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刀呢?(85)
……其实,倒不是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作为一个曾经专业的窥屏、监视狂,黎未都黑着脸,轻车熟路地把叶氤的所有账号、小号全部给黑了。
谁叫他总在社交软件上发一些委委屈屈、受害者一样的言论,扇动他那位数不多的粉丝在网上乱蹦跶,实在是觉得窝火。
然后圈内广发号令,此事禁谈。
“见光死团”小娱记周亦乐刚刚看完同事转过来的修罗场小视频,没隔几小时收到黎总那边“不准发表评论”的高压指令时,内心反应是“哦哟~~”
总裁、民工/教授,以及大明星朱凌还有小明星叶氤华丽丽的四角纠葛,简直巨大水灵的一颗瓜!
要是能写出来,今年的年度大戏肯定是他们“见光死团”的了。
只可惜,枉他上次还在游乐场拍到了珍贵的朱凌和黎总互撕的一幕。
正摩拳擦掌准备搞个大新闻,不幸自家警察大哥却是那个小民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起长大的铁哥们,横插一杠进来,强烈反对他借此发家致富。
小娱记周亦乐和他的双胞胎哥哥周亦安长得并不像。
据说当年父母反正也是被人介绍撮合凑合结的婚,本就没什么感情。生下他们兄弟俩没多久,妈妈就因为实在受不了他爸穷、软脾气、没本事不上进愤而离婚,自己南下打工去了。
两个孩子,就这么一个跟着爸爸,一个跟着妈妈天各一方。直到二十多年后,父母都不在了才终于相认。
双双也都没别的家人了,周亦乐很珍惜血缘情分,并不愿意为了一夜暴富而惹哥哥生气。
损失钱财事小,可一个人知道全部秘密却没办法告诉任何人,这种憋得几乎要爆炸的感觉简直……哎,说多了都是泪呀。
……
“我真的没事。未都,你真不用每天这么小心呵护我。”
“吃。”黎未都眼神直勾勾,拿着果酱的勺子并没有放下。
拿新鲜草莓、蓝莓和空运冰鲜树莓一起研磨制作而成,红红的、晶莹透亮让人特别有食欲。
纪锴“啊呜”一口,嗯,好甜,然后继续——
“当年是因为姐姐的事,实在想不通才选择了修读法律。但后来也一直都有迷惑,总也想着‘一辈子的职业’这个东西,跟‘一辈子的爱人’也差不多了,如果选了不那么喜欢的,到老的时候不会觉得后悔吗?”
非常想当“一辈子的爱人”的某位伸出手,把他家熊宝宝拉到大腿上圈住。可怜的椅子吱呀呀哭诉,大长腿总裁理也不理。
“像我们学院院长、还有一些别的老师,真的对学术研究和法制建设有着极度的虔诚和热情。你能看到他们眼里闪着那种光彩,而我就没有。”
“我是真的从小就想当个木匠。”
“从小,我就喜欢在木匠周叔叔旁边看他做活,能一看一整天不吃饭都感觉不到饿。要是当初哪家重点院校有木匠专业的学科,我大概也就不会报考法律了。”
某种意义上,纪锴觉得小妖精的出现还挺及时的。在他举棋不定时从背后狠推了他一把,直接逼得他不得不跳出学校这个安全区。
【喜欢的事情,都已经二十八九岁了才想着重头捡起,还来得及吗?】
这个问题,纪锴曾经问过自己无数次。没有答案,有的人说放手去做,有的人说别太不切实际。正好他本身也是个有点随波逐流的懒散性子,也就这么蹉跎着,一年一年蹉跎下去了。
现在终于有了勇气,或者说不得不提起勇气。无数次暗示自己,“我在这方面真的才华”。
“真的未都,我雕东西还是挺像的,不信给你露一手?”
黎总挑眉。能在白板上画小乌云和小熊、唱起歌来好像在开个人演唱会、外加长相帅身材好脾气温,要是还有雕刻神技,这还不逆天了?
像这种超级复合才艺型人才,黎未都觉得,一般来说应该是不存在的。
僵硬地摆了个蒙娜丽莎的标准姿势和嘲讽笑,背靠着落地玻璃窗的明亮坐在椅子上给人当模特儿,其实根本不过是装模作样,卖个面子给熊宝宝而已。
纪锴低头“刷刷刷”认真削木头的前半个小时,黎总木头脸内心的OS是:雕刻?你那是在砍柴吧?动作小点成不成,削着我家小熊爪了跟你没完告诉你!
纪锴皱眉精雕细琢的后半个小时,黎总不断自我催眠:待会再丑也要说好看,再不忍直视也要努力夸奖。
“好了。”
“可、可爱……”
不用努力夸奖了,是真的可爱。巨可爱无比一个别扭脸小木偶人儿。黎未都皱着眉看,半天看不出来像自己——比自己萌多了,原来我在他心里是这样形象的吗?
好开心,果断发了朋友圈。
骑羊羊:卧槽,这小木偶绝了!好像你!真的好像你啊啊啊啊啊!
Petty萌宠之家卫当家:非常精准地抓住了人物神情体貌特征,我给满分。
左律师:秀才艺也能花式秀恩爱,锴哥又调皮了。
阁楼飘窗窗台上,阳光下晒了好几盆旺盛的多肉。
自打纪锴搬过来,黎总每天少女心爆棚,以前都是拿土花盆种植物,现在则全部换成各种艺术设计的宫殿、庭院、天空之城造型的小花盆。里面的多肉还经过了特殊设计,插上铁艺小蘑菇,构成一个个小小的围观世界。
小木偶就在那样的微观世界里安了家。纪锴怕它寂寞,又给它削了一只小熊陪他。
白阿姨过来玩,一秒星星眼扑过去:“啊啊啊好像未都,这个小木偶好像你!什么?纪锴雕的?雕得真好看小熊萌炸了,不如拿到我网店里来卖吧?”
黎未都:“非卖品!妈,你都说像我了,怎么能想着卖我?”
白阿姨不依不饶,于是纪锴那天下午又给她雕了几个小老虎,连带着她要的“公主住的小城堡”。第二天,白阿姨给纪锴转账一百五,留言“城堡卖出去了,心心心。”
黎未都:“妈!他雕了一个半小时的东西,那么精致那么漂亮,你就卖一百五?”
纪锴:“未都,一百五很多了。”
白阿姨:“哪儿能啊!其实卖了三百多,但毕竟是在我店卖的呀,我要抽头的,咱们五五开账呢!”
黎未都:“妈,您也可真够奸商的啊!”
第76章
纪锴有时候觉得,人这东西啊,果然是一种很矛盾的生物。
明明已经做出了决定,也并不觉得遗憾,反而有种破釜沉舟后直面新世界的豪情万丈。可夜深人静时,又难免会陷入无尽的自我怀疑。
这种心情,很久以前貌似听左研说起过。
那个时候,左律师刚离开了相处了很久的恋人。他喝着酒微醺着跟纪锴说,他很清楚感情不在了、分开是对的,但还是觉得非常难过。
有段时日,甚至像是天塌下来一样世界失色。
大概无论是谁,从一种习惯了的、五光十色又轻松舒服的人生泡泡中抽离出来,都必定会伴随着无法摆脱的阵痛。
月光皎洁。
纪锴偏过头去,枕边的男人睡得很沉,睫毛微微颤抖,上挑的眼角在月下有种小狐狸一般的魅惑。
他就这么看着他。感觉既陌生又熟悉,回忆着从两人从初识到现在的一点一滴——一切仿佛一场舍不得醒的美梦。
过了好一会儿,回过神的时候,嘴角还勾着甜丝丝的微笑。
纪锴觉得,他应该可以偶尔任性一下。
“未都,未都……”
几下唇角的亲吻。黎未都迷迷糊糊的,大概以为自己流口水了,还舔了那么两下。碰触到熟悉的唇,终于有点清醒,紧了紧手臂:“嗯,怎么了?”
“未都,我睡不着。”
黎未都一秒就精神了。
黑瞳在迷离的月色下,有些烟水晶般的暗灰雾霭。他一动不动盯着纪锴,一时间竟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感觉。
迷惑、心疼、不解,夹杂着那么一点点的欣慰。记得还没有表白感情的那段日子,在朦胧的月下,从来都是由他来说这句话,骗纪锴可怜他,任由他撒娇。
心脏颤动着,轻轻“嗯”了一声,起身,整个儿覆下去,吻他的唇。
“……乖,我来帮你睡。”
……
细碎的亲吻,滚烫而温柔地落在耳边,纪锴像是喝醉了一样茫茫然的,只记得那一晚黎未都异乎寻常的温柔。
而他,则像是被捧在手心的珍宝一样,得到了最精心的呵护。明月夜的窗外,看到了安安静静的灿烂烟火,直到很久以后,他都不知道那是不是现实。
宣泄了、累了、睡着了。睡得很沉,一觉到天亮。
……
第二天一早,黎总继续他买菜烧饭的日常,整个家的氛围和之前看起来并无二致。
但黎未都知道,不一样了。
至少从心态上来讲,和昨天完完全全不是一回事了。
在一起快一年。
过去的日子里,家里的食物链一直是这样排列的——肉食系熊宝宝在顶端,杂食系果毛毛稳居中央,食草系小木偶位居最底层。
黎未都十分满意待在最底层。
被吃得死死的、躺尸的感觉也良好。反正每天伺候两位主子,打扫房间弄弄饭,然后被摸头夸奖心花怒放、看到做的饭被吃精光欢欣鼓舞,他的人生意义这样就够了。
可是,这两天却俨然有种农奴翻身把歌唱、晋升成为一家之主的趋势。
在熊宝宝情绪低落之际,果断挺身而出,摇身变成了除去包吃住包下半身幸福还包哄开心,事无巨细全部一手包办的全能超人。
其实黎未都以前,从来都不相信所谓“苦难都是命运的馈赠”或者“杀不死我们的能让我们更强大”这一类的道理。
在他眼里,痛苦就是痛苦,糟心就是糟心。
谁也不想遭受痛苦,然后被迫成长。
毕竟,就是因为曾经那些一件件残酷的事情,才把他最终折磨成了一个很多人眼里的“神经病”。后遗症至今限制思想和行为,残留着难以根治的敏感地带。
比如说,即使有那么棒的熊宝宝,给了他满到溢出来的安全感。
可偶尔短信回晚了、手机没电不小心失联了,还是会马上坐立不安——我的熊宝宝在干什么?吃饭了吗?吃了什么?好吃吗?今天都干了什么?有没有想我?有多想我?有没有像我想他那么想我?他是不是忘了我,是不是不爱我了?
然后,分分钟自我崩溃,再一片片瑟瑟捡起来拼好。
更别提那天在电视上看到朱凌颁奖典礼一脸真诚地隔空示爱了,更是分分钟嫉妒到发疯。
借口狠狠把人蹂躏了一顿之后,还总是忍不住暗戳戳盯向他放在那里、没有密码的手机。
各种没安全感、各种占有欲肆虐地想去看,但想想已经约定好了绝对不再偷看的,于是辗转反侧连着好些天持续性备受折磨。
还要表现得不在意,宽大温和对朱凌不屑一顾一笑置之,自己都佩服自己见长的演技。
……直到那一晚,纪锴睡不着,叫醒他求他安慰。
黎未都受宠若惊,瞬间觉得自己荣升几级、金光闪闪。恨不得能马上发个朋友圈昭告天下——熊宝宝来求我抱抱了,他终于肯来依赖我了!
顺带着发现,果然曾经遭遇过所有糟糕的事情,是都有好的一面。
比如说,他在遇到纪锴之前所遭遇的各种不幸,父亲和叶氤对待人的方式,简直可以编一本海量优质“反面案例”的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