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偏差(36)
陆瑞安轻轻咬住下唇,在对话框里输入一行“要不然你回来找找吧?”,纠结之后觉得自己的不轨意图实在太明显,指腹按在发送键上,三秒的停顿后又轻轻松开,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了,改成了:“可能是我没找仔细,有遗漏,我再看看。你还记得放哪里了吗?”
有的时候祁扬会误发一张他拍,角度看起来像是同事抓拍的祁扬被工位电脑挡住小半的半张脸,有点模糊,但那张俊美明朗的脸只是勾着笑懒洋洋地眯眼望过来就足以让屏幕前的人心跳不止。
陆瑞安小心地保存原图,在收到照片的一分五十六秒得到系统跳出来的“对方已撤回”的消息。
下一秒,祁扬又抛来几条新消息:
[手滑发错了。]
[是给楼下Tony老师的,原来的颜色掉太多了,想再去补一下。]
陆瑞安的脑海里还残留着那张照片,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很好看”,刚发出去就意识到自己的回答有些牛头不对马嘴,想撤回时已经来不及了,祁扬秒回了一个“哦”。
冥冥之中,陆瑞安总有种其实祁扬也和自己一样刻意模糊离婚这件事的感觉,时常生出一种离婚的事从未发生过的错觉。然而冷冷清清的屋子和祁扬仍旧住在酒店的事实,清清楚楚地提醒着照日历数日子的陆瑞安——现在是进入离婚冷静期的第五十五天。
按私心论,陆瑞安期望祁扬遗忘六十天的时间限制;理智和道德感告诉陆瑞安,他不能这么自私、只按着自己的意愿硬生生地把离婚冷静期拖过去。
越来越近的时间期限成了一种钝刀子割肉的煎熬,让陆瑞安辗转反侧不得安眠,就连提前到七月末的第一期教师培训也没能有效转移陆瑞安的全部忧虑情绪。
还剩下五天,如果祁扬和他都没在六十天内去民政局领离婚证,这一次的离婚申请就自动作废,如果还要离婚,就要再走相同的流程。陆瑞安自己是有意为之,但祁扬或许是真的忘记了时间限制,陆瑞安觉得自己有责任有义务予以提醒,尽管他心里一点也不希望祁扬想起来。
他心里沉了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晚上做完教师培训的所有任务就问问祁扬——今天是周一,祁扬总是在这天加班,他想等祁扬完成工作之后再问。
陆瑞安接到祁扬电话的时候刚整理完当日的研讨记录,他看了眼时间,还不到九点,正感到意外却忽然听到听筒里传出的嬉笑声——不是祁扬的。
“陆先生对吗?是这样的……”电话另一头实在太嘈杂,不仅有歌舞声,还有掷骰子欢呼的尖叫笑声,像是都以这只手机为中心围绕着,震得陆瑞安耳膜发疼,实在听不清对面的话。
他有点无奈,只能表示自己听不清,于是电话那头切换了扬声器,听筒里的杂音更响了,不过好在足够他听清楚对方的说话内容:“今天我们大学同学聚餐,祁扬他喝得有点多,你看你现在方不方便过来接他,他已经叫代驾了,你打个车过来就行。”
“好的好的,麻烦你们了,我马上过来。”陆瑞安心下一紧,连忙问清楚地址开始换衣服。
他正要挂断电话,便听到隐隐约约从另一头轻飘飘浮来的轻佻笑语:“不是吧,你在帮阿扬叫那谁过来啊?”
“哦我见过的……说话吞吞吐吐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无聊死了,阿扬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捏着?”
“要不然赶紧和他离了得了,我们这么多年兄弟还比不上他?我最厌烦这种见谁都端水、在老师面前装乖刷绩点的老好人——这也就是说好听点是老实人,说白了不就是窝囊废……”
所有嘈杂声息随着仓促挂断的通话一同坠入无边寂静的黑暗。
像被突如其来的冰水泼了一身,丝丝缕缕的惊愕和难堪从骨节间渗入,细针刺入髓间那样避无可避地发疼。
夏夜的穿堂风明明是带着燥热的,他却感到浑身都凉透了,心脏像一颗冰冷坚硬的鹅卵石,硌得胸口疼痛难忍。
头顶的楼道灯熄了,有那样漫长的一分钟,他不想去接祁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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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花孔雀:指导同事挑角度、挑光影、挑构图,千挑万选一小时的一张“手滑”他拍。
【这周的更新是周二、五、日下午六点~】
第32章 决裂
嘭!哗啦——
矮桌被踹了个底朝天,满桌的玻璃酒瓶碎了一地,骰子零落地在地上弹跳起越来越小的弯,滚入卡座沙发里了,震耳欲聋的酒池舞乐都没能盖住这一地狼藉的怒火,惹得旁人纷纷投来打探目光。
彩灯迷人眼,只能听清重拳狠狠落在肉上砸出惊心动魄的闷响。
方才还醉得昏昏欲睡的人此时脸上满是狠仄厉色,双眼清明无比,看不出一丝酒醉的痕迹,暗红色的灯光像浓稠的血顺着他立体的五官流淌而下,没入昏暗的领口。
“放你爹的屁,狗嘴给老子放干净点!”祁扬揪起那人衣领狠狠往上一提,压着声音啐他一口,咬牙放狠,“你再在我面前编排他试试?信不信老子把你打进墙里抠都抠不出来?”
“我没叫你用我手机打电话,你凑过去干什么?我和我老婆的事轮得到你这个杂碎嚼舌头?四年前挨我揍了还没学老实?非得要我今天再把你打个半死你才服?”
“哎哎!祁扬!松手!”打电话的人终于反应过来,连忙扑过来救场,双手拽住祁扬的手使劲掰他手指企图熄灭这场战火,“都是同学,大家好不容易今天一起聚聚,以前还是一个宿舍的,不是玩得挺好的吗?没必要闹成这样。”
“陈狗这嘴是臭了点,他平时说话就难听,你们大学两年的室友,肯定比我更清楚他这德行,别和他一般见识哈。消消气消消气~”吓了一跳的男班长赶紧找到祁扬的手机递过来,“你手机快收好,这里人多,一不留神就丢。”
“果然就是酒害人啊哈哈,”回过神来的其他人彼此眼神交流几个来回,先后上前拉开祁扬和半边脸高高肿起的人,“都是兄弟,再怎么也不能动手啊。少喝点,都少喝点!待会儿我和老板说一下,叫服务员过来收拾一下,咱们喝两杯度数低的,这事就算过去了,成不成?”
祁扬一根根松开手指,被拉开后仍旧直勾勾地盯着满眼畏惧又不甘的人,眼神阴鸷地在他鼻前指了指:“陈滔,你最好祈祷你刚刚的话没被他听到。”
祁扬厌烦地扭开头,劈手夺回手机,长腿一迈绕开一地碎玻璃,选了处离众人较远的位置坐下,显然不打算为自己刚才的举措道歉、也压根不觉得自己有错。
替祁扬打电话的男人迟疑两秒,在祁扬旁边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好不容易大家都有时间聚餐一次,别不高兴。”
祁扬抱臂冷笑:“是我先找不痛快的吗?我陪着大家喝一晚上了,要玩的要喝的我哪个没配合?陈滔嘴贱是他该挨打,惹我不高兴,今天谁都别想好过。”
“这里太吵了,刚刚我打电话的时候那么近你老婆都好像有点没听清,陈滔虽然在我旁边,但也远了很多,肯定没听到的。”
“他没听到就算了?难道我是聋的?”祁扬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今天晚上所有费用和损失让酒吧老板找我报,我不差这点钱。以后同学聚会有陈滔就别叫我,我见他一次打一次。说到做到。”
店长听到动静赶来查看情况,有班长说好话道歉、又有祁扬慷慨刷卡赔付,他也没有不悦,叫来几个服务员一起把现场打扫了。聚餐的二十余人分作了两拨,一拨围着陈滔坐在左侧,另一拨则面面相觑地靠在祁扬这侧。
陆瑞安被侍应生领到卡座时敏锐察觉到了现场氛围的怪异——和热辣歌舞的舞池比起来,实在是太安静了。
祁扬班上的班长陆瑞安是眼熟的,印象也还不错,两人目光相撞,班长先对陆瑞安颔首示意,算打招呼。
陆瑞安朝他点了点头,目光在在场的人脸上扫了一圈,没能找到他在来时路上反复回忆方才通话后、脑子里浮现出的那个人,也没注意到有人用冰袋捂住脸,不过第一眼找出了疑似醉倒在沙发边上的祁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