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幸合同(先婚后爱)(4)

　　车窗升上去的声音，再没人说话了。

　　不知道离婚的时候猫会不会也被划入需要分割的财产范围里。

　　今天林擎休息，秦楠昱一如既往地上班，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看糊糊走来走去，然后缩进秦楠昱给它买的新玩具的包装盒里。

　　猫的重点永远跟人类的对不上号。林擎想着。不过有一个倒是经常能达到一致。

　　他去厨房找到了猫咪最近爱吃的小点心。平时只能吃一到两条。但是现在阿姨不在，秦楠昱也不在。

　　林擎把小鱼干拈在手里，再次回到沙发上。

　　原本缩在盒子里的猫慢慢起来，观察了林擎片刻，从盒子里跳出来，几步小跑到林擎跟前。瞪着圆溜溜的蓝眼睛眼巴巴地看着林擎。

　　这个时候应当傲气一点，林擎想着，他端正地坐着，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糊糊开始着急了，它不断蹭着林擎，开始喵喵地叫，小爪子不停扒拉着林擎的裤腿，然后跳到了沙发上。

　　撒娇是猫咪的拿手好戏，它们对此项秘诀向来极有天赋。

　　林擎捏了一个小鱼干喂了糊糊吃：“记得谁才是你亲爸，傻猫。”

　　喂小鱼干前和喂小鱼干时总能得到猫咪几乎毫不保留的黏糊撒娇，林擎对此非常享受，于是偷偷喂小鱼干的事情一直持续了快一个多月，直到月末秦楠昱带着糊糊从宠物医院回来，跟林擎说：“糊糊超重了，它需要减肥。”

　　林擎：“……”

　　秦楠昱：“你是不是偷偷喂它了？”

　　林擎：“明明是它偷吃。”

　　秦楠昱明显不信，但他还是摸摸林擎的脑袋，然后把医生给定的节食食谱给林擎看了：“我们需要严格按照这些标准来——不然它就需要再大两号的箱子来缩着了。”

　　真奇怪，林擎想，明明是我比较亲切，秦楠昱这么严厉，为什么糊糊反而更黏他。

　　有时会觉得秦楠昱其实什么都知道。周末，难得的闲暇时光，秦楠昱在楼上书房处理事情，林擎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看书，糊糊开始节食，并被逗弄着多运动（逗猫棒等），但是由奢入俭对于猫咪来说确实有些难了，从前每天主餐以外的小鱼干点心是一周一到两次，后来林擎为了吸引糊糊的注意，单方面给猫咪加餐，并且一周每天（都背着阿姨和秦楠昱）喂它三到五小条。现在秦楠昱说医生建议减肥时，林擎自知理亏，也为了猫咪的健康着想，他还是忍痛割舍了猫咪的撒娇福利。

　　但是他忘记猫咪并不这样想。

　　糊糊最近黏林擎愈发的勤了，即使秦楠昱下班回到家，它也没再像以往那样猫形狗姓地早早候在家门口，只等秦楠昱打开门，不等对方换好鞋就先扑上去好一通撒娇。林擎曾经对此嫉妒极了，曾多次问秦楠昱诸如“你是不是偷偷在身上藏猫薄荷了？”或是“你在兜里装了鱼干吗？嗯？”

　　秦楠昱每每对此都一笑置之，有时还要摸摸林擎的头。

　　糊糊对于没有小鱼干十分怨念，在林擎腿边绕来绕去，有时会跳到沙发上，两只绵软的小白掌巴住林擎拿着书的那条胳膊，眼巴巴地看着林擎，见对方丝毫不为所动，小毛尾巴扫啊扫地扭了片刻，屈尊黏糊糊地细细叫了几声。

　　这情景刚巧被下楼的秦楠昱看到，他走过来在林擎身边坐下，笑道：“糊糊最近好像很黏你。”

　　林擎白他一眼，道：“你就别埋汰我了，我承认是我给它偷偷喂鱼干的，行了吧。”

　　秦楠昱果然轻笑几声，伸手在林擎脑袋上揉几下：“今天阿姨休息，你想吃什么？我给你露一手吧。”

　　林擎“啪”地把书合上，顺手将猫搂怀里，跟在秦楠昱后头一路进了厨房。所谓点菜，当然要根据储备粮都有什么来决定咯。

　　林擎对秦楠昱居然会做饭而感到惊奇，毕竟在他的印象中秦煜明一向是不会做饭的。

　　秦楠昱笑笑：“那些年在国外待着，虽然口味没有难么难以接受，但还是更喜欢自己做饭。”他动作熟稔地把胡萝卜切成丝，进而却沉默下来。

　　糊糊早从林擎怀里溜走，此时不知在屋子里哪个角落扎着，林擎脸上的笑意也渐渐隐去，他深吸一口气，点点头道：“好。”继而没话找话道，“那我——那我去找找糊糊在哪。”说完也不等秦楠昱反应，兀自走了。

　　后来吃饭时气氛也一直沉寂，就连糊糊都不来妄图扒拉秦楠昱腿撒娇求喂食了，缩在一旁老实啃自己的猫粮。两人面对面坐着，对着桌上的三菜一汤沉默地吃饭，林擎一直躲避着秦楠昱的视线，吃到中途林擎手机响了，他拎着手机到客厅接了，很快又回来，几口扒完了饭。然后站起来道：“我要出去一趟。你待会吃完了放那我回来收拾。”

　　做饭的人不洗碗这点规则林擎可是门儿清，毕竟他在国外待的那段时间除了吃舍友做的饭就是在外面吃——舍友做饭当然就不必洗碗了，所以林擎现在对于洗碗可是十分熟稔的。

　　秦楠昱轻轻点头，筷子尖戳一戳碗里的肉，轻声问道：“你去哪儿？”

　　林擎都走到玄关边上了，好像听到秦楠昱说了话但是没听清，就又走回餐厅，在桌边站着问：“你刚刚说话了？”

　　“我问你去哪儿。”秦楠昱道，他直勾勾盯着林擎，对方在他这眼神下莫名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虚。

　　“哦，我忘记我还需要跟你报备一下。”林擎挠挠头道，“毕竟结婚了——林岚出了点事儿，我现在过去帮她处理一下。”

　　林擎说“毕竟结婚了”的时候秦楠昱手轻轻颤了下，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道：“出什么事了？我跟你一起去吧？”

　　“别，你就别去了。”林擎赶紧推辞道，“就是件小事，很快就能解决的。”他说着摆摆手，“我这就过去，用不了多久。”他说完转身就走，也不再等秦楠昱的反应。

　　林擎和秦楠昱从小一起长大，直到秦楠昱出国前都一直是极为亲密的朋友。谁知某天秦楠昱突然就开始疏远他，后面出国后几乎是断了联系，林擎心里也不是没有怨气，但更多的是困惑——首先他思来想去多年都没有想出个秦楠昱为什么不告而别一走经年的原因，第二虽然他交了好几任女友，偶尔约会还会因为怕秦楠昱一个人待着孤单而叫上对方，但对方从来没有表现过任何不满，所以林擎也不知道秦楠昱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然而现实总是向着魔幻的道路走，林擎自认现在和秦楠昱已经算不上什么至亲密友，却因为他冲动的毛病，竟在采访中说什么“秦楠昱是理想的结婚对象”，谁知这傻话正中长辈们的下怀，他懵懵懂懂间和秦楠昱领了证，办了婚礼，睡过一张床——虽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然而即使到这一步，秦楠昱对于他曾经的所作所为也没有半点解释。

　　林擎依照妹妹发过来的地址找过去，待看到前方有两辆车停着，其中一辆是妹妹的车后，便开了过去，在妹妹车屁股后面停下，自己边下车边给对方打电话。

　　林岚看到电话马上就从车里出来，惊喜地叫着哥就扑了过来，林擎接住妹妹，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就看到一个人跟在妹妹身后下了车，头发精致地挽着，身着蓝色衬衫和深色牛仔裤，她对着林擎微微一笑，非常漂亮。

　　林擎记得她，妹妹喜欢的新锐画家，秦楠昱的暗恋对象，韩瑜莉。

　　那一瞬间林擎都感到自己的脸僵住了——虽然不知缘由，他收拾一下心中情绪，对韩瑜莉笑了下，对方虽眼露好奇，但仍是款款一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个身穿正装的高大男人便走过来，林擎猜到对方可能是此事苦主，遂将妹妹推开，要她说明现在是什么情况。

　　那个男人的车被林岚追尾，此时正有急事需离开，面上虽有不郁，但仍忍耐，与林擎交涉时也非常克制礼貌，丝毫没有被耽误而四处发火的情态。

　　约好到时将汽车维修账单寄过来即可后，那男人便表示要离开，林擎留下对方联系方式，只朝对方颔首，回过头来看林岚。

　　“需要给你派个司机吗？”林擎问。

　　林岚脸一下胀红，支支吾吾道：“这只是意外！是旁边的车突然过来我有点被吓到——”

　　林擎点点头，但脸上表情显然不太相信。

　　韩瑜莉这时说话了：“真的是这样，岚岚也是意外，我想她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林先生就不要责怪她了吧。”声音倒是柔软如春风拂面，林擎在心里叹口气，即点头不再说话。

　　林岚凑到林擎旁边，小心翼翼道：“哥，你待会还有事吗？”

　　林擎看她一眼：“没有。”

　　“那，能拜托你送一下瑜莉吗？”林岚问道，“我一会还有事，你能送她回去吗？”

　　林擎听得这话，不由去看韩瑜莉，对方只是微微笑着，没有任何表示，然而拒绝送一位女士回家好像不是一个绅士的行为，林擎只有点头道：“没问题。”

　　等林岚开车走了，林擎才对韩瑜莉道：“那，韩小姐？”他欲去拉车门，韩瑜莉却阻止他，手指向一旁的咖啡馆道：“请问，你可不可以陪我在这里坐一坐？”

　　林擎一顿，本想拒绝，可想到韩瑜莉和秦楠昱的关系，话溜到嘴边，出来时却变成了“好”。

　　此时也不过下午两点多钟，这咖啡馆里人还不多，两人找了个远离周围人群的地方坐下，各自点好咖啡，却又是一阵沉默。

　　“其实今天不是我和你的第一次见面。”沉默片刻，韩瑜莉突然这样道。

　　林擎一愣，他除了上次在林岚画廊外远远看过一眼，记忆中并无见过韩瑜莉的印象。

　　“不，其实那也算不上见面——”韩瑜莉笑了下，非常寂寥失落的模样，林擎略皱眉，却一语不发。

　　“我一直很好奇你是个怎样让人恋恋不忘的人。”韩瑜莉道，她没有看林擎，望着别处的眼里闪着怀念的光，“我在想我和你差在那里——”

　　林擎在此刻终于明白韩瑜莉到底在说什么了，他喝了口咖啡，清了清嗓子道：“我想你可能误会了什么。”

　　这回轮到韩瑜莉一愣，她看着林擎，好像非常吃惊。

　　“我虽然和秦楠昱缔结了婚姻关系。”林擎斟酌着词汇，“但其实并没有发生什么事。你——如果想再续前缘什么的，我不会在意，甚至可以帮你们创造条件。”他尽量调整词汇，让自己看上去非常真诚。

　　谁知韩瑜莉怔了半晌，突然笑了起来，直笑得林擎莫名其妙：“怎么了？”

　　“你好像什么都不知道？”韩瑜莉勉强止住笑，问道。

　　林擎摇头：“我应当知道什么？”

　　韩瑜莉叹口气：“其实这样也好。但是我今天不是想跟你说这个，毕竟跟我没什么关系。”

　　林擎有些搞不懂她，便没有说话。

　　“我想说的是，请你将林岚交给我吧。”韩瑜莉郑重道，“我会好好爱她，不让她——”

　　林擎只感到自己好像听到什么天方夜谭：“等等，抱歉，你在说什么？我好像不太明白？”

　　韩瑜莉道：“我现在和你的妹妹林岚在交往，我们是认真的，并且已经将结婚提上日程。林岚暂时不想告诉家人，但是我认为至少应当告诉她的哥哥。”

　　“哦。”林擎应一声，“嗯……没有什么，当然，你俩在一起我很高兴——不是，总之祝福你们。”他有点被韩瑜莉惊到，一时有些错乱，不由想此刻在家里坐着玩猫的秦楠昱，那家伙真是太可怜了，心里仍爱着的前女友竟然已经喜欢上了自己现任丈夫的妹妹……

　　韩瑜莉笑笑：“真的非常感谢。”她顿了顿，“那，我就不耽误你了，我其实可以自己回家，但她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