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缘北路(71)
“处着处着就早恋啦?”袁梦舟一脸八卦地看着他。
沈佑心摸了下脖子,他也不知道袁梦舟知道多少,就点了点头:“嗯,现在想想也挺神奇的,那个时候也不太懂,就是很喜欢和他待在一起,以后也想一直这样。”
袁梦舟喝了口酒,半垂着眼睛说:“年轻时候最好,没什么顾虑。”
沈佑心点了点头,他拿不准袁梦舟的年纪,他给人的感觉很成熟,脸却明艳而年轻。
章随缓缓睁开眼,他闷咳一声,有些不高兴地看了一眼,横在他和沈佑心中间的袁梦舟。
袁梦舟背后一凉,十分无语地瞪了章随一眼。
沈佑心站起来,说:“那我先送他回去吧。”
袁梦舟做了个请的手势:“好,下次再见。”
沈佑心刚刚走到章随身边,就被章随一把拉住了衣角,十分用力。
章随沉默着,一双眼睛静静的。
沈佑心觉得章随的眼神是有温度的,现在就过于炽热了。
“走吧。”沈佑心说。
章随站起来,身形有些不稳,但他的不稳十分有水平,准确地撞到了沈佑心身上。
沈佑心只好扶着他,他和袁梦舟告别,有点费力地扶着章随往外走。
他闻到很重的酒味,哪怕出了酒吧,这个味道也没有减退,他忍不住问:“你到底喝了多少啊?”
章随茫然地说:“不知道,心里很难受,怎么喝都觉得难受。”
沈佑心承认自己心疼了,现在距离他们吵架不过三小时,但又让他觉得好像过了很久。心脏产生钝痛,他有些丧气地说:“我不想让你难过的。”
沈佑心想起大学的时候他们的一次吵架,具体原因已经记不清楚,只记得那天是在玄武湖边上,风很大,吵到最后都在翻旧账,最后口不择言。
“你当然不知道,复读那一年我真的很累,有一次肠胃炎我去医院挂水,想给你打个电话,但你们已经熄灯了,根本没办法联系,于是我一个人在医院待到了凌晨。我以为你读了大学会好的,可是根本没有。”
“章随,我永远都找不到你,我不知道这样有什么意思!”
“我们可能那个时候就应该分手的。”
那时候章随是什么表情呢?
沈佑心到现在也忘不了,广阔的水域边,章随那破碎灰败的神情。
湖边风很大,沈佑心尝到了一种痛彻心扉的快感,原来中伤所爱之人,看到章随因为他变得痛苦,他会觉得这么痛快。
沈佑心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年轻的他是如此自私,表面上说爱,内心却总有折磨对方的念头冒出来。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确定章随对他的爱是足够多的。
甚至从这样的事上尝到了甜头。
回忆如刀,在这个夜晚把沈佑心捅了个对穿,牵连着过去的伤口都开始发疼。
因为沈佑心的表情实在太难过,章随慌了神,也不装醉了,他直起身,有些不知所措地说:“佑心,我瞎说的,你别......”
沈佑心有些茫然地抬头,十年前的章随和现在的章随重合在一起,他们有着一模一样的安静的眼睛,永远只把痛苦藏在眼底。
那么傻。
原来章随从未变过。
沈佑心的心里涌起一阵冲动,他拉住章随的衣领,踮起脚,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第63章 只有你,那么认真地爱过我
章随吓了一跳,但他立刻伸手抱住了沈佑心的腰,两个人吻在一块儿。
夜晚已深,一墙之隔的酒吧里传出模糊的乐声,远处的车声衬得这里更静,章随几乎能听到路过的风的声音。
深吻结束,沈佑心按着章随的肩膀把人推开,耳朵红透了。
“沈佑心,怎么了?”章随垂下眼睛,眼神很温柔。
沈佑心正在为自己的冲动害臊,不敢看章随的眼睛,就嘟囔一句:“你骗我。”
章随有点心虚,但面上不显:“抱歉,我就是有点怕,怕你过来了,还是不高兴。”
沈佑心松开他,别扭地伸手:“车钥匙,我送你回去。”
章随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温声道:“走吧。”
沈佑心觉得耳朵更烫,嘀咕着:“我是这个意思吗?”
“我喝多了。”章随随口胡扯,手握得更紧。
“就知道用这个借口。”沈佑心嫌弃地说,但还是乖乖跟着章随走,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你喝了多少?”沈佑心问。
章随微微仰起脸:“不多,就三杯威士忌。”
沈佑心落后章随半个身位,可以看到他修长的脖子和修剪得很短的头发,沈佑心眨了下眼睛,问:“你的那块玉呢?”
章随淡淡地说:“跟着我妈去了。”
那块玉是个平安扣,沈佑心记得很清楚,之前有一次他们做完,面对面躺在一块儿,平安扣被汗水浸得发亮,花色极漂亮,像是青山层峦叠嶂,如水墨画。沈佑心把它捏在手里玩,好像握住了一汪青翠的水。
“平安扣是我妈妈给的,小时候羡慕哥哥有玉,就很努力地考了第一名,跟她要了这个作为奖励。”章随慢慢地说。
“其实我从小到大,物质上很富足,妈妈忙着培养哥哥,爸爸忙着做生意赚钱,我一个人和爷爷奶奶住在平川,他们偶尔想到我会觉得亏欠,就给很多零花钱。”
但沈佑心知道,实际上章随是个物欲很低的人,他一直过着的就是很简洁的生活。
章随和沈佑心很不一样,最简单也最直观的例子就是,章随点咖啡永远只点同一款,而沈佑心总是喜欢尝试新品。
“我很喜欢那枚平安扣。”章随笑了笑,“那天正好哥哥在上课,妈妈就拉着我的手,带我去买了这个平安扣。”
沈佑心听着鼻酸,章随很少剖开自己,认识他的人会觉得他很冷漠,不近人情,连母亲去世都不掉眼泪。甚至他自己都说自己心冷。
但在沈佑心的记忆里,章随是很温柔的人,他会记住他所有的一时兴起,然后做好计划,一件一件为他实现。哪怕最后浪费了时间又玩得不高兴,章随也从来不抱怨。
“后来我初中考到了吴江,跟着外婆住,那段时间很开心,因为周末大家都要来外婆家里吃饭。”章随深呼吸了一下,回头看沈佑心,“我说得是不是有点无聊?”
沈佑心摇摇头,认真地回答他:“一点都不无聊,我很想听,你多说一点。”
“外公很喜欢喝酒,我妈每年都做杨梅酒,哥哥一杯就倒所以从来不喝,我就陪爸爸和外公喝。”章随轻轻笑了笑,“我的酒量估计就是那时候练出来的。”
“杨梅酒很好喝,又酸又甜。但我初二那年哥哥去世,我妈就再也不做杨梅酒了,亲戚说她好像变了一个人。”章随皱起眉。
沈佑心走到他身边,靠近他,两个人的胳膊贴在一块儿,影子融在一起。
“哥哥去世之后过了一段时间,她突然要我转学,没和任何人商量,让我马上转去新区L中。她跟外婆说,他们学校初中部直升高中部会比较容易,毕竟本校学生是给优惠的。如果我在吴江读初中,按照我的成绩,不一定能考上L中。”章随叹了一口气。
“外婆劝她再考虑,她觉得突然转学会影响我的心情,毕竟我不太合群,好不容易我在吴江有了自己的朋友,也很喜欢班里的老师。”
“但我妈妈不愿意,她说学生只要管好学习就行了,就是老想这种有的没的,我才比不上哥哥。最后外婆也没办法,我就转了学。”
沈佑心看着地上的影子,说:“学姐跟我说,初中的那个班小团体很厉害。”
“嗯,初中生,青春期小心思多,我是个外来的,性格又不好,所以很不受欢迎。”章随轻描淡写地说。
“后来到高中,分科之后的班级竞争大,好学生为了拿奖或者比赛的事也会搞小动作,我转到新区之后就一直不怎么开心。那个时候我妈确实挺极端的,因为刚转过去我成绩不好,她就接受不了,她管我管得很严格,直到我上了高中,成绩好了,她才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