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不是爱情(26)

　　当晚，庄晏收拾行李箱，蒙斌拿了一盒套子扔进去，庄晏转头看他，蒙斌大大方方：“看我做什么？有备无患啊。”
　　庄晏当着他的面，将小小的盒子丢了出来，蒙斌一点头：“没有也行。”
　　“……”
　　庄晏收拾完行李，蒙斌正在洗澡，庄晏想来想去，要是真做了什么，倒霉的还不是自己？没必要没必要。于是又将盒子拿了回来，随意丢在了最上层。
　　翌日出发，蒙斌仍是借来的车，下午到了地方，因为是淡季人不多，隔壁的小民宿没什么人，他们住的酒店却满员了。
　　走廊上全是来打卡拍摄的网红，到处都是直播的手机。
　　庄晏：“……”
　　蒙斌：“……”
　　管家带他们刷卡上了三楼，电梯入户，门前还有大片小型人工花园。庄晏瞬间满意了，趴在围栏上往下看，蒙斌则给他拍照。
　　庄晏回头，午后的日光温柔照在他的侧脸上，他笑起来时有一种毫无防备的天然，明明年纪不小了，却总显得朴实纯然。
　　庄晏笑得正欢，发现被偷拍了，立刻摆起臭脸，进了房间。管家介绍了房间里的智能家居用法，随即道：“那边的露台就是我们很火的观景台了，XX明星也在这里住过，是一个房型的。”
　　怪不得来了这么多网红打卡。
　　庄晏扔了行李跑去露台，湖景毫无遮挡地展现在眼前，远山飘渺，湖中间有人泛舟，变成小小的，如同蚂蚁般的虚影，湖风令人神清气爽，他闭上眼，深吸口气。
　　身后传来关门声，管家已出去了。
　　蒙斌从背后搂了上来，抱着他，两人静静地看着这片景色，湖面波光粼粼，仿佛将有远古大鱼破水而出。庄晏心情好，架也不想吵了。
　　蒙斌：“还满意吗？”
　　庄晏觉得他这语气略显油腻，仿佛下一句就该是——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他忍不住笑场了，蒙斌：“……？”
　　庄晏清了清嗓子，傲娇道：“还不错，之后咱俩AA吧。”
　　“不用，我请你。”
　　“又是赔罪？”
　　“递台阶。”蒙斌道，“我愿意递你也愿意递，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温暖的人间。”
　　“……”差点就唱起来了。
　　庄晏遥望着远处，这一刻他又动摇了，感觉蒙斌确实是适合结婚的人选。可前一日他还愤怒又沮丧的认为，是自己做了错误的决定。
　　由此可见，无论何时，人都无法确认自己是否做了正确的决定，又或者，根本没有所谓的“正确”。
　　于是庄晏接受了蒙斌递来的“台阶”，再不提之前的事了。他只想好好享受假期。
　　两人简单收拾了行李，下楼去玩，旁边就有小镇，两人吃吃喝喝，渡过了愉快的下午。晚上他们在酒店的自助餐厅吃饭，周围都是打扮得十分好看的女孩子男孩子，庄晏吃着吃着，突然道：“要是我俩没遇上，你会怎么样？”
　　“假设不成立。”
　　“行，那如果我没提议跟你结婚呢？”
　　“假设不成……”
　　庄晏瞪他，蒙斌只得思考了一下，道：“那可能还是炮友关系。”
　　“打算炮多久？”
　　“不知道，你呢？”
　　庄晏自己其实也不知道，一段荒诞戏剧的开端由于自己的脑抽走到了现在，随着一腔冲动，起起伏伏，然而婚姻的本质不过是把一个人过日子变成了两个人，无数的矛盾、冲突叠加，好像上了什么Debuff，这和他起初设想的并不同。
　　可他最初设想的又是什么呢？可能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
　　“我知道你在纠结什么。”蒙斌边吃边道，“你觉得可以和我建立一个家庭，投入你所谓的‘婚姻’里，建立一种新的感情，忘掉以前的感情。我们做，爱，吃饭，各自上班，下班看电影或者购物，就这么普通的过日子。结果你发现事实不是这样的。”
　　“……”
　　庄晏觉得蒙斌说得对，或许他就是这么想的，他假想了一种“婚姻”会有的样子，然而其结果是鸡飞狗跳。
　　蒙斌：“要不你假想一下，如果你和李溯海结婚了，你们会怎么过日子？”
　　庄晏想不出来，或许本质上并无区别，做，爱，吃饭，各自上班。不同的是，那是喜欢的人，那一定会有什么地方是不一样的。
　　是什么地方呢？
　　庄晏发起呆来，他的视线无意识落在对面蒙斌脸上。蒙斌戴着帽子，帽檐有些宽，将他的脸部轮廓藏在阴影里，显出几分冷酷和高深莫测。他长得很帅，挑起一边眉头时总会让庄晏心动，这种心动不是突然心跳加快，或者一下确认了——啊，这是我喜欢的人。就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心动，想亲近他，去摸摸他的眉毛。
　　好似看到一只可爱的小狗，可爱的熊猫。
　　庄晏很难解释这种感觉，他和李溯海在一起时，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他总是崇拜李溯海，下意识肯定他的所有选择和想法，下意识将自己放在了配角的位置上。
　　他仰望其存在，认为对方散发着某种自己不曾拥有的光芒，因而被吸引，被捕获。他以为这种欣赏、崇拜、仰慕和爱恋，会是一段感情发展里必不可少的要素，甚至是一种“命运”。
　　他叹气，对蒙斌真情实感道：“这虾真好吃。”
　　蒙斌：“……”
　　“还有吗？”
　　“等着，我去给你拿。”
　　吃过晚饭，两人去湖边散步。远离城市的喧嚣和光污染，这里的一切都宁静祥和，回归了其最自然的一面。湖风似乎更大了，停泊的船随着浪慢慢晃悠，互相碰撞，发出轻微的“砰”声。
　　庄晏觉得冷，蒙斌将外套脱下来披在他肩膀上，两人牵着手，漫步在岸边，等视线渐渐适应了黑暗，他们抬头，便看见了漫天繁星。
　　“是北斗星！”庄晏震惊了，这大概是他第一次看见北斗星的全貌，“真的和书上画得一样！”
　　蒙斌：“……”
　　庄晏仔细地看，内心涌起一股陌生的情愫，星星在头顶闪耀，在城市里，这场景实在太难见了。仿佛星空整个笼罩在头顶，目光所及，全是小小的、灿烂的小点。而远处，是岸边民宿、酒店的灯光，绵延成光带，远远地同星光交相呼应。
　　“有没有一种感觉……”蒙斌看着天顶，寻找措辞，“不是人类渺小之类的，是……怎么说呢？我们存在着的感觉？活着的感觉？这该怎么说？你是老师，你来。”
　　庄晏：“……我是物理老师，要我给你科普星星为什么一闪一闪的吗？”
　　“这跟物理有关？”
　　“……”
　　庄晏和蒙斌牵着手，这场面，他和李溯海都没有一起经历过：在一个普通的周末，说走就走的旅行，在天穹之下，遥望北斗星，两人聊着毫不相关的东西，乱七八糟的，又滑稽又荒唐，却又像是普通的情侣会做的事情。
　　“活着的感觉……嗯，我大概明白。”庄晏道，“城市里太喧嚣了，好像总会以别人来参照着自己的状态。多少岁了？在公司什么位置？年薪多少？有房了吗有车了吗结婚了吗？好像所有人都在追赶时间，完成什么既定的任务，完成一样又要追逐下一样。”
　　“对。”蒙斌点头。
　　“但在这里，那些东西自然而然就消失了。”庄晏道，“只有天空，星星，湖风，我们存在其中，很真实，又好像以天顶为坐标，刻下了我们存在于此的瞬间。”
　　“对！”蒙斌握紧了庄晏的手，“就是这种感觉，活着的感觉，从未有这一刻这么清晰。”
　　“你好诗意哦。”庄晏泼冷水。
　　蒙斌道：“你没有这种感觉吗？”
　　“有吧。但湖景房真的好贵，明天早餐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