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动机失灵(31)
而且白天想,黑天想。
见不着想,见得着也想。
想得他老走神。满脑子都是这人勾着嘴角坏笑的表情,柔软又微翘的嘴唇,紧实又有劲儿的小腰……
都不是不对劲,把个男的想到这么个程度,宋庭认为自己已经沾点儿变态了。他觉得这样不行,他得想办法在彻底变态前阻止这种心思继续发展。
所以他的情感和理智完全分为了两个阵营,情感还是会每天把这伙计拉出来在他心里头溜上几遍,理智却严厉谴责情感的这种行为;理智让宋庭避着段小函来他家,情感又不乐意了,每天经历一回期盼又失落,情感这玩意儿恨不得拿个铁锹在他心上猛挖。
宋庭自然不好受,头几天,他还拿长痛不如短痛来安慰自己,寻思着现在忍忍把这股冲动劲儿忍过去就行了,省得以后对人家真动了感情,他自己不正常不说,段小函肯定不认他,到时候比现在还得痛苦。
可痛苦了几天,宋庭有点儿受不了了。
他忍不住就想跟别人倾诉。
宋庭先是拉着关宁:“哥们儿,我最近老是想一个不该想的人。”
“谁啊?”关宁最爱听这种八卦,当场来了精神。
宋庭有点儿说不出口,就让关宁自己猜。
关宁从宋庭妹妹猜到了宋庭带的家教的家长,什么没谱的人都说了,就这样,都没想到宋庭口中的那个人是个男的。宋庭一听关宁这小子居然能一脸真挚地猜出宋霖的名字,一下子失去了对这人倾诉的全部欲望,扯了个皮给人打发过去了。
关宁不靠谱,宋庭过了两天又去跟高诚说。
高诚这小子平时话也不多,宋庭跟他说完,他坐在床边翘着脚猛吸口烟,低着头思忖片刻,问宋庭:“有多不该想?”
“反正我俩肯定没结果。”宋庭心烦意乱。
“为什么?”高诚弹了弹烟灰,猜测,“她有男朋友了?”
“那倒没有。”
“她是你亲戚?”
宋庭愣了一下,寻思这些人怎么一个个的都爱往这方面想。
他哪有什么亲戚,就一个亲妹子。他能对自己妹妹动这个心思啊?
“……不是。”
“那她跟你年龄差很多?”
“是差了几岁,但问题不是这个……”
“什么都不是,有什么不该的?”高诚纳闷了。
宋庭到底是没敢把“他是个男的”这话说出口,他想了又想,只好拐个弯,解释道:“他不可能喜欢我。”
高诚把烟头摁灭,笑了。
“你还会担心这个?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万一她真就也喜欢你呢?”
……
虽然高诚这么说,宋庭心里也跟明镜似的,他知道段小函不可能对他有什么别的念头。
两个人都不正常,这概率不大。
何止是不大,简直就是不可能。
但不知道是因为高诚这信誓旦旦的鼓励,还是因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宋庭逐渐懈怠了,躲也不好好躲,每天就擦着段小函醒的边儿离开。
晚着晚着,两个人到底是打了个照面。
那天段小函比平常醒的早,也不是故意等谁,就是尿憋的。结果当他穿着个大裤衩子去卫生间撒尿的时候,正好跟偷摸进门的宋庭碰了个正着。
当时段小函一下笑了。
“你怎么跟个贼似的?”
宋庭看也不看他,径直往厨房走,心里的感受很奇怪。
“哪个贼专门跑你家给你又打扫又做饭的?”
段小函往门口一倚,并不应声,就在那杵着。
宋庭很难受。
自打意识到这种不正常的感情后,他恍惚、烦躁、自我怀疑,甚至愤怒。有过没有过的情绪全来了个遍,怎么躲都无法减轻他的想念他的焦虑他的心动,徒增的只有痛苦。
每天一进段小函家的小区,心里就会升腾起矛盾的期待感,然后在离开后陷入深深的失落中。
无论如何警告自己,只要见不着这人,宋庭就焦躁得不行。
尤其知道这人基本在家,明明自己一拐弯就能够得到,却要刻意躲着,就更不痛快。
反正不在这人身边,怎么都不痛快。
可能是刚醒的原因,段小函也没句话,光在门边儿站着,肩膀微微蹭着门框,不远不近的,对宋庭投来似乎是打量的目光。
宋庭叹了口气,任凭麻木的理智和雀跃的情感大动干戈、互相撕扯。
很快,可能是情感占了上风,开始有愉悦攀着心脏的边沿慢慢往上爬了,全部感觉细胞齐刷刷地失了灵,宋庭感觉自己被困在其中,丝毫动弹不得。
他妈的,躲着不对劲就算了,怎么见了面也感觉这么怪呢。
宋庭别不过自己,满心矛盾地带着气儿做饭,锅铲戳得几乎要冒火星。他把菜盛到一边儿,然后路过段小函去取保鲜膜。
这人衣服也没穿,在那晾了半天,看宋庭一点儿没搭理他,这会儿也有点不乐意。
他问宋庭:“这两天怎么见不着你呢?”
宋庭十分心虚。
“白天有事。”
“哦,”段小函顿了顿,倒是没追问,“你没跟之前那小子好上吧?”
宋庭终于转过头看段小函,看到他大剌剌敞开的身体,又别过了眼。
“操,”他骂,“他他妈就是个小孩儿。我多大了,跟个小孩儿谈恋爱?”
“都成年了还小孩儿呢?”段小函不接受这个理由,替宋庭更正:“主要他是个男的。”
“原来你也知道,”宋庭毫无痕迹地绕过他,“问的这什么话,我有可能跟他好吗?”
段小函慢慢地笑。
“我这不是怕你不走正道么。”
不走正道。
宋庭难受了,明明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然而听到这种词从段小函口中说出,却形容不出来的委屈。
他已经否认了无数次,反复告诉过自己这样不对,可越否认,反而越开始承认这种情感。
反复否认,反复承认,到现在几乎已经是一种接近于自暴自弃的笃定。
他妈的,他就是有病,就是不正常,即使段小函是个男的,他也想跟这人一直待在一起。
在这种疯狂的恍惚状态下,宋庭虽然还是接受不了自己真的会喜欢一个男人,但面对这人“不走正道”的指控,他下意识就想反驳。
“我不走正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话挺不识好歹,但段小函没生气。
“几天没见,怎么说话都生分了。”他甚至没放在心上,走过来,一把揽住宋庭肩膀,还有心思开玩笑。
“哥哥这不是为你好么。”
“为我好?”
宋庭面无表情,笑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确实是为他好,宋庭自己也很明白。
可毕竟一时半会儿还没办法扔下这么个断手哥们儿直接走人,而只要与这人有瓜葛,就一定会在心里掀起波澜。这情丝宋庭斩得无比艰难,刻意躲避的这阵子,一口气经历了困惑、怀疑和绝望,到现在,宋庭感觉自己有点儿想开了。
也挺容易想明白的,毕竟想得越多就越麻木。失去了对后果的警戒,容易自暴自弃,也容易被短暂的诱惑勾着走。
尤其这时候被这姓段的小子亲亲热热地揽住肩膀,看到他脸上一如既往的笑模样,宋庭心里愈发地动摇。
不正常就不正常,总归是没结果,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无法见面。既然在能见到段小函的时候选择主动躲避是件这么难受的事情,他又何必自找不痛快?
用不了多久段小函这胳膊就能好了,就这么几天跟人亲近的机会,他藏着点儿心思不就行了?
反正等这人一好,他俩就见不着了。
反正一见不着,他很快就会将这人忘掉。
跟段小函目光对上的一刻,宋庭妥协得很彻底。这之后,他干脆也不避着段小函了,天天有事没事就去找他,抱着“等他胳膊好了再说”的截止时间来供自己拖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