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似爱人(13)
哪知道徐泽又盯着他的眼,过于郑重地开口道,“因为是你,所以我不能随便对待。”
注水口的水汩汩流淌,赵书今几乎感觉冷,但他没有关掉龙头,怔怔地一退,全身陷回了凉水里。他指尖都发颤,牙也咬紧,浓重的怅然席卷而来。
六年前的冬天,也是这个时候,周景言在学校过了众人瞩目的十八岁生日,生日的最后一环,是赵书今在订好的高级酒店,带给他最大的生日惊喜。
那个月的赵书今就和所有的恋爱笨蛋没有两样,在网上智障一样搜寻“第一次怎么让伴侣不痛”,“第一次需要做的十条准备”之类的小文章,而后将重点一句句记在备忘录里,反复背诵,势必要让景言有个美好的初次。
可当周景言醉醺醺地走进那间客房,看着对面大厦上滚动着巨大的“周景言十八岁快乐”,以及无人机在空中拼出的连环爱心,面对正打算大展身手的赵书今,周景言却捧住他的脸,明确地拒绝了交欢的邀约。
他给出的理由也很纯洁。周景言说,“因为书今你对我而言很重要,所以不想随便对待。”
赵书今苦笑着想,徐泽和景言不止长得像,连说的话竟也能重合。可笑的是周景言终归选择了背叛他,那些珍重和认真都是假的。那徐泽呢,他所谓的重要,又能有几份真心?
“书今,你赶快从水里起来!”徐泽看赵书今想事,本无意打扰,但见池水不再冒热气,反倒有了凉意,伸手一测温,冰得吓到,赶忙从架子上拿过浴巾,用力去拽赵书今。
徐泽动作鲁莽,压根不管赵书今和他坦诚相见,赵书今被他从池子里慌忙拽起,心下茫然。可看着在他身上忙着擦水,絮絮叨叨的,佣人一样笨拙的徐泽,又觉得照常待他便好,没必要对无足轻重的人解释太多。
赵书今渐渐回过神,却见徐泽拽着浴巾两角,将它飞饼一样甩过去,最终披在赵书今身上,侧开头有些尴尬地说,“你,你不要再硬着了。”
赵书今听了好笑,神色也恢复如常,拢着浴巾去换浴袍,背着身向徐泽抱怨,“你这是为难我。”
赵书今说的虽是实话,徐泽却觉得他像在调情,好像喜欢自己喜欢到都没办法控制住生理反应。
徐泽心下过意不去,却害怕今天跨错一步,又走进一段未知的情感里。他想着不能让书今冲凉水受冻,自己也不能帮助他,只得赶紧离开让书今自个儿解决。
徐泽不再看赵书今,说着我先出去了就想跑开,却被赵书今从身后虚虚抱住,温热的怀抱圈住他,赵书今低头在徐泽的耳侧,用带水的发丝蹭了蹭,随即把他放开说,“以后进我房间要先说一声,嗯?”
亲昵的警告被说的像情话,徐泽简直怕了书今,要是他再扑上来一次,徐泽想自己设定的那些狗屁界限,就全都让它们去见鬼。
可徐泽并没有等到再一次的拥抱。他手上沾着湿润的香气,而后只是快速的,顺利的,孤零零的离开了赵书今的房间。
第10章 3.3
3.3
赵书今换完浴袍躺上床,欲念好歹消停些许,但也没全褪尽,他拿着手机,想着要是徐泽这头吃不着,就出去找人纾解。可脑海里乱七八糟的面孔过上一圈,除了周景言本人,对他而言,就没有比徐泽的脸更具诱惑力的。
赵书今将手机一扔,按开阅读灯,拿一本外文汽车杂志,翻上几页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关于想养的人在家里呆了两天,却还没睡到这件事,再怎么随性的赵书今也多少郁闷。他从不整强制那套,认为没用的人才爱玩那些。
赵书今身边迟钝的人总归少,硬要形容,他约人小号里躺着的床友,就像一块块海绵,伺候起人来软塌塌的,给什么吸什么。
而徐泽简直就是一块钢板,能将你暗示的电波全屏蔽,给的悉数反弹,即便心下对这人不大在乎,也总得为他多烦些神。
“嘶。。嘶。。”客厅方向传来拖拽物品的声音,没一会儿“咚咚”两声,又发出重物坠落,砸在地板产生的闷响。赵书今颇感无语,但还是下床推门朝客厅走去。
徐泽正站在客厅地台旁的空地上,推两个叠加在一起,有他肩膀高的纸箱。地上散落了十几本书,应该就是方才噪音的源头。这些书都翻得特别旧了,有的页面全是靠胶带粘在一道儿的。
赵书今拾起来看了看,发现是一套青少年彩图版本的《中国通史》。
“这是你妹妹还是弟弟的?”赵书今帮忙把掉落的书分拣至一起,摞好后想往纸箱里放,但一打开箱盖发现生活杂物已经堆满,只好暂时放一旁,帮着徐泽把箱子往客房推。
“不是他们的,是我自己的。”屋子里暖气温度高,徐泽头上都渗出薄汗,他怕赵书今才洗了澡,给自己搬行李会弄脏,忙说,“你不用管我,你睡觉吧。”
赵书今也觉得不卫生,就指挥徐泽把箱子打开,一大件一大件地搬,徐泽接受了建议,搬了五六趟,很快就把行李都运会了客卧。
最后一趟搬运回来,他注意到赵书今正在翻阅那套《中国通史》,见徐泽来了,赵书今合上书问,“你为什么看青少年版的?”
徐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这个是我小学百科比赛的奖品。”
“哦。”赵书今把书递与他道,“那你学习不错。”
“完全没有,我成绩一塌糊涂,只有历史科好一点。”徐泽接过书把不平整的页面整理好,又说,“我初中就没念书了,太差了,不是这块料。”
赵书今自认不是坚定的优绩主义者,但也不敢想象义务教育的情况下,有人初中都能不毕业,心里生出些偏见,但也只是说,“那你工作的是很早。”
这并不是什么有观点的评论,可徐泽闻言却低下头没有吭声,只是一本本地把他的《中国通史》页脚仔细捋好。
他散乱的刘海湿漉漉的,可能是才做了体力活有点蔫,也可能是不喜欢赵书今刚刚的回答,他的模样有些像一只被搁浅的小鱼,被冲上了岸只能听天由命,除了沉默应对,没有一点点办法。
徐泽抱着一堆废纸一样的旧书,看起来窝囊又沮丧,让赵书今望着并不舒服,他引开话题,指指剩下的几本历史书,问徐泽要不要帮忙搬,徐泽推拒后把书放回客卧,又走回客厅,擦着汗对书今表示感谢。
赵书今找了湿巾给徐泽,徐泽不好意思地说,“等会可能要借用浴室。”
“客房的浴室你随便用。”赵书今随口道,又想起自徐泽过来,他并没介绍家里的格局,也没把必要的原则说清楚,就又开口道,“我带你转一转这房子吧。”
徐泽也认为需要知道哪些地方是越界的,赶忙点头跟上了书今。
北面客房有三个套间,徐泽选择的最小的那一个,都比他的地下室大上许多。西面是洗衣房,阳台和工人房,步行至南面赵书今的书房时,徐泽还是没忍住提了一嘴,“书今,你真的很喜欢车啊,工作和兴趣都与它有关。”
赵书今点点头,让徐泽随心参观他收藏的模型道,“很小对这个就有感觉。”他瞥了眼展柜前流露出羡慕的徐泽,想了想养这种类型的,或许给他铺路更为适合,便道,“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要不要试试做历史相关的工作?”
“我在自学考导游呢。”徐泽眼神亮了一下,却又马上暗淡下来说,“但我考了两次都失败了。”
赵书今认为导游应该不算困难的考试,帮他分析道,“为什么失败,有没有想过?”
奇怪的是,徐泽闻言又没有开口,再次露出了方才赵书今说他工作早时的倒霉神情,明灯下汽车模型的光点落在徐泽眼眸里,好似在看很遥远的,触不可及的东西。
赵书今将心底莫名冒出的烦躁,归结于徐泽吊人胃口式的缄默,而不是他眼里昏暗的,复杂的流露。
“如果考不过导游证,可以去我朋友的国际旅行社上班看看。”赵书今善于解决问题,不想看徐泽无助可怜的模样,便拿出手机翻名片,推送了一个人给徐泽说,“可能没法直接做导游,但熟悉一下环境也比只呆在山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