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之证(151)
聂毅又把视线转向段寒江,回道:“他在开车。”
莫望舒想了想段寒江开车,记忆深刻的就是漂移,她理解的‘哦’了一声便挂了。
段寒江接住聂毅递回来的手机,翻开他存下来的监控截图,有几张能过看到常儒林开车的手,手腕上确实戴了手表。
接着,他把手机扔到驾驶台上,继续开车,“黎建树可能是为财?而且也不能确定手表是在常局车祸后被他拿走的。”
由于一开始常儒林就被当成了车祸,有些细节被忽略了,比如车祸后有没有人接近过车的痕迹,而这些现在都已经无从再查起。
“如果是为钱碰瓷不是更方便?”聂毅回道,“既安全又有效。”
段寒江失笑,“谁跟你说碰瓷既安全又有效!”
“常局的车没有行车记录仪,以黎建树的蛮横水准,要耍赖,没有证人,常局也说不清。”
“少废话!”段寒江不认为黎建树的动机是为钱,也不认为聂毅真觉得黎建树是为钱,接道,“先审过了再说。”
段寒江说完加速,本来就不大的县城十分钟就被他从头开到尾,他把车停在县局门口时,耿帅和莫望舒还没有回来。
他们等了快半小时才见到两人把黎建树带回来,还分了两批,一批是黎建树,另一批是附带的熊孩子。
莫望舒解释,“这孩子太能闹了,我怕留他一个人出事。”
段寒江没有意见,只是回答,“你把他看好。”
莫望舒强打起精神把熊孩子领进去,段寒江又叫住她,“小莫,你能不能帮我查一查27年前,县局里有没有一个姓常的副局长?”
接着耿帅过来,段寒江见他衣服弄脏了一大片,还滴着不知什么水,他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跑,还跑得挺快,给我泼了一身洗碗水!”耿帅语气里满是不爽,表情仍只是单一地蹙了蹙眉,像也没什么好在意。
不过腊月的天气着实冷,段寒江体贴别人家下属地说道:“你要不先去换个衣服?”
“不用。”耿帅说着干脆把外套脱了,拿到外边拧干了水,直接扔在一边进屋。
好在屋里有空调,抖擞一下精神也不觉得冷,他喝了一大杯热水,还没全吞下就急冲冲地又到了段寒江面前。
段寒江一根烟才抽一半就见耿帅跑过来,他刚把黎建树卖的那块手表照片发给了常心确认,手表虽然不是独一无二的款,常心也不记得手表编号,但是大致特征合上了,加上黎建树的嫌疑,如无意外,可以确定手表就是常儒林出事前戴的。
审讯室外耿帅直了直身对段寒江说:“我们查到黎建树以前是个货车司机,开了二十年货车,5年前因为年龄太大不能开了,就回了黎县,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个孩子,就是现在那个男孩。
时隔5年,不好辨认男孩是不是被拐的,也可能网上没有他的资料。”
5年前孩子才2岁多,没有其它特征父母都很难认出来。最近几年政府组建了寻找失踪儿童的网络资料库,把全国的失踪儿童资料都统一起来,找回成功率提高了许多,查起来也方便了许多,还能让家长直接在网络上面认人。
段寒江回道:“检查一下男孩的特征,发到网上或许有人能认出来。”
耿帅点头的时间,段寒江灭了烟头和聂毅一起走进了审讯室。
所有审讯室都大同小异,光线再明亮也总让人感觉像是在黑夜里一般。段寒江拿着笔录本坐下来,转眼朝聂毅使了个眼色,让他问。
聂毅接到段寒江的眼神拉了下衣领,正襟危坐地对着黎建树,“黎建树,是吧?”
黎建树从眉到嘴,每一寸都表现着不满,他狠狠地瞪着聂毅,回道:“你们抓我干什么?我告诉你们,我有高血压,心脏病,要是被你们吓人什么来,你们要负责。”
聂毅认真地得像是课堂上回答学生疑问的老师,“你别激动,没有人要吓你,只要好配合回答问题。”
“我没有什么好回答的,你们快放了我,我还要回去给俊豪做饭。”
“俊豪是你儿子?他也在这里,有饭吃。”
黎建树立即激动起来,“你们凭什么把我儿子也抓来!休想害我儿子!你们要是害了我儿子,一定不得好死!”
聂毅不受黎建树咒骂的影响,认真地相着黎建树,这已经是黎建树第二次表达‘有人要害他儿子’的意思。
他认真地问道:“谁要害你儿子?”
“你们!我就知道,你们全都见不得我有儿子,怕我儿子将来出息了,你们全都嫉妒我,所以你们都想害他,想害我儿子!”
黎建树的话前言不搭后语,但说得真情实感,不像是做戏。
可是为什么黎建树会认为有人要害他儿子?仅仅是重男轻女,太过重视都不能解释他失常的态度。
聂毅眉头一敛,心下觉得黎建树可能在儿子的事上有些心理扭曲,至少正常人不会认为全世界的人都要害一个8岁的小孩。
“既然,你这么担心有人伤害他。”聂毅突然沉声开口,刻意地朝黎建树那头倾了倾,“你为什么却要伤害他?”
黎建树倏地双眼一瞪,“呸!那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会害他?你们这是诬陷!不承认你们都想害我儿子。”
聂毅倏然背直起来,嗓音拔高了几度,怒道:“你让他站在路中间去拦车,这不叫伤害?只差一点他就被车撞了!”
黎建树理所当然地反驳,“那是我儿子,我养他,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有什么问题?这关你们什么事!”
“你指使一个8岁的孩子站到路中间,等着被车撞,这是蓄意杀人的行为,你说关不关我们的事?”
“狗屁!什么杀不杀!俊豪明明好好的!他也没有被车撞!我又不跟你们这些恶毒的警察一样,专门害人!”
聂毅不动声色,微微一笑,“所以,你承认你让黎俊豪站在路中间拦常儒林的车,导致常儒林的车开下了山,对吧?”
黎建树怔了片刻,忿恨地盯着聂毅,然后破口大吼,“是又什么样!他是自己把车开下山去的,关我什么事!我有什么责任。”
聂毅冷然竖眉,认真地说道:“刑事案件参考的是刑法,不是交通法规。”
第128章39次 哟
对黎建树来说, 聂毅的话就像大冬天忽然之间吹过荒山野岭的雪风, 带着刺骨的寒意。他猛地打了个激灵, 没领会到自己的‘罪’在哪儿,但是领会到了‘大事不好’。
“你们快放了我!我又没犯法, 他是自己把车开下山的,你们这些没用的警察怎么能随便污蔑人!”
黎建树指着聂毅大吼大叫,虽然嗓门不小,但是掩不住他的心虚。
段寒江在旁边猛地一掌拍桌, “闭嘴!吼什么吼!问你什么答什么,不需要你那么多废话!无赖上瘾了, 真当拿你没辙,是不是?任何一个执法人员都不是你可以叫骂!把你那一套收起来!再让我听到一个字, 我让你今天再也开不了口!”
段寒江威胁的意思很明显, 完全地应了黎建树骂的‘无赖’两字,只是对付无赖,最有效的就是比他更无赖。
黎建树蓦地浑身一滞,显然被段寒江吓住了。
聂毅风轻云淡地把话接回去, “黎建树,两天前的傍晚5点到晚上7点, 莲花山山路上面发生的车祸, 你是不是在现场?”
莲花山就是常儒林出事的那座山,算得上是黎县境内最高的山。
黎建树张口就来, “我没——”
他话没说完蓦地把视线转向了段寒江,发现本来盯着本子的段寒江抬眼瞪着他, 他下意识地改口,“我是在,但他是自己把车开下山的。”
聂毅微敛着眉,黎建树一直在强调‘他是自己把车开下山的’,潜在的意思就是常儒林的死与他没关系,黎建树是真的认为常儒林发生车祸,他不用承担责任。
黎建树有20年的开车经验,正好验证了段寒江‘老司机’的猜测,能够在路段上准备地找出常儒林只能把车往山下开的‘障碍’位置。
但是,黎建树认为他的行为并不构成犯罪,如果换成交警确定责任,确实不能判定黎建树的责任,况且交通事故一向是偏向‘弱者’的,比如车撞人,即使是行人横穿马路,最后多半都是车承担责任。
聂毅确定黎建树是真的拿交通法规来确认自己无罪,他蓦地觉得不知该说黎建树无知,还是‘懂’法了。
他顿了一下,继续问:“车祸发生时,站在车前的人是不是你儿子黎俊豪?”
“是又怎么样!他还是个孩子,你们也想害他,污蔑他嘛!”
“你不需要毫无逻辑的胡乱猜测,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行。指使黎俊豪站在路中间的人,是不是你?”
黎建树微微怔了一下,这回没有多余的废话,只答了一句,“是我。”
聂毅蓦地语气一沉,“那你知不知道,如果当时车上的人没有转弯,或者来不及转弯,他就会被车撞?”
“怎么可能!他不是没有被撞!”黎建树大声地反驳,可是等他的声音落下,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刚还理直气壮的双眼垂下去。
聂毅没作多余的评价,过了两秒他将黎建树卖出去的手表照片放到桌上,问道:“这块表,你是哪儿来的?”
“捡,捡的。”黎建树这回是真的没了蛮横无赖的劲,眼神闪了闪,没有之前的气势汹汹。
聂毅无论黎建树的态度怎么变化,他都不动声色,保持着如同老师教学的严谨认真,“在什么地方捡的?车祸的车里?”
“不是,是在饭店的厕所里。”黎建树终于意识到了他被抓的原因,深恐再给自己添加嫌疑,主动地解释,“那天下午,那个姓常的和人去了饭店,是他自己把表摘下来忘了拿走,我没有偷!”
常儒林和人去饭店?聂毅斜过余光和段寒江对了对视线,他们都想到了车祸前常儒林车上的另一个人。
他接问道:“具体什么时候?”
“下午两三点,那时我才进城不久。”
“哪一天?”
“车祸那天。”
时间点都对上了,拍到丁储明和常儒林车上另一个人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到三点半之间,黎建树看到的很可能就是车上的人。
聂毅问道:“在哪个饭店?”
“就是黎县中学外面最大的那个饭店!”
“那个人有什么特征?多大年龄?”
“谁知道他多大年龄!没看清楚长什么样子,我又找的不是他?”
听到黎建树的话,聂毅暂时放下了‘那个人’的疑问,问题回到常儒林身上,“你找的是谁?常儒林吗?”
“不知道他叫常什么!”黎建树倏地嗓门又大起来,“我只知道他是害了我儿子的人,不然我现在能像这样,要是我儿子还活着一定有出息,村里些人全都针对我,不就是因为我儿子死了,所以给我白眼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