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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血质和抑郁质(85)

作者:柏君 时间:2022-02-26 11:22 标签:校园 破镜重圆 双向暗恋

  “手机被摔坏了,今天好不容易翻窗跑出来的。”他回答,边说边朝我笑,“妈的太刺激了,从两楼爬下来的。”
  我举着伞怔怔地看着他,魏丞禹见我不说话,问:“你们家也知道了?也不同意?你别紧张,我……”
  我打断他的话:“还是算了吧。”
  他脸上表情顿时凝固了,没有听懂般僵硬地问我:“什么意思?”
  “家里人都不同意,我也没有办法。”我朝他为难地笑笑,“就还是算了吧。”
  “你和他们说过了?”魏丞禹道,“我来说,你把院子门打开。”
  “说什么呢?说我们两个感情很好?”我抬头看他,看他的神情就知道自己说中了,“说了也没用,没有必要了。”
  他提高音量:“没有必要?什么意思,所以你要和我分手?”他又把手从栅栏的缝隙处伸过来,用力攥住我的手腕,连雨伞都跟着晃了晃,“你别紧张,你相信我,把院子门打开,我去说。”
  我说:“真的没有……”
  他迅速打断我的话:“行,你不开院子门我翻过来,结果都一样。”说完真的手抓上栏杆,作势要发力。院子门比人高一头,拉杆顶端还有铁做的镖头,现在悬着雨滴泛寒光。
  “你不要动。”我赶紧阻拦,威胁道,“你动我就进去叫人了。”
  魏丞禹听到我说的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很难以置信的样子:“……你都不再争取一下的吗?”
  “争取什么。”我小声说,“你好幼稚。”
  这个字眼好像让他生气了,他道:“对,我幼稚,我大半夜过来找你。爷爷两次住院,不行的时候都要我过去,要我下跪发誓认真学习,报效祖国,要我结婚生子……”他急得快语无伦次,“我两次都没跪过,腿都他妈差点被魏信楷打断了!”
  我深吸一口气,小声说香菜,可惜他没听见。
  魏丞禹催促我:“说话,你真的是认真的?你把话说清楚。”
  “认真的。我已经想好了。”我说,“你要是愿意,我们以后还是朋友,你有需要的地方就……”
  “谁要和你做朋友。”他回答。我便无话可说了。
  我们一起沉默了几秒。“所以你因为家里人反对,要和我分手,是这个意思吗?”他问,“所以我永远比不上你的家人,你也从来没把我当成过家人,是不是。”
  我顿了顿,点头:“是。”把伞收起来,透过门的缝隙递过去,“你撑伞走吧。”
  他没有接,只说:“胆小鬼。”
  我置若罔闻,把伞靠在旁边,转身跑回了家里。
  走回客厅,发现蒋阿姨正探头探脑地从洗手间出来,看到我立刻走过来小声急道:“你出去了?哎哟你这个伤口不能淋雨的啊,你去哪里了啊?也不怕你爸妈发现。”她唠唠叨叨,我大脑一片空白,觉得喘不过气,先越过她跑去洗水池干呕了两下。蒋阿姨见大事不妙,掉头就走,过了会帮我倒了杯热水过来。
  我喝了几口拜托她:“蒋阿姨,能不能帮我看看外面人走了没有。如果没有……”忽然下定决心,“如果没走,你就让他进来。”
  蒋阿姨有些为难,但还是点点头,又从伞架里抽出一把伞,打开玻璃门走到院子里去。过了会回来了,说:“没有人,但是我看门口有把伞就拿回来了。”她手里捏了两把伞,一把是她走出去用的伞,一把是我留在那里的那把透明伞。
  我接过透明伞撑开。这把伞挡过雨,蓄过水,见证过很多瞬间。透过那层透明的塑料薄膜,看到蒋阿姨不甚清晰的面孔,看到黑暗里冷色的客厅,突然有一种恨意。这一瞬间我是真的有一点恨他,恨他为什么我说什么他信什么,恨他说好要保护我,怎么没有保护好我。
  我蹲下来把伞上的雨滴擦掉,一楼的卧房门突然打开,露出妈妈的脸,她走过来说:“你在干什么?你爸爸都已经睡着了,想吵醒他吗?”
  “分手了,已经分手了。”我仰头看着她说,“不用担心了。”
  这下我终于两手空空,一个都抓不住,一个也没得到,满身落魄,一片狼狈。
  因为连续三天几乎没有合过眼,临近天亮的时候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时觉得地板和天花板都如同起伏的海浪,脚碰到地板,陌生笨拙地像新分化而出,一步只比一步更生疏。
  我竟忘记怎么走路了。
  后面几天蒋阿姨扶着我开始复健,一边他们又来和我协商售后服务——“既然已经分手了,希望你们两个还是不要见面了。”陈敏博给出方案,“我们也与你的爸爸商量过了,决定我们出力,你的父母出钱,把你送到英国读书。只要你配合学习,学校只会比你现在读的更好,这一点你放心。生活方面也会尽量帮你安排最好的条件,如果你需要阿姨也可以帮你请一个。”一切安排都很妥帖,除了我们不能在一起。
  说完这个,他又道:“你最近什么时候方便?魏丞禹说想和你见一面。”这时我刚尝到邯郸学步的滋味,恨不能直接匍匐在地上。推轮椅去又很不体面,我既不想让魏丞禹知道,也不想让陈敏博他们看到,显得我很愚蠢又脆弱。
  我回复:“还是算了,就和他说我不想和他见面了。”
  到了第十三天的时候,一觉起来,又莫名其妙想起怎么走路了,健步如飞,好像脱胎换骨,起死回生,焕然一新,一切都过去了。陈敏博那里的动作也很快,说如果我成绩不好就先读语言学校,根据我的情况做调整,总之这里先办退学手续,然后人先过去。我全部都答应。
  一周以后,出发的那一天,王叔来接我去机场,副驾是陈敏博,Cindy和我坐在后面一排。
  快到时,他扭过头道:“喏,给你办了一张英国的电话卡,号码写在上面了。”我说谢谢,接过陈敏博手里那张薄薄的卡片。
  过了会他又说:“你是个明事理的小孩,知道这个是什么意思吧。”我点点头,已经习惯他们表面晓之以理,实际全是刀刃的措辞。
  到航站楼,王叔把车开走,陈敏博却也跟着我们下车了,手里还提了一个小小的纸袋。Cindy带着我走进去,趁最后的时机嘱咐我,先说:“其实你爸爸妈妈也不是不同意你喜欢男孩子……你妈妈今天本来也想来的,但是又怕你不高兴……”再话锋一转,拍我的肩,“谁和我说过的,英国还叫什么‘腐国’,那里帅哥肯定多。再找一个吧?找个腐国大帅哥!”
  要过海关了,我和她挥挥手,陈敏博忽然上前一步,把他手里的纸袋递过来:“上次因为你没见丞禹,他后来给我的,让我转交给你。”
  我一愣,赶紧把纸袋接过来,和他们说再见。
  过安检时,我把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放进塑料筐里,工作人员叫住我:“你有东西掉出来了。”回头看发现是那张高中毕业时拍的拍立得。我边小心捡起来,边多看了两眼。李旭洋说我们两个没怎么变,其实对着照片看还是有点变化的。
  走完一套流程,终于在候机室坐下等飞机,我忍不住把陈敏博给的纸袋上的结解开往里看。
  袋子里露出毛绒绒的一角——是那条我织了拆,拆了织的灰色围巾。
  我抱着纸袋,茫然四顾,周围人神色各异,过暑假的小男孩把手撑在爸爸的膝头,凑近了笑着在耳朵边讲悄悄话;穿衬衫的女生戴着耳机,一只手按着包,另一只手拿了本经济学期刊;老夫妇一个看登机牌上的信息,一个替对方整理衣襟。
  我又低下头,看脚下鼠灰色的地毯仿若无边无际,想沿着它独自一人赤脚跑去无人之境,好像一切都是大梦一场。又恍惚间像回到高中的第一个国庆节,爸爸穿着莫兰迪灰的丝绸睡衣走进我的房间,轻轻坐到床尾,问我要不要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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