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沦陷(102)

作者:甲骨 时间:2022-02-09 10:10 标签:狗血

  “对不起,”谢存哽咽,“我应该告诉你的,清行,你不要这样。”
  “我现在没心思听你解释。”迟清行闷闷说,拿开了他的手。
  谢存扯着迟清行衣袖,不让迟清行走。迟清行用力抽了抽胳臂,没有抽开,有点烦躁地推了谢存一把。两个人在风雪里无声撕扯,一个男生从旁边路过,朝两人投来犹豫的目光,想了想,没有上前劝阻,当做没有看见,快步离开了是非之地。
  谢存的举动令迟清行心烦意乱,他力气一重,把谢存从自己身上强行推开。
  地面积着冰雪,谢存脚下打滑,被推得重心不稳,狠狠摔在地上。他没反应过来,脑袋磕到了台阶。
  迟清行呼吸一窒,差点就要弯腰去抱谢存。他在原地僵站几秒,一转身,甩下背后摔得很重的谢存,离开了眼前积满风雪的巷道。
  他坐进驾驶室,发动引擎,从后视镜里瞥见谢存扶着墙,从地上站了起来。
  谢存额头磕破了,往下淌血,试图往前走,可没走几步,再次脚步不稳地摔倒。
  看起来狼狈、混乱又可怜。
  迟清行的手停留在门把上,又缓慢生硬地撤了回去。
  他决定今天——至少在二十四点之前,他坚决不理谢存。
  往前疾驰的汽车里,他想,反正,谢存会来找他的。
  用更可怜的样子,求他原谅。
  他十分确信地这样想着,直到事实告诉他,他错了。
  之后的两天里,谢存就像人间蒸发一般,销声匿迹,一个电话、一条信息也无。
  第三天,迟清行犹如烦躁不安的困兽,无数次纠结之后,他到底拿出手机,拨通了谢存的号码。
  谢存的手机关机了。
  迟清行直接跑去了谢存家。拍门没有人应,余光一扫,意外发现一样落在台阶上的物品。
  三天前,谢存开门时,钥匙失手掉落在台阶缝隙,没来得及捡。
  三天后,那片钥匙仍然原封不动躺在原处。
  就像一盆凉水兜头浇下,迟清行浑身上下,连指尖都迅速僵冷。
  那天他跟谢存吵完架后,谢存没有再进过家门。
  当他踩着油门扬长而去时,在后视镜无法看见的某个地方,摔倒在地、孤单一人的谢存,遭遇了意外。


第106章 游戏(上)【现实荒谬】
  岛上的风夹杂海水的咸湿,眼前的墓碑因多年未有人祭扫长满青苔。
  从茂密树林间放眼望去,那栋三十年前不断传出婴儿啼哭的白房子,如今已沦为蛛网密布、灰尘堆积的遗址。
  细节已被漫长时光湮灭。唯一能确定的是,同一天里,两个男婴出生了。一个顺利滑出产道,一个脐带绕颈而亡。活着的男婴,其母从戒毒所急送过来,潦草生下肚中之物;而死去的男婴,受整个家族的关注,若能存活,必是含金汤勺的天之骄子。
  现实荒谬。
  活婴摇身一变,被赋予死婴的姓氏与家族,占据了死婴的一切。
  或许是体内涌动的卑劣作祟,即使用二十九年时间拼命洗刷,他依然觉得,骨子深处,他无法改写自吸毒犯的母亲那继承的脏污血统。
  他生理意义的母亲,用一笔钱就卖掉了从子宫分离的自己,拿那笔钱,买更贵、更多的毒品,不久便吸食过量,死在腐烂发臭的下水道边,被老鼠啃食得肢体残缺。
  而他本身,虽没有像生母一样沉迷毒品,却迷上了另一种更上瘾、更致命的东西。
  权力。
  谢存曾经说,他有得选择。他此刻独处于岛上,注视眼前荒芜的孤冢,的确可以自我坦白,他并非不知道谢存的意思。
  但他不会放手——他迷恋权力的快感,无论以什么手段,踩着累累尸骨往上爬,自云端之上,俯瞰遥远地面挣扎扭动的众生,会让他感到心满意足。
  只是,他现在莫名多了一层痛苦。
  按照谢存的说法,与他没有基因与血缘,却从出生一刻养育他,一直把他抚养成人的母亲,竟在生命最后,决定牺牲一切,保护他生命。这件事情,的确给了他无以复加的冲击。
  这几天里,冲击一点点在他体内累积,宛如一只地底探出的审判之手,把他从高处往下拉扯,要把他重新打回一个软弱不堪的普通人。
  韩呈将目光从墓碑收回,拉起外套领口,转身离开了树林。
  许宁西站在车旁,以沉默的视线迎上韩呈走近的身影。
  他不知道韩呈这几天为何情绪低迷,甚至回到多年未再涉足的小岛。但他相信,无论韩呈是否出现短暂的动摇,韩呈最终仍会走回宿命的道路,在人类创造的终极游戏里继续厮杀沉沦。
  韩呈进入汽车时,身形停了一停,没有再回头,俯身坐进车内。
  许宁西替他关上门,绕到驾驶座,把车平稳启动。
  窗外树影斑驳、飞速后退,M市的风雪吹不到这里,阳光在岛上经年不化。
  韩呈这次出来,不希被人打扰,索性没带手机。但许宁西的手机,还是在车厢里突兀传出震动。
  许宁西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一向不动声色的脸上闪过怪异,没有接起电话,看了看韩呈。
  “怎么了?”韩呈说。
  “是迟清行打过来的,”许宁西说,“我接吗?”
  韩呈往后一仰,靠住椅背:“他找的是我,我跟他说吧。”
  许宁西把不停震动的手机递给后座的韩呈。
  来电刚接通,韩呈还未说话,迟清行透出焦虑的嗓音立刻传出:“韩呈在吗?”
  “找我做什么?”
  迟清行一顿,明白韩呈直接接了电话,顾不上废话,急促地问:“谢存在不在你这?”
  韩呈不悦:“他为什么在我这?”
  “他——”迟清行刚准备说话,突然又打住了,转而确认一遍,“他不在你这?”
  “不在。”
  他想到那天夜晚,谢存与他结束交谈后,决然离开的清瘦背影,心中到底不甘,冲电话那头似笑非笑说:“我倒是希望他在我这里,但他特意找到我,说非要跟着你,我有什么办法。怎么,这才几天不到,连你也找不到他了?”
  迟清行蓦地沉默下来,呼吸都有些吃力。
  韩呈察觉不对劲,语气沉了沉:“谢存真的不见了?”
  “……”
  “你都找了哪些地方?”
  迟清行没有回答,过了几秒,突然抛出一个意料外的发问:“查筝是你情人?”
  如此隐私的问题被对方冷声冷调问出,韩呈脸色垮落:“迟清行,我的私事跟你没关系。”
  迟清行急于找到谢存,语速很快地说:“你跟谢存见完面后,第二天查筝来找过我,之后不久谢存就不见了,如果谢存不在你这,那应该是被查筝带走了。”
  铁门密不透风关严。
  墙顶的灯管二十四小时射出白光,空气从天花板的循环系统源源送入,牢固嵌合的四壁,甚至连一个小孔都没开。
  迟清行离开后不久,谢存遭人袭击,很快失去意识。等他醒来,已经置身此处。
  眼前的房间,结构类似牢房,有固定于地面的单人床、洗手池与马桶。与牢房不同的是,房顶安装了投影仪,正对投影仪的墙壁,悬挂尺寸覆盖整面墙的幕布。
  以及,房间斜对角,放置一台呈打开状态,但谢存无法看到屏幕的笔记本电脑。
  他的手脚被铁链锁住,铁链另一端嵌进墙体,赤手空拳,没有弄断或挣脱的可能;身体上绑着一只露出导线的黑色方盒,拇指大小的LED屏幕暗着,还没有启动。
  谢存很快意识到,绑在自己身上的,是一个可以被无线控制的炸弹。
  至于控制端,或许就是那台受限于锁链长度,他无法碰触的笔记本电脑。
  谢存有过短暂的怀疑,是不是韩呈把他弄到这来的。随即他否定了自己的猜想——无论在理性逻辑上、甚至残存情感上,他都不认为韩呈会再一次对他做这种事情。
  谢存尝试思考可能对他这样做的其他人,可他大脑昏沉、浑身发软,根本没办法集中精力。他的脑袋磕到了台阶,虽已止血,却仍像有把锤子,一阵阵狠力砸击头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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