春激荡、热情洋溢的中学，最后到意气风发的大学时光，毕业之后不但没有为了各自的事业各奔东西，反而还缠在一起成立了属于两个人的公司，人生有几个能维持这么长久的友谊。
    身为故事之外的旁听者，顾延章由衷的心生钦羡。钦佩之外，隐隐又有些吃飞醋了。
    听完故事，顾延章还不依不饶地问商阑曾经就没有对韩哲动过情，动过肯定会动过，从小到大缺失亲情，让商阑更加懂得情深义重。
    在商阑的意识中，韩哲就像他冰冷的二十年中，不同于杜振葳和凌瑶所给予他的，一道浓烈耀眼的光芒，他不会忘记韩哲曾欺负过他，骂过他，抢过他东西，十年如一日地把他的作业当免费答案抄。
    但是更加不会忘记，年幼无家可归时，韩哲随时随地的收留，被大年级的学生欺负时，像神明一般降临在他身边的韩哲，和他对自己不要命的维护，幼时的他甚至觉得有韩哲在的地方也算他的一个家。
    当然会动情，怎么可能不动情。可是这份情对商阑来说，更像是来自最亲的兄长的情，或许在他情窦初开时，也曾眷恋过那个像阳光般热烈的人，但是说到底，商阑比韩哲更懂他自己。
    韩哲看似枉顾法度，唯我独尊，可是有些条条框框，世俗伦理在他心中，就像一道天河，就算喜鹊为他搭好横桥，他认为不对的，仍然不会迈过一步。
    真正让商阑放弃这段美好的竹马爱情的原因，是他曾问过韩哲，韩哲说他不懂所谓的同性恋，但是大概和男女一样，都是爱情，只不过他自己绝对不是。
    商阑一直都是冷静内敛的，韩哲说不是，他当然不会冲上去，像当初掰弯顾延章一样对待韩哲，因为在他那时的心里，韩哲比顾延章，比任何人对他来说都重要太多了。
    他或许可以忍受放弃顾延章的痛，但是他绝对忍受不了被韩哲抛弃的痛。
    商阑没说过这些，但是顾延章明白，从短短的、三言两语的故事中所感受到了，他们之间超越爱情，亲情，友情的一段特殊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