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自己是吸血鬼,我男朋友说不是(15)
“有没有可能,是阿诺出现了幻觉或者……”时间没有说完,看到了徐凯的表情,那表情很淡然,似乎看透了他的意图。
“目前来说,这件事的经过已经不重要,即便真的是阿诺做的,你出于一个奉公守法的公民的自觉,想把我们送进监狱,也没有任何的物证可以证明,早在十三年前,满屋子只有那支碎啤酒瓶被认作凶器。”徐凯说,“而且那凶器上没有阿诺的指纹。”
“我不是这个意思……”时间无力解释。
“你是想要一个没有历史污点的恋人,某种程度来说,你的恋人确实没有污点,小洛没有做过任何触犯法律的事,这点你可以放心。”
“凯哥,你不要总是故意曲解我的意思。”时间叹了口气,“我只是想问清楚这件事,不管谁是谁非,这件事总归是存在过,还把小洛的母亲送进了监狱,我认为,这是治疗的一项必要环节。”
徐凯放松脊背靠到椅背上看着他,大概是不信他的话。
时间又问:“除了你们三个之外,真的没有其他人了吗?”
徐凯没有答话,而是问:“你现在是以心理咨询师的立场来问话吗?”
“不是,是以小洛男朋友的立场。”
“抱歉,那我没有回答你的义务。”徐凯说完又把椅子转回了电脑前,不再搭理他了。
时间:“……”
31.
一整天,时间都跟徐凯待在一起,他们开始的时候各干各的事情,徐凯在网上查看文献,时间则在厨房或者客厅忙碌,午饭时叫他出来吃饭。纵使徐凯对食物的要求不高,也得不得不赞一声时间的体贴,找这么个男朋友,嘘寒问暖、加饭添衣,在外能当铠甲堡垒,在内能当保洁厨师,这么知冷知热的对象,怕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我刚跟师兄打电话说了昨晚被小洛发现身份的事……”时间照例陪着当个下饭对象,吃点儿人类的食物。
徐凯抬头看他一眼:“张医生知道你的身份?”
“嗯。”时间说,“但你不用怀疑他的医德和能力……”
“他的医德和能力跟你有什么关系?他这么久都没跟我爆料你的身份,恰恰证明了他的品德。”徐凯说到这里,又顿了一下,“他也是吸血鬼吗?”
“他不是……”时间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
“怎么吞吞吐吐的?”
“我不知道这会不会影响你对他身为心理咨询师的信任。”
“什么?”
“师兄是狼人。”
“狼人?”徐凯一贯严肃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些微笑意,“文艺作品里不是总把吸血鬼和狼人对立吗?你们俩怎么这么要好?”
“按照常理来说确实对立,但因为我从小素食,从没喝过人类的血,他从我身上闻不到杀戮的味道,就没有动起干戈,刚认识的时候确实也有敌意,后来慢慢接触多了才要好起来。”时间说着笑了,“其实也不算要好,我们读书的时候他是全院教授的宠儿,我是我们专业的学渣,从那时起就佩服他,有点儿崇拜吧,他倒不怎么搭理我。”
徐凯深邃的眼睛里清明又温和:“我看他不是不爱搭理你,他这个人本身就挺冷淡,游离于世界之外,跟谁都保持距离,要是真不爱搭理你,根本就不会接你的电话,更不会牺牲休息时间来帮你治疗我们。”
时间愣了半晌,才道:“凯哥,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徐凯又不理他了,不过两人的相处模式显然比刚认识的时候要熟络一些也自在一些了。
饭后徐凯收拾餐具,时间又忽然想起来刚刚没说完的话:“凯哥,师兄说你们明天或者近期最好还是去诊室一趟……”
“你约了什么时间?”
时间一下被他戳穿,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明天早上。”
“你早晨的状态不是不好吗?怎么每次都约在早上?”
“他那边访客其实·很多,只有早晨的时间比较空闲。”
徐凯哦了一声,将盘子收进了厨房,时间没有跟过去凑热闹,而是留下来把餐桌抹了一遍,又窝在沙发上把之前毛小洛说过的投影仪下单了。想到毛小洛,他总是有些担忧,他吸血鬼的身份一定还是影响到了他,而且是以那样血腥的场面,对于普通人来说都难以接受,更遑论一个本身就脆弱敏感的心理病患者。
徐凯洗完碗从厨房回卧室,打开电脑继续看,时间进去取毯子的时候看见他正在翻译一些内容。
徐凯见他看过来,解释道:“刚看到网上有发布文件翻译的工作,就想试试,如果可以的话以后这段时间也可以有一项收入。”
时间点点头,发现徐凯的文字功力和英文水平都不俗,便夸赞道:“凯哥你好厉害啊。”
徐凯点点头说:“我知道。”
时间哭笑不得地回到客厅的沙发上窝着。
毛小洛出现的时间是傍晚,这是他休眠时间最长的一次,整整二十四个小时没有控制自己的身体。出来的时候看见天边半褪的夕阳,还当是接着昨天晚上的日子,喊了一声时间,迷迷糊糊从卧室出来,又凑到沙发上很眷恋地抱了抱他。
时间确认他:“小洛?”
毛小洛点点头:“咱们几点回家的?”
“昨天晚上就回来了,当时是……凯哥在。”
“啊……过了这么久了。”他脸上还有些疲惫,揉了揉太阳穴,说,“那学校那边……”
“我已经让凯哥替你请假了,还想跟你商量……”
“什么?”
“小洛,我觉得以你目前的状态可能不太适合继续上班了。”时间握住他的手,问,“请个长假,或者辞职一段时间好不好?”
毛小洛皱了皱眉,犹豫着没有答应,整个人缩在沙发上靠着他:“你让我想想。”
“好。”时间抱了他一下,又问,“饿不饿?我做了鸡蛋饼和小米粥。”
毛小洛点点头,又问:“你呢?你怎么吃?”
“我从那边带了东西过来,你不用担心。”时间轻轻揉了揉他的后脖颈,“你坐着,我去给你盛饭。”
毛小洛没坐着,而是跟在他身后一起去厨房,两人一人端着饭,另一人端着菜和饼,出来时毛小洛打开冰箱看了一眼,发现里面放着一个医用保温箱,大概装着时间的那些口粮。
两人一起坐下,时间一向陪他们吃饭。但毛小洛已经知道了他不用吃人类的食物,便说:“你不用陪我吃,或者你吃你的,喝血也行,我不在意。”
毛小洛不在意,但时间在意,他从来对自己吸血鬼的身份缺乏认同,总觉得只有接触到人类的烟火气才算踏踏实实地活着,笑着摇摇头:“我一天只喝一袋血就够了,你不用担心。”
毛小洛点点头不再劝,拿起筷子吃饭,照例是先感谢时间的造饭之恩,又问他:“我看那些吸血鬼的电影里,他们动辄就活成百上千年,你活了多久了?”
“不算久,比你多三个月而已。”时间冲他笑,“还想问什么?”
毛小洛被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要是不方便说,你就不用回答我了。”
“没什么不方便的。”时间看着他的目光很温柔,这份温柔给被关注的人镀上了一层光环,或许在芸芸众生之中他不过一个平凡甚至懦弱的小男人,可在时间的眼里,他是特别的、甚至发光的。
第24章 第 24 章
32.
“我被父亲收养的时候刚刚满月,因为先天性脑瘫和心脏病,被亲生父母遗弃在雪地里。当时是农历新年前夜,我养父路过一个被大雪掩埋的垃圾堆,听见婴儿哭声,发现了我。他说那时候我的哭声很弱,一看就是活不长了……”时间顿了一下,想了想才继续说,“他是个老吸血鬼,终其一生都在跟吸血鬼的本能作斗争,捡到我的时候已经三天三夜没有进食了……”
毛小洛听到这里愣愣地张着嘴巴。
“他说他本想把我抱回家吃了,反正我是个脑瘫儿,没人要,将来也活不长。”时间的脸上没有悲伤,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看见毛小洛的表情,笑着安慰道,“你别哭丧着脸,没什么的,八岁之前的事我几乎没有记忆,更别提刚刚满月还在襁褓里的时候了。”
毛小洛叹了口气摇摇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可他把我抱回家之后却没吃,而是养了起来,后来他跟我开玩笑,说等养肥了再宰。其实他对我很好,因为吸血鬼的身份,家里不便请保姆,喂吃喂喝把屎把尿,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亲力亲为,你知道,照顾脑瘫儿是个非常无聊而且重复性很高的工作,大小便失禁是常事,他说,我给他戒断人血的计划提供了很大助力,鼻子里每天只能闻见臭气熏天的屎尿味儿,根本不记得人血是什么味道了。”时间的脸上带着笑容,露出追忆的神情,“他会在阳光灿烂的时候推我出去晒太阳,自己穿着斗篷躲在阴影里,他说,反正吸血鬼的寿命是无穷的,什么时候留不住我,就让我清清白白死在阳光下好了。”说到这儿他停顿了很久,吸了口气才继续,“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很早,八岁那年,我因为心脏病抢救无效差点离世,父亲就是在那个时候把我变成了吸血鬼,后来他告诉我,他很后悔当时的一时冲动。我有时候也会思考这个问题,到底是应该这样苟且偷生的活下去,还是应该像他说的一样,站在阳光下死去。”
毛小洛握着筷子的手抓紧了,小声说:“不要这样想……”
时间听见,隔着桌子握住他的手,轻轻拍了拍,说:“别怕,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毛小洛丢了筷子反握住他的手,像是想这样抓紧他一辈子都不放开。
“后来呢?你父亲为什么走了?”
“有一天早晨,在阳光下灰飞烟灭了。”时间用很轻的声音说,“他很早就跟我说过,想再感受一下阳光洒在身上的温度……”
毛小洛听完,很久没有答话,半晌问:“他为什么不放纵自己一次呢?哪怕一次,没有人会知道的。”
“有的人活着是为了为难自己,有的人活着是为了为难别人。”时间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他年轻的时候是搞生物研究的,清朝第一批留洋的孩子,学成归来的船上得了间质性肺炎,这病到现在都没得治,更别说当时了。被初拥的时候还想着报效国家,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但身上的风骨一直没被磨灭,他说,食同类血肉,是畜类才干的事,他是个人,不想当鬼……”
33.
时间回忆亡父时身上流露出来的那种向死而生的孤单让毛小洛心惊。
他坐在饭桌前愣了许久,看了看时间,又看了一眼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半晌说:“时间,我可能没办法完全体会你的痛苦,但如果你需要温度,太阳没办法给你的,我可以给你。”
“我妈妈刚进监狱的时候,我也想过人为什么要活着,后来住到姥姥家,跟她的关系也不算融洽,我就想,人活着不仅是给自己添麻烦,也是给别人添麻烦,也想到过死……但我还是想等等看,等等看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值得我活着的人或者事……”他抬头看着他,“我现在不就等到了?有人说生命的意义不在于别人,而在于自己,但是……”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抿着嘴笑了一下,“说出来可能有点酸……”
时间跟着他的笑而笑,问:“有多酸?”
“你出现的时候,我才发觉生命有了意义 。”毛小洛半垂下眼,红着耳根说完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