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子蝴蝶(81)
——幼青,你在哪里,我有话问你。
他忽然想起了之前某一天收到的那封江霁蓝的邮件,那时候他想也不想便把邮件丢进了垃圾箱,他连阮幼青的话都不想面对,更何况是江霁蓝的。
他慌忙点开垃圾箱,还好,还好最近没有清空。那封邮件还好好停留在那里。
打开的刹那他就知道自己这次实在离谱,那居然是一封恳切的道歉信。
唐荼:
希望你和幼青之间的误会已经解释清楚了。
但不论他的态度如何,我还是应该单独替自己和晓然对你说一句抱歉。
对不起,给你们惹麻烦了。
因为我的突发疾病,耽误了幼青陪伴你的时间,也耽误了你们回国的行程。
他看得出你有些失落,为此对你倍感亏欠,于是在你生日的前一天拜托我替他联系场地设备,希望能亲手为你准备一份礼物,给你一份惊喜。
我和幼青是儿时的玩伴,到如今他当我是家人,而我作为哥哥,对他也没有任何非分之想,这一点我们都明白,可惜我身边那个小朋友不太明白。晓然太年轻,因为执拗和曲解做出了许多不可原谅的傻事、错事,不仅破坏了幼青精心准备的生日惊喜,也让你们之间产生嫌隙。他不仅没有传达你托他留给幼青的话,更是偷藏了幼青的手机,导致你们联络不到彼此,增加了重重误会。我为此感到羞愧,实在不知该如何表达对你的歉意。
不知我这样说你会不会相信,幼青那日在午睡中唤你的名字,睁开眼睛之前便伸手寻你。我叫醒他,他看到我的刹那,不仅仅有惊慌,还有一瞬间的失落,他以为梦醒过来眼前该是你。
他从头至尾都没有做错任何事,错在晓然自作主张将所有人蒙在鼓里,错在我失察。
唐荼,我没有好好享受恋爱的资格,但我相信你现在所拥有的,就是我,或者说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趋近完美的爱情了。一份一心一意,非你不可的爱。
说到这里,不免要向你坦白,在这次见到幼青之前,我对过去的确有些执念。那大概源自于情窦初开少年时的求而不得,源自于我的悲观和怯懦。我被回忆中的人困住了许久。
但现在看到你们的幸福,的确令人羡慕。我很庆幸幼青找到了自己想要相爱一生的人,而我自此也会勇敢一些好好向前走,不管属于我的那条路还剩多远。
幼青是我的弟弟,那你自然也算是我的家人了。他自幼命途多舛,从未被上天偏爱,希望你能加倍珍惜他,呵护他。希望你们能一生幸福。
幼青为你写生日卡片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他那样固执的一个人,说了永恒,那一定就是永恒。
祝好
江霁蓝
唐荼盯着屏幕里的邮件,久久不能回神。
尤其是回想到误会的当晚,阮幼青心痛却依旧保持冷静的神情。那个人无助地,近乎绝望地请求着:唐荼,你相信我。
而他自己说的都是什么,说阮幼青我认输了,我放弃,我把你还给他。
阮幼青握着精心准备的惊喜,被旁人设计,百口莫辩。而唯一那个该信任他的人选择消极,选择逃离,将他独自扔在了纽约。
阮幼青追回国内,他又以全心全意投入的工作为借口继续逃避拒绝沟通。
他不敢想象当阮幼青回到家,看到自己狠心地离去,又联络不能的心灰意冷。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个从头至尾都不忍心对他说一句重话,不愿伤他一分一毫的人呢。
那个人现在在哪里,这一个月是怎么过的呢,是在生气还是伤心失望,还愿不愿意见他……
唐荼重新展开那张被揉成一团的纸片,反复咀嚼那句只有他才能读懂的祝福。
你的确只是宇宙的一瞬,但这一瞬对于我来说却是永恒。
亲爱的小兔先生,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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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幼青,一个跟手机犯冲的人。
第64章 条条大路
流年不利。
阮幼青不怎么迷信,可事到如今连喝凉水都塞牙的境况让他不得不想到这个词。
倘若接下来的旅途能顺顺利利,他决定回去之后选个庙烧一炷香。
意大利人的英语跟他半斤八两,在角落等了许久终于找到个会讲中文的警员:“手机被偷了?什么手机?在哪里丢的?”对方端着一杯香气四溢的意式浓缩坐到桌前。
他不得不再次阐述一遍事情的经过,好在这次用的是母语,顺畅许多。
“不是被偷,是被抢。在米兰大教堂附近的冰淇淋店门口。”
他当时正抬头研究招牌旁边的口味介绍。旅游胜地附近人潮汹涌,米兰的小偷颇具盛名,他刻意没有背包,将护照搁在在膝盖处的拉链口袋里,手机握在手中。他不时被人搡几下,谁想到小偷竟是不甘于掏口袋掏包这样的动作,居然趁人不备光明正大抢东西。手中一空,阮幼青低头的一刹那只看到一只深褐色皮肤的手留下了残影,环顾四周,到处都是相似面孔与肤色的嫌疑人,他形单影只又语言不通,到底是无法轻易追踪。
“我听得懂,你不用说这么慢。除了手机还丢什么了?”警员频频注视他的助听器,看得他极不自在,所以接下来的问题他尽量只有点头摇头和是与不是应付。简单笔录做完,对方带递给他一台同品牌的手机:“用这台登录iCloud先把手机标记丢失一下,免得被盗刷。最好给你的通信公司打个电话锁掉sim卡。”
阮幼青扫了一眼界面,不知是同胞类似案件太多还是对方贴心,屏幕里居然是中文界面。
他一直使用云端服务,手机绑定的支付手段也只有支付宝而已,回去之后只要买一只新手机登录原先的账号,什么东西都丢不了,只是sim卡在海外丢掉不能立即补办有些恼人……
他冻结支付宝,锁掉sim卡,尽量具体地留下了手机所有的辨认信息,即便找回的可能性不大。
“留个联系方式给我,同行朋友的手机号,家人的手机号,或者酒店名字和房间信息。如果能找到,我们会通知你。”对方措辞里并未怠慢他,只是语气有些心不在焉,大概对这类小偷小摸的案件已然麻木。
从警局离开已是暮色初临,他一路走回到附近的民宿,从行李箱中翻出一张银行卡,去街边的小店点了一份千层面和薄荷焦糖双球冰淇淋,一个人慢吞吞在夕阳下吃晚餐。
还好跟唐荼在一起养成了好习惯,没有为了节省几块旅费就跑去偏远的地方住宿,不然这么一闹可能连住所都回不去。
吃完饭回去,他用民宿的电脑打印了一下邮箱里的机票信息。明天要去罗马,大大小小的教堂里有一尊尊文艺复兴时期的传世巨作在等他,后天更是可以亲眼见到梵蒂冈城内,那座世界上最大的教堂里米开朗琪罗最高的杰作之一《圣殇》的真容了。
想到这里,心中的阴霾消散不少,望着窗外他乡的夜色,也可以安心入睡。
收尾工作还未结束,唐荼却等不及两日后双年展开幕,起床便让许涵艺替他订机票回国:“越早越好。”
“订好了,明天下午四点,好歹跟领导们点个头听个训再走,咱们没那个资本摆架子,你懂的。”女孩年纪轻轻,此刻却比心乱如麻的他有大局观,许涵艺收起手机,“老大,一会儿有庆功宴,去吗?”
“你们去吧。”唐荼没心情,独自回到房间整理行李。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他就能见到阮幼青了。
他在工作时间频繁掏出手机查看,对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还在生气么……也的确该气。
唐荼仰天长叹……昨夜他睡不着,为自己找了无数个理由开脱,可并不管用。
总算是熬到了可以离开的时候,他衣服都来不及换,拖起箱子就走。
“老大,要不然还是换下一班飞机吧,要飞老长时间呢,经济舱太难受了。”张文彬与他一同下楼,用主办方提供的车子送他去机场。
“不用,没事。”多等一分钟都是煎熬。
见他脸色不好,张文彬把车子飙得飞快。好在不是高峰时段,不到十二点便到达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