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29)
“你怎么把他放走了?!”陈建林突然在陈曦耳边爆出一声犹如海豚一般的男高音,把陈曦耳朵震得生疼,他当即头一晕,差点回头当众给他爹一拳。
“你是不是勾引上他了?你还是不是我儿子?连你老子的男人都抢!”陈建林可能是看彩虹头杀马特对陈曦的态度太好了,故隐隐有些不好说出口的猜测,他气一上头,不知抽了哪门子疯,也不想想这事的可能性,就无视众多看热闹的邻居,对着陈曦后背一通狂敲,陈曦眼前一黑,脑中“嗡”地一声,差点直接栽倒在地。
“我他妈不喜欢这种非主流,等你品味再高出几栋高层来,再跟我说我抢你男人!”陈曦二话不说扯着陈建林衣服就往楼道里拽,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到底出于什么脑子才会以为自己儿子看上了自己的男人。
陈曦念着这么多人看着,给陈建林面子,没当众给他来个狗啃泥,把他生生拉回了家,才开始对他进行思想教育:
“我告诉你,你男人我他妈看不上,别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品味清奇,我他妈有喜欢的人,以后你要是再跟这种不三不四的男人来往受了伤,别他妈再找我,我不想给你收场!”陈曦也疯了,这么多年,每次不是他帮陈建林擦屁股,他早就想这么说了。
父子的情分,也就这样了。
“……陈曦,不是……我错了,你别不要我……”陈建林听陈曦以后就不管自己了,那个满是豆腐的脑子终于吝啬地转了个个,琢磨出自己的力量实在弱小,要不是长久以来陈曦罩着自己,自己恐怕早被某个男人打死抛尸野外也说不定。
所以,作为靠山,这个老爹才会想起自己还有个在他看来顶天立地的儿子。
陈曦嘴上硬,心却是该死的软,他也是人,他也有心,这颗心念情。
陈曦没再说什么,现在不是很想出去,他打开客厅的窗子趴在上面,看着外面五彩斑斓的世界。
这个世界再他妈恶心,但却有个江暮。
此时,陈曦倏地一愣,满脸写着墨迹斑驳的“不可思议”,五脏六腑的血一股脑地涌上心口。
江暮正站在他家单元口前,一手抓着书包带,有些不知所措。
可能是想上来,但是不知道他家住几层几号。
“暮……哥?”陈曦有些沙哑地低声念道。
说来也是奇怪,陈曦并没有用多大声音,但江暮就是听见了,并看了过来。
江暮教养奇佳,并没有直接跟陈曦对吼,而是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给他发了一条:“下来”。
用的是一张可爱的小表情,陈曦不知道自己是搭错了哪根筋,看着看着居然被这个小表情弄得快要哭了,他赶紧抬头止了止,趿拉着脱了一半的鞋,三步并作两步下去找江暮,留下一道孤独瘦削的残影。
江暮还站在单元口,这个人的站姿非常端正,不像大部分男生似的看起来很慵懒,还有轻微的驼背,他的背影很直,让人很有安全感。
陈曦越看越委屈,他低低地叫了江暮一声,江暮抬起头,正迎来陈曦笨拙的拥抱。
这个拥抱是很用力的,在江暮看来,又能在其中琢磨出一点小心翼翼的意味。
“对不起……”陈曦在他耳边说。
“为什么?”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陈曦摇头,依旧不断重复着。
两人就这么站着,都没有放手,陈曦搂着江暮的肩膀,江暮安慰性地环住他的腰,期间有几位大妈买菜回来,被他俩这阵势吓了一跳,但两人都没有放开。
不知过了多久,陈曦也不出声了,江暮把他轻轻推开,本想帮他擦擦眼泪,但他发现,陈曦并没有哭。
陈曦可能比他想象中要坚强的多。
他终于领悟,陈曦其实是个奇男子。
陈曦低着头没看江暮,随后,他直接走了出去,江暮也跟了过去。
果然,江暮一开始就猜到了,陈曦走到了他们一开始相遇的那个小公园。
陈曦坐在那把落灰的长椅上,江暮这个轻度洁癖居然也陪着他坐了过去。
“为什么道歉?”江暮问道。
“……也没什么,”陈曦一个大老爷们,也就难受一会,过会就忘了,现在说起来,还真有点矫情,弄得他有些不好意思,“就是觉得我太不堪了。”
“哪里不堪?”江暮抬起头看向天空中流动的云,底下托着风,带着点草腥味。
“就是……”猛地被这么一问,陈曦也说不上来,刚刚的事可能被江暮看了个全套,陈曦突然觉得自己跟江暮明显是两个世界的人,跟他在一起接触,有些……
有些太便宜自己了。
有些太过不堪了。
“你是不是总被人说成是事逼啊?”江暮突然道。
“……啊?”第一次听江暮这么直白地骂人,陈曦有点反应迟钝。
“你不是挺洒脱的吗?”江暮看向他,“怎么变矫情了?”
陈曦:“……”
江暮嘴角微微上扬:“再说,无论刚才发生了什么,我的切身利益都没有受损,别人怎么做是别人的事,你怎么做是你的事。”
“不要感到负担,你没有做错什么。”江暮轻声道。
陈曦瞪大双眼,看起来有点傻。
陈曦低下头嘿嘿笑了一声,尾音转了十八道弯,然后,他微微前倾,蜻蜓点水般碰了一下江暮的唇。
陈曦一直在等的,就是喜欢的人,简单的一句“不介意”。
作为一个很矫情的男人,陈曦表示,他有个不矫情的还不是男朋友的准男朋友。
就是这么自信。
☆、第34章
陈曦这人,其实是很狡猾的。
狡猾得完全像只狐狸,给你点甜头就走,让你浅尝辄止,心痒痒得很。
好吧,其实陈曦也没想这么多,他只是怕玩过了引火上身,可能江暮在陈曦这里莫名其妙地会任性地生出些被害妄想症。
江暮强压住回吻的冲动,尽量慢条斯理地跟他讲起了道理:“……为什么?”
“我挺敬佩你的,真的。”陈曦面上波澜不惊,其实心中已压制住好几拨如海啸般徐徐沓来的躁动,“我一般不吹人牛逼的,显得不真实。”
江暮:“……”
陈曦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同时又觉得颇有些空虚寂寞冷,献出一个吻,什么都没改变,于是语气难免有些急躁:“但你真的是……心大得刀枪不入了,我挺佩服你这样的。”
“我也佩服你。”谁知,江暮却提前抢了陈曦的话头,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前猛地倾身,向陈曦靠去。
刚刚陈曦的吻太快了,江暮完全没来得及尝尝味道。
江暮的唇不一样,他的皮肤都是滚烫的,这个吻有些不知轻重了,两人的脸都磕碰到了一起,显得青涩极了。
陈曦当然也不是接吻的老手,他虽然跟张海交往过,但他们别说是一个吻,连手都不怎么拉,他们两个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这段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美好,反而生硬到让人厌恶。
现在,两个大男人在这没人的小公园里并肩而坐,夜幕马上就要降临,晚风带着些许泥土的腥味涌入鼻腔、刮擦着皮肤,他们就着眼前的残枝败叶互相吹嘘一段真心话,情到深处自然而然的一个吻。
江暮不像陈曦似的胆小,他不怕被陈曦打,他认为自己不是没理,而是有理没地说,这一吻,目的太多了,光是让陈曦付出一直以来撩拨他的代价,他就能让陈曦三天下不来床,更何况他记仇得很,陈曦对他做过的事,简直列举不完。
这些事无一不在江暮心上狠狠划下一刀,真真正正的刻骨铭心。
江暮生硬又略带试探地撬开陈曦不太坚定的唇,陈曦果然没有拒绝,但江暮感觉得到,刚刚他为了防止陈曦逃走而按住陈曦的肩膀,正在发抖。
抖得挺厉害的,江暮都在犹豫到底该不该放开他,最后心中难以平息的思绪终于胜利,让江暮逐渐加深了这个太过疼痛而又辗转不安的吻。
说来也奇怪,这公园杂草丛生,乃方圆几公里的偷情圣地,又因其环境恶劣,鲜少有人踏足,不知为何,今天倒是来了位大妈,这位大妈手上提着菜篮子,油光满面,面目略显菜色,可能是去买菜,实在累得不行了,才找了这么个破烂地方休息。
天公不作美,平时没人,关键时刻总是要来捣乱,陈曦不知哪里惊出了点力气,一把把江暮推开,腿脚有些别扭地往回跑。
江暮也懵了,他到底没追过去,也没像个小姑娘似的被推开就一个劲矫情,他慢条斯理又有些傻里傻气地站起来,呼出一口气,十分有礼貌地给那位大妈让了座。
陈曦拼命地让自己先不要想江暮,回到家,他还在想到底该怎么面对被他说出的狠话打击的陈建林,一开门,陈建林已经做好了一桌的饭菜,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笑嘻嘻地把陈曦迎进来吃饭。
陈小希也到家了,作业都写完了,他也坐在饭桌前,等着陈曦一起吃。
看在陈小希在,陈曦没有把刚才那糟心事往外提,陈曦希望哪怕少一点,也让陈小希在一个健康的,没有纷争的世界中长大。
江暮今天起了个大早,也不是起早,他几乎没睡,迷迷糊糊地就到了天亮,这种睡法是最难受的,但没办法,他心里有事情。
纵使平时他再冷静,但心中那点从没有过的躁动一直敲击着他的心脏,江暮知道,自己从未这么心虚过。
心虚什么呢?
心虚昨天吻了陈曦吗?
江暮想来想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又从未觉得自己的脑细胞这么不够用过,陈曦的事在他心里,恐怕比他做过最难的数学题都要复杂上许多。
陈曦今早有些睡过头了,他昨晚睡得太晚。
他胡乱地忙活了一把,实在没时间吃早饭,本来打算一片吐司了事,谁知家里的吐司正好吃完,连一瓶多余的牛奶都没有了,他只能再耽误一分钟,冒着被门口学生会扣分的危险,放下一些钱,找到一张纸条写给陈小希:自己出去吃点。
陈曦兵荒马乱地跑进三中校门,还有三分钟上课,按理说学生会从现在开始就要记迟到了,但陈曦刚好压线,他们便给了跳运动会开场舞的陈曦同学一个面子。
是的,因为运动会开场舞太亮眼,陈曦现在已经成了三中的红人,受欢迎程度丝毫不亚于级草江暮。
为什么说江暮是极草呢,因为高二一定要给高三面子,高三没有极草那一说,高二就不该直接选出个校草。
所以,江暮这个人,其实是个深藏不露、不带一点浮夸词藻的大写的校草。
但无论如何,陈曦和江暮现在已经成为了三中的舆论人物,有些女生以六班某人为中心,还成为了两人cp的支持者,整天在三中贴吧首页讨论攻受问题。
当陈曦赶到教室时,早读刚好开始,他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在看到江暮时心里一抽,为难了那么两秒,硬是仗着自己瘦,不用跟江暮打招呼就要直接从他椅子后面挤过去。
可谁知,江暮也不知是怎么了,看到陈曦来了,突然把椅子往后一挪,不偏不倚正轻轻碰到了陈曦的小腹,把陈曦卡在了他身后,进是进不去,出也出不来。
“干嘛?”陈曦莫名有些心虚。
“没事。”谁知,江暮这明显找茬的行动也愣是没弄出什么名堂,很快,他就放了通行令,把椅子向前轻轻一挪,大方地让陈曦挤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