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要勉强(24)
她终日在疗养院住着,没有手机,也就无法获悉外界资讯。她本可以问护工,但她还是想留着让儿子亲自讲给她听。
楚珉揽着母亲坐下,把《潜渊》的剧情讲了一遍,见母亲听得津津有味,便想起唐医生曾说过的,只要开始对其他事物产生兴趣,那就是康复的征兆。
他有些忍不住笑意,被颜文槿看了个正着。
颜文槿也笑着问:“是不是剧组有什么开心的事?”
楚珉顺势点头,挑拣了一些趣闻说给颜文槿听。
颜文槿疑惑道:“听你讲了这么多人,连桥头算命师傅都有,怎么不说说那个白落阳的扮演者?”
“他啊……”猝不及防想起贺闻逍,楚珉唇边的笑容淡下去几分,“他和白落阳一样,是个没趣的人。”
颜文槿闻言,遗憾地点点头。
聊了会儿天后,颜文槿又拉着楚珉一起看电视剧。
电视剧播到男配给女配送情人节礼物,颜文槿突然开口:“当初他向我告白的时候也是像这样,用打工四个月的钱给我买了条钻石项链,结果还被卖假钻的人坑了,真是傻瓜。”
她边说边笑,轻轻捂着脸,好像怀念起什么甜蜜又羞涩的往事,然后丝毫没有异样地继续看剧。
楚珉却心脏咯噔一跳,沉入了谷底。
离开疗养院之前,楚珉在颜文槿听不到的地方低声问护工:“我妈平时也会像刚才那样提到那个人吗?”
“那个人”,也就是他血缘上的父亲,一个一时兴起,把他母亲当做玩物戏耍的渣男骗子,甚至同他未曾谋面。
护工点点头,转而又道:“不过也仅仅是提起而已,没有像以前那样一提到就情绪激动,也没有出现过激行为,您别太忧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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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珉心情不霁地坐进车里,阵阵疲惫汹涌袭来,才意识到自己从昨天高强度拍戏到今天起早赶飞机,只睡了不到五小时。
结果屋漏偏逢连夜雨,车在荒凉的郊区公路上抛锚了,故障未知。
楚珉只好打开双闪,放置警示牌,然后给庄耀辰去了个电话,让他来接自己。
然而四十分钟后,来接他的人并非庄耀辰,而是宋呈。
正好4s店的人也来了,宋呈戴好口罩帽子下车,很自然地帮楚珉盯着他们拖车。
看着宋呈忙前忙后的身影,楚珉站在聒噪的夜风里,捏着鼻根给庄耀辰发了条消息:「你是不是收他钱了?」
几分钟后,庄耀辰发来好大一段解释:「冤枉啊,是我这边突然有个紧急会议要开……你也知道,我手上的新本子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免不了隔三差五和他一起磨剧本。你来电话的时候,他正好就在旁边,主动提议代我接你。」
楚珉一眼扫完,问:「那你知道上次在菱北吃饭的时候,我和他被人拍了吗?」
庄耀辰发来一连串问号。
很显然,他并不知情。
和宋呈一起坐进车里,楚珉向宋呈客客气气道了谢。
宋呈摇摇头笑道:“实在不敢当,毕竟前几天偷拍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及向你说声抱歉。”
楚珉道:“那不是师兄的错,何况也没造成什么影响。”
就是有个小混蛋借这事儿发了场莫名其妙的疯。
宋呈道:“这才是万幸。”
楚珉“嗯”了一声:“还好师兄反应迅速,及时把舆论压下去了。”
宋呈面露疑惑:“这事儿不是我处理的,我知道的时候,已经被删得差不多了。”
楚珉闻言一怔,不是宋呈,那会是谁?
他脑中下意识浮现出贺闻逍的脸。
转念便有些自嘲地摇摇头。
怎么可能是他?
车开到市区的时候,早已是华灯初上,宋呈得知楚珉还没吃晚饭,便提议一起用餐,正好他也饿着肚子。
楚珉想了想,还是决定请宋呈吃个晚饭,毕竟人家大老远跑去郊区接他。
他这次的行程除了庄耀辰和宋呈,没透露给任何人,狗仔就是想蹲他,肯定也都守在影视城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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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保森严的高档餐厅内,蒋至被他哥蒋甚揪着后脖领子,拎小鸡仔似的往包间方向走。
今天是蒋家家宴,他被勒令必须到场,估计是父母又要给他介绍相亲对象。
他表面上乖乖顺从他哥,实际却在观察地形,以便等下找机会走人。
蒋至四下张望着,突然看到两个人在服务生的带领下走进餐厅,其中一位戴着口罩身段清雅高挑的男人看着有点眼熟,再仔细一瞧,这不是老贺的“互联网老婆”吗?
如此出尘脱俗的身形轮廓,准没错!
于是,他兴冲冲举起手机,朝两人拍了张照片。
蒋甚大手抚上蒋至头顶,像转球一样把弟弟的脑袋转正,单手插兜幽幽道:“看什么呢?又想找机会开溜吧?”
蒋至心虚道:“哪有,我就是看到个不算熟的熟人。”
迟小椰
蒋至:虽然对方目前还不认识我,但我兄弟的老婆就是我的熟人[自信][握拳]
第20章 “贵人相助。”
结束用餐回到家中,楚珉还没来得及卸下满身疲惫,便意外接到了疗养院护工打来的电话。
接通后,传来的却是颜文槿的声音:“珉珉,你赶紧帮我找找我那条钻石项链,我想用它配你送我的新裙子。”
颜文槿声调拔得很高,语气急到有些慌张的程度,显然不是一时兴起想要搭配裙子那么简单。
楚珉呼吸一窒,仿佛有什么郁结之气陡然哽在了喉头,半晌才努力克制语气道:“我现在去找,明天拿来给您好吗?”
颜文槿顿了顿,有些失落道:“那好吧,你要早点来啊。”
挂断电话,楚珉对着窗外虚空的墨蓝夜色看了良久,转身去了储物间,从柜子里搬出一个箱子。
箱子里面装着母亲半生的旧物,多半和那个男人有关。
楚珉不愿多看,匆匆找到项链之后就把箱子塞了回去。
这条钻石项链被保存得很好,明明是个高仿品,却被二十多年如一日地珍藏在漂亮的绒布盒子里,分外刺眼。
以前的他一直无法理解这世上怎会有如此荒唐的事情——当初那个男人以穷困潦倒的形象接近母亲,巧言令色骗了她两年之久,而这一切的开端,仅仅是因为阔少的生活太过无聊,想找点乐子。
以那个男人的真实财力,只要挥挥手就能买下十条百条钻石项链,却用这么个假玩意,轻而易举骗走了一个女人的一生。
假钻石攥在手心,硌得人生疼。
楚珉克制住扔出窗外的冲动,把项链放回盒子里。
缓步回到客厅,他从冰箱拿了罐啤酒,站在漆黑的阳台抽了支烟,直到被夜风吹得浑身麻木冰凉,才蜷进被子里。
他今天其实已经很累了,睡眠质量却并不好。
前半夜一直被人在梦里追着跑,后半夜梦到六年前,精神状态每况愈下的母亲第一次发病的那天。
他的胳膊被母亲胡乱挥舞的水果刀割得剧痛,血水浸透衣袖,却依旧死死抱住母亲,阻止她伤害自己。
混乱中,他的手机从衣袋滑落到地上,又被母亲疯疯癫癫一脚踢到角落,却依旧不停地震动,来电显示“贺闻逍”。
第二天醒来,楚珉有点落枕。
大清早,他把项链送到疗养院,陪母亲吃完午饭后赶去了机场,他晚上还有场戏要拍。
上飞机前,钱颂突然发了个五秒钟的视频过来。
放大的特写画面中,楚珉眉眼冷峻,狠狠擒住一个男人的手腕,用力将其掼倒在角落里,并顺势踹了一张桌子过去。桌上的酒瓶碎落满地,镜头之外惊呼声不断。
很快,钱颂来了电话,张嘴就问:“这视频是怎么回事?二十分钟前有人把它发到网上,说你大学期间在酒吧寻衅滋事。”
楚珉看到视频的第一眼就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蹙眉道:“我当时在酒吧碰到有醉汉骚扰女生,出手帮了一下。”他说着看了眼时间,“我现在在菱北机场,要准备登机回剧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