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转移(8)
陆闻川半躺着,脸上斗笠没摘,随手朝果园的某个方向一指,闷声道:“那些不是都是我的房客嘛。”
孟识无语地拍开他的手:“你知道我说的哪个。”
陆闻川只得道:“人家采风,上山了。”
“上山不带你?”
陆闻川终于不再晃那个老藤椅,拿下斗笠,露出一张写满了没意思的脸:“我这不是也有事嘛。”
孟识不以为然,拖着调子“哦”了一声,调侃说:“我还以为他得跟个暖宝宝一样一直贴你身边呢。听任远说,你们走得还挺近,他都开始给你做早饭啦?”
陆闻川白眼几乎要翻到天上:“那只不过是我没吃饭,刚巧路过厨房,顺手一块煮个泡面而已,想哪儿去了?”
孟识露出一副欠兮兮的了然的表情,很明显不信他的说辞。
陆闻川懒得跟她解释。
“那说正经的,你打算什么时候回青城?”孟识又问。
陆闻川摸不准,他也就才在南清休息了不到两周的时间,还有些恋恋不舍:“下周吧。”
“那你下次再回来,岂不是又得到过年了?”
“也不一定啊。”陆闻川闭上眼睛,懒洋洋地嘴欠,“万一我找了个老婆要求我入赘,那我过年也不用回来了。”
“……”
孟识木着一张脸盯着他,陆闻川毫无所觉,朝远处正和孟叔喝茶下象棋的任远看了眼,八卦地说:“那我下次回来,你跟那小子能修成正果吗?我看孟叔对他还挺满意的。”
一提到任远,孟识就像只被打了三寸的蛇,表情一顿,气焰立马降了一半。她嘟嘟囔囔地说:“你管得还挺宽……”
陆闻川无奈:“不然你还要吊人家到什么时候?”
“你懂什么?”孟识不愿跟他多说,耳根通红,“这种事当然要放长线了。”
她愤愤地站起身来,又重新加入了池苑的采摘队伍。
陆闻川成功把人气走,又一个人待了一会儿。天气有些阴沉,他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他不免又想起了江昀清临走时对他说过的话。
“中午之前就能回来。”
其实他一直都觉得江昀清的体质非常不怎么样,淋了雨就感冒,趟个溪水都战战兢兢走不稳,眼下一个人上山,哪怕临走时再怎么信誓旦旦,陆闻川还是对他的能力持一种怀疑态度。
他摸出手机打算拨个电话过去问问情况,手机解锁以后才想起来,都认识这么久了,自己居然还没有江昀清的联系方式。
他便又悻悻地躺了回去,随手将手机搁到了腿上,躺椅荡出一个弧度。
就这么晃悠了没多久,铃声响了起来。
他没看来电提示,直接按了接听键,拿到耳边懒散地“喂”了一声。
大伯忧愁又迟疑的声音传了过来:“闻川啊,现在有时间吗?小江手臂摔伤了,现在在医院,你要不要过来看看啊?”
第06章 心情不好吗
陆闻川知道,大伯肯定是还坚持以为他们从一开始就认识,觉得江昀清是他带来的朋友,所以才会知会他一声。
但他还是立刻赶到了江昀清所在的医院。
他到的时候,江昀清正跟着大伯从诊室出来。早上见面时还好好的手臂眼下已经打上了石膏,原本干干净净的衣服上全是泥渍和尘土。
江昀清见了他还有些诧异,询问似地朝大伯递去目光。大伯这才解释说:“我当时着急,就给闻川拨了个电话,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江昀清抿了下嘴唇,看上去有些尴尬,对陆闻川说:“麻烦你了。”
原本他的确是打算在山上待到中午的,但十点多的时候,天突然阴了上来,早已没了清晨的光线。他担心再等下去会起雾下雨,于是便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
比起上山,下山的路也好走不了多少。山中潮湿,石阶上又长满了青苔,他背的东西太重,每一步都走得摇摇晃晃。直到快到山下的时候,路过一处活动了的砖石,他没注意,脚下一空,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所幸那段路坡度不高,离山脚也不远,路过的游客送他来了医院。
对于南清这个地方,江昀清始终算个外人,人生地不熟,一个人在医院处处不便,无奈之下他只能给民宿打去了电话。
只是没想到大伯没嫌麻烦也就罢了,居然还打电话叫来了陆闻川。
“都说山上的路不好走了……”陆闻川看了他许久,才憋出这么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江昀清觉得他的说法有些失当。毕竟在他的认知里,摔伤这件事并不会因为有陆闻川的陪同就不会发生,但听陆闻川的语气却好像是在计较他早晨坚持一个人上山这件事。
江昀清有些不满,明明先放人鸽子的是陆闻川。
他不欲与其争论,不管对方怎么想,于他而言都无关痛痒,他只为给对方添了麻烦而感到抱歉。
回去的路上,江昀清和大伯坐在后座,一直靠在车窗上不说话,他吊起来的那只手臂手掌看上去有些虚肿,以至于他歪靠的姿势都有些别扭。
他面朝车窗微微侧着脸,从后视镜里,陆闻川只能看到对方一部分侧脸和耳朵。
他有些怀疑江昀清是不是因为他的那句话生气了,于是主动开启话题,问他上山采风都画了些什么。
江昀清一时间竟没有答上来,今天他在山上待了一上午,但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的原因,总觉得哪里有些说不上来的空旷和孤独,脑子里也像是笼罩了一层薄雾,想了很多,但一直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要下笔画些什么。
于是他只能摇摇头,说了句“没来得及”。
陆闻川也不知道是什么没来得及,但看江昀清也不像是愿意详谈的样子,也就没问,罕见沉默地一直开着车。
路上路过一家超市,大伯要陆闻川把自己放下,说自己老婆要自己买些排骨回家炖汤,还说不用等他,待会儿自己会坐公交车直接回家。
大伯回家的路在民宿相反方向,陆闻川便没再等,把人放下以后,让江昀清坐到了副驾驶。
他觉得好像江昀清只有坐在他旁边的时候他们才有话可说。回去的路还有十多分钟,他不想气氛一直这么低沉。
“心情不好吗?”
等红灯的时候,陆闻川注视着前方,终于搭话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江昀清觉得他的问法有些好笑,于是提醒他说:“陆老板,没有人能在倒霉后还能笑得出来。”
“所以还是心情不好。”
江昀清不知道他怎么就总结出了这么一个结论,敷衍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不过陆闻川说的也不错,他的确是心情不好,但却不是因为摔伤,或许摔伤只能算“心情不好”的连锁反应,毕竟人的情绪直接关乎运气,心情很差,运气自然也好不了。
他只是突然觉得自己来南清的这一趟非常没有意义,想见的人再也见不到,而想忘掉的事也一直忘不了。
他松散地靠到椅背上,视线再次转向车外,走马观花地注视着外面几乎成掠影的房屋和树木,在眼下难得能给他提供安全感的氛围里回忆过去的一帧一画。
他和宋淮之是大二那年认识的,在一次学校举办的校园模特大赛上。
江昀清学服装设计,在艺设学院,平常上课都在学校北端,吃饭就近在北食堂,社团也挨得很近,活动范围总共就那么一点儿。
而宋淮之学的却是金融,在商学院,平常活动都在南半边。两人从距离到兴趣爱好以及专业都相差千里,连个共同好友都找不出来。可以说,江昀清这辈子都没想过会认识对方。
又或者,宋淮之这辈子也没想过会认识江昀清。
因为他对江昀清一见钟情。
江昀清至今都还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那时候他站在学校临时搭建的露天T台下,在朋友的怂恿中被挤去了前排。音乐鼓点震动耳膜,他一抬眼,目光和已经走到台边的宋淮之撞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