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缉凶西北荒(9)

作者:白云诗诗诗 时间:2019-01-19 11:34 标签:悬疑推理

  小邓犹豫再三:“我让曲江所的小冯去查了一下,梁峰和梁旭的户口都没什么可疑……梁峰,曾经在华阳当过兵。”
  ——华阳县。
  “我爸和陈局,也是在那儿当兵的。”
  “对……而且他们是同期。”
  大家都不说话。
  所以,陈国华、房正军、梁峰,这三个人是一个部队出来的战友。转业后,房正军和陈国华进入了公安系统,梁峰则因为出色的射击技术成了运动员。
  房正军是认识梁峰的。这能解释房正军的悲伤,他为死去的战友而哭泣,合情合理。
  但他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梁峰呢?
  梁峰家中无眷,他退役多年,体育局对他也不重视。而房正军连他的简薄的葬礼都没有出席,陈国华,也是一样。
  “一定有猫腻。验,把梁旭验清楚。”
  “你一天到晚让我们违规办事,早晚有天被你害死。”
  “哎,不要这样说,大家都是年轻人,要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好吧?按我爸他们的破案思路,破案水平,你信不信曲江案最后又是不了了之?”
  大家有点尴尬,也有点想笑,房灵枢的嘴是真贱,喷起来连他亲爹也不放过。
  “上面不许我们参办,可我们为什么不能了解真相?记者都能走访事实,我们好歹还是刑警呢!”房灵枢振振有词:“不要怂,出了事我一个人扛。”
  群里刷屏:“你扛你扛,先去微信群发红包,不要废话。”
  这是句毫无意义的豪言壮语,房灵枢明白,小杨明白,小邓也明白——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一旦出了事,他们谁也逃脱不了责任。
  但是他们毕竟还年轻,有颗追寻正义的心,对真相的好奇和对公理的坚持,还不曾在他们年轻的心胸中熄灭。
  夜深了,他们还在群里谈论着这项秘密行动,仿佛这桩大案即将在他们胡闹般的侦查下真相大白。
  无论结果如何,不能不战而退,哪怕上面是钢筋铁桶呢!
  大圣们定要捅破了天。


第8章 Kevin
  房灵枢一向信奉恋爱原则的普适性,当两个人处于和恋爱相似的环境中时,可以应用情感操作理论来引导二人的关系。
  听上去有些复杂。他是这么给队友解释的:“危索效应听说过吧?一个男的,一个女的,俩人一起上吊桥,吓得心脏砰砰跳,这时候男生一拉女生的手,妈呀,爱情来了。”
  大家恍恍惚惚,不明觉厉。
  “这俩人都觉得好像陷入爱情了,其实不是,是他们心跳和紧张的反应,跟恋爱赋予的感觉太相似了,这时候男生去拉女生的手,趋利避害的本性就会让他们觉得——我并非处于危险中,而是处于感情升温的快感中。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冷静下来,然后保持一个良好的状态,渡过这座吊桥。”
  现在的房灵枢和梁旭,也是一样。他们有如恋爱中的男女,互相对彼此保持了高度关注,两人各怀鬼胎,既想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意图,又怕被对方猜中心事。
  “所以呢灵枢?你打算怎么泡他?”
  “泡你妈,我要冷他一下。如果他主动约我,那他为了展现约我的诚意,就要对我奉上一点我感兴趣的东西。这是雄性动物的本能,几亿年了刻在基因里改不掉的。”
  “我的天,房哥啊,我早认识你几年长安市的妹子我能泡一遍了。”
  房灵枢只是笑:“前提忘了跟你讲,这个原则只适用于吸引力强的人群,帅哥美女才能这么玩儿,你呢,长得怂嘴又蠢,好好珍惜你现在的女朋友吧!人家不知道是瞎了什么眼才看上你!”
  一阵哄堂大笑之后,几个人问他:“你今天跟我们一起出班吗?”
  “当然啊!来接我!我车都没油了!”房灵枢又在群里交待:“你们是不是也在看二十七号当夜的各街道监控?”
  “是啊,不是你爸布置的吗?看得眼都肿了。”
  “他这是对的,反正梁旭当天的着装我都画给你们了,注意比对,他不是隐形人,总能找到的。”
  走访总是艰苦的,他们冒着夏伏的尾巴,穿梭在大街小巷里。关中的夏天就是这样,须一场绵绵秋雨才会真的凉下来,可是秋雨娇贵而矜持,总是不肯来。
  伴随着长安怒夏的,只有三不五时的沙尘暴。
  房灵枢给自己抹了十八层安耐晒,又给同行的女孩子也带上喷雾。女孩儿皮肤到底娇嫩,几天排查下来,脸就像煮熟的虾子,一直红着。
  “哇,骚啦。”男生们开着玩笑:“又搞现场泡妹教学!”
  “是呀。”房灵枢毫不尴尬:“小岳,要是三十岁还没对象一定记得考虑我啊!”
  小岳心安理得地享用着防晒喷雾:“排队去吧!追老娘的从大雁塔排到钟楼,你去钟楼稍候啊。”
  ——他们得用这样的调笑,来缓解焦虑的心情。许多双眼睛在看着这桩案子,群众们总觉得警方无能,就这么一个凶手,怎么就抓不住呢?!
  是啊,茫茫人海,罪证难寻。怀疑是简单的,推理是容易的,但“证据”一物何其难得!此间有如大海捞针,岂是“艰苦”二字可以形容。
  一天下来,房灵枢也感觉自己散架了。
  这一晚房正军局里值班,回到家也没人给他烧好太阳能,房灵枢只能先打上电,一面等水,一面看梁旭有没有发什么消息过来。
  梁旭倒是没有什么动静。
  挺沉得住气啊这家伙,还是自己的筹码不够呢?又或者说,他已经确信了警方无法抓住任何证据?
  房灵枢满脑子都是梁旭,他脱光了在空调前面吹。
  手机响了。
  不过不是梁旭。房灵枢看了一眼,把电话掐掉了。
  过了五分钟,电话又响起来了。
  这一次他没有掐,他把手机举在脸上,看那个名字在屏幕上闪闪烁烁。
  电话持续不断地响着。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他穿上了衣服,才接起那个电话。
  电话那头是个沉稳的男声,接起来,那头果断地先说:“不要挂我,我知道你等我。”
  房灵枢没说话。
  对方听到他的呼吸,微笑起来:“希望你是不忙,我算准了你下班的时间,又等了两个小时,才鼓起勇气给你打电话。”
  如果两人素不相识,那么房灵枢要给这个声音打满分,他的音色华丽又动听,含着一种温柔且绅士的态度,温柔到谦卑——那是一种因为自信才弯腰的谦卑,宛如大人宠爱孩子的腔调。他们天生自信爆棚,所以傲慢地迁就他人,习惯了以谦卑的姿态俯就一切。不得不说,骄傲和温柔都是他们的魅力点,即便看穿了也还是十分迷人。
  这种人简直可以单靠声音勾搭朋友,听他说话就是一种享受。
  当然了,他的音色太诱人,讲话态度又太温文,有点历练的人就会对他产生警惕,完美总是令人畏惧、使人退缩的。所以他的吐字里又天成地附加了一点不完美,他的咬字有些生硬,是会说汉语、但并不纯熟的类型。他讲话带了那么一点外国人常有的大舌头,是一种额外的笨拙情趣。
  “大家都是朋友。”房灵枢笑道:“我也想给你打电话,只是最近太忙,没时间。”
  那头迟疑了片刻:“灵枢,我还是愿意你叫我,‘前男友’。”他叹了口气:“前任还有复合的可能,做朋友就太可怕了。”
  “……能好好说话吗?”
  房灵枢怕他这个肉麻劲,要说房灵枢自己是个造作的人才,Kevin邹就是肉麻的祖宗了。
  惹不起,惹不起。
  “你发来的东西,我看过了。”Kevin道:“这嫌疑人长得真是英俊,要胜过我了。”
  “我找你来,可不是为了听你吃干醋。”房灵枢道:“要求助一下你的侧写分析,还想和你讨论一下这个案子的其他可能性。”
  “坦白说,我心情复杂。”电话那头不依不饶:“我可真没想到,你连色诱都用上了。”
  “他比我帅多了。”房灵枢诚实:“要色诱也是他色诱我,我这个姿色,诱不了他。”
  电话那头“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
  房灵枢只好换了严肃的语调:“这案子很急,本地政府非常紧张。你知道的,不是大案要案,我不会专门烦请你来讨论。”
  Kevin也调转了语气:“那么,先谈谈你的看法。”
  房灵枢于是将梁旭的大致情况描述了一遍,又把基本案情以他的理解做了简单陈述:“具体的细节我在邮件里罗列给你了。细节太多了——那时我和他第一次吃饭,我故意问他一米阳光怎么样,他可真够纯,立马回答我一米阳光不在明德门。”
  一米阳光在翠微花园门口。
  “很显然,他对翠微花园熟悉得很。目击者也证明了这一点。”房灵枢说:“我们先不讨论证据,只做疑点推断。事实上,梁旭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对于他父亲的死,他试图表现得很悲伤,但他应允我的邀约,包括后续的所有反应,都给我一种感觉,四个字总结,就是‘大事已毕’。”
  “总结得好。”
  “他有许多个理由可以拒绝我,但唯独没有提起最应该的那个理由——如果他真正悲伤,他就不应该再和我出来玩耍——父亲的死对他来说已经不再是个心结了。”
  “是的,你很好地引导了他的真实状态。”
  “不不不,别忙着表彰我,这不是我的功劳。他这种情绪从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他已经从丧父的悲痛里解脱了,所以那天他才除掉了孝纱——如果这个判断是正确的,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大胆地推测,就在二十七号当晚,他已经为父报仇了。”
  “没错,但他还需要一个理由来解释他的放松状态,所以他下意识地选择了‘我要活下去’。而非‘我要报仇’。”
  “但现在的疑点是,他十一点以后已经出现在网吧,我就是目击证人,而卢世刚的死亡时间要向后推至少三个小时。这个时间怎么解释呢?”
  Kevin思考了一会儿:“其实他很有可能无罪,你完全是站在有罪立场上质疑他。”
  房灵枢答得坚定:“破案疑罪从有,判案疑罪从无。他有嫌疑,我就有权怀疑。”
  “真可怜。”邹先生说:“他似乎真的把你当做朋友,而你却试图把杀人的罪名往他头上扣。”
  “我可没有同情杀人犯的爱好。”房灵枢答道:“梁旭可怜,死者难道就不可怜吗?他还能逍遥自在地跟我打球喝茶,而死者只能躺在冷柜里等待下一轮尸检。”
  邹先生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你还是这样,冷酷狡猾,但是可爱迷人。”
  “告白选个恰当时间好不?”
  Kevin停止了调笑:“所以现在轮到我来说了。灵枢,你确定要听吗?”
  “有屁就放。”
  “我要说,你对这个嫌疑人,很不公正。”Kevin说:“你和你的父亲一样,潜意识地在包庇他。”
  新奇的立场,房灵枢有兴趣了:“说吧。”
  电话那头不紧不慢,先响起一声火机清脆的“啪嗒”,烟叶燃着的细碎声响,尔后,他旁逸斜出地问了一句:“灵枢,你是否戴着眼镜?”
  “嗯?是啊。”
  “听声音就猜得到。”邹先生笑起来:“我能想象你认真的样子,戴上眼镜,十分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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