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后即焚(86)
但游弋太过了解哥哥的微表情,所以明白他此刻的潜台词:再跑就不是拿手抽了。
“哼哼哼……”
他歪倒进哥哥怀里,可怜巴巴地假哭,“今天先不审了好不好?我累死啦!”
梁宵严就知道他要来这套,掌心作抓握状掐着屁股肉。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带你去泡温泉?”
“别赖叽了,拖不过去。”
他说拖不过去就是拖不过去,不管游弋怎么撒娇耍赖都不好使。
“那明天行吗?”
游弋两只手撑在哥哥腿上,双眸剪水盈盈脉脉地盯着他。
梁宵严被他看了一会儿,神情依旧淡漠,低头的一瞬,却有些黯然地对上游弋的眼睛。
“蛮蛮,你不能仗着我疼你就把所有事都靠这一招赖过去。”
“我不舍得逼你,你却很舍得瞒着我,你在欺负哥哥吗?”
“还要我怎么让步呢?嗯?”
他用这样近乎“委屈”的腔调将自己放在弱势一方,反而比强势的步步紧逼更让游弋受不了。
“不……”游弋的心酸得要捏出水来了。
仓皇地放下奶茶,双手捧住哥哥的脸,急吼吼地将自己贴上去,“我说,我都说,哥别难过。”
都到这步了也确实瞒不住什么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梁宵严问:“席思诚想用那段视频逼你做什么?”
壁炉里的火烧出噼啪声。
游弋的肩膀塌了下去,两眼发直,茫然又无助地,整个人都陷入那段痛苦的回忆。
“他让我……折磨你。”
梁宵严一愣。
“他制定了很多计划,让我照做,我没答应。”
“比如呢?”
游弋顿了顿:“我不想说。”
那些招数,那些手段,光是和哥哥联系到一起游弋都受不了,更不可能去做。
梁宵严叹了口气,将弟弟拥进怀里,下巴抵着发顶。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凡事都有个目的。”
如果只是恨他夺走了那场认亲宴,害他一辈子都不能回归本家,为什么不直接对他下手,而是拐弯抹角地通过游弋来折磨他。
“我当时以为他是梁雪金。”
游弋呆呆地,望着哥哥胸前的一处布料。
“他刚开始没让我做什么,只让我找个机会和他见面谈谈,他说你是他亲儿子,他不会轻易把那段视频公开毁了你。”
“我信了,去了,只以为他想让我离开你,毕竟,他一直觉得我是你人生的污点。”
所以游弋才会提出想去国外散心,又在回程时甩掉小飞,却没想到梁雪金想做的远不止如此。
他一到地方就被抓了起来,梁雪金对他说出折磨梁宵严的计划。
游弋当然不答应,觉得他有病。
“我说我不做,你是他爸爸,为什么要折磨他啊?”
“他说,他说……”游弋颤抖起来,细密的睫毛上挂满泪水,声音沙哑又哽咽。
“他说我不做就一直关着我,关一年,关两年,关到你找不到我彻底崩溃万念俱灰的时候,把我的尸体,切掉……寄给你……”
“我吓死了……”
“我求他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对我哥,你想让我做什么都行,别这样折磨他……”
梁宵严眼珠一动不动,眼底漆黑如滚墨,比窗外的夜色还要深。
直到游弋小声说抱疼了,他才放开怀里的孩子。
两人望着彼此,瞳孔中都有后怕。
梁宵严两只大手捧着弟弟的脸,抹去他眼下湿漉漉的水光,手指用力摩挲着他的眉骨。
“蛮蛮,你不怕吗?”
“怕啊……我怕得真就、真就尿裤子了……”他说出来还有点不好意思,羞臊地低着脑瓜。
但梁宵严却哑声问:“我是说,你不怕死吗?”
他都要杀掉你了,你却求他别这样对你哥。
游弋傻乎乎地张着嘴:“我没想那么多……”
哥哥是他的全部,而自己,被他划到了“那么多”的范畴里。
甚至时隔一年后,事情都解决了,再去回忆时,他都没有想起该为自己害怕那么一下。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孩子呢?
梁宵严不知道是游弋本心如此还是被他养“坏”了。
但他知道,游弋绝对不是李守望的种。
十恶不赦的混蛋生不出这样好的宝贝。
李守望年过四十都没孩子,他去了后很快就有了游弋,不管从哪方面看,游弋都是他的,是他命里带的,即便没有托生到李家,即便和他没有关系,即便离他十万八千里是彻头彻尾的陌生人,兜兜转转几年后还是会来到他身边。
为了让他活着,为了做他外置的那颗心。
“为了稳住他,我只能假意妥协。”游弋说,“我答应他和你离婚,和你分手,他放我出来时在我耳朵里放了个微型窃听器。”
“我敢使任何花招,他就立刻公布视频。”
话音落下,背后传来“咔咔”的骨头攥动声响。
梁宵严的脸色阴沉得瘆人,头颅里的脑浆都要烧起来,一字一句仿佛狰狞的尾钩,从喉咙里血淋淋地穿刺而出:“所以你才会那样说。”
-我找到我妈妈了,她不同意我和你在一起。
-你放我走吧,我不爱你了。
-梁宵严,你怎么这么贱。
“嗯……”游弋低着头,额头抵着哥哥的胸口,使性子似的往里顶,似乎想把哥哥曾经受到的伤痛给顶出来,“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你疼……”
“你问我那你呢?你怎么办时,我都要疼死了,我也在想啊,我哥怎么办啊……”
他苦了小半辈子,怎么命里就没一个好人。
遇到我,真的可以抵消掉他从小到大摞成山的苦难吗?
“我搬出妈妈,你不信,我说不爱了,你也不信,我想求你放我走,我不想再说一句伤害你的话了,可你那样看着我,像个小孩子一样问我,那你呢?”
“好像我把你和别人放到天平上去比较孰轻孰重,最后抛弃了你一样。”
“但是天平上只有你呀。”
“让你痛苦一年,还是眼看着你打拼十年才拥有的一切包括你自己都被毁掉,我该怎么选呢?”
离开哥哥后的无数次午夜梦回,游弋都茫然地盯着天花板,期望有个人告诉他,到底该怎么做。
不是说只有小孩子才做选择吗?
因为拥有的很少,所以要选糖果还是巧克力。
为什么长大后他拥有的很多了,却要他做比糖果和巧克力艰难十倍百倍的抉择呢?
两人面对面,眼对眼。
瞳孔中的彼此淹没在对方的泪海中。
周遭一切声响全都消失不见,只有他们沉甸甸的心跳渐渐趋于同步。
“为什么是一年?”
梁宵严想起弟弟和他提离婚时,也在反复哀求,一年后就回来。
游弋苦苦地凝望他:“因为我只能撑这么久。”
“我和你离婚后,梁雪金,也就是席思诚,才说出他的真正目的,现在想来,他应该是为了完成梁雪金的遗愿。”
“什么?”
游弋咬着嘴唇,犹豫良久,轻轻捉住他的衣角。
“哥哥还记得小时候你和我说过,梁雪金会拍你在哭的视频发给你妈妈,逼她回来吗?”
梁宵严呼吸一窒,所有疑点都在脑中串联成线。
“所以他搞出这么多事,就为了替梁雪金把我妈逼回来?”梁宵严觉得荒谬又可笑,“可梁雪金都成植物人了,我妈就是回来了,他又能怎么样?”
游弋:“他得了癌症快死了,想你妈妈给他陪葬。”
铛——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