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漾(57)
宋眠抡人都抡出了汗,谭俊一来,他退居二线,抬胳膊要擦汗,眼睛随便一瞥,就瞥到了高高提着热水壶的莫西干。
江舟背对着他!
宋眠脑袋叽里咕噜一通乱想,从盘古开天辟地想到了世界和平,然后他拖着病脚,以自己都意想不到的速度,将江舟扑到了一边。
被莫西干扔出的水壶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好几圈,没潵完的热水淌了一地。
“你没事吧?”
宋眠心脏都还在抽搐,实在不敢想象那水壶砸在江舟身上的场景,他不断在江舟手臂肩头摸索,又去揉他脑袋,嘴里呢喃:“你没伤到吧?烫到没?有没有哪疼?”
江舟被扑倒在地,脑袋嗡了一声,不至于多疼,但有些晕,他微微起身看了眼停在胖子手边的热水壶,和地上还在冒着热气的水滩,看宋眠着急的样子,懂了。
他安慰性的抚上宋眠的后背,说:“没事。”
“你俩没事吧!”
他俩动静太大,惊了屋里一票人,林平平就在他俩边上几步路,更是吓了一大跳,赶紧围过去拉人,“没事吧?”
“没事。”
宋眠摇摇头,担心的看着江舟。
江舟半坐起身,在郑其然和林平平的搀扶下站起来,他吸了口气,感受下,不那么晕了,看宋眠还紧张着,哭瘪着嘴,无奈,抬手揉了把他的脸,笑道:,“又不疼。”</
第40章
经过一通混战,双方哪边都没占到便宜。几个地痞伤得更重,宋眠这边仗着人多,打急眼了什么都不顾,拳头棍棒一股脑齐上,只管打得爽。
“你们给我等着。”纹身男临走前指着彭阳撂话:“这事没完!”
彭阳死死瞪着纹身男离去的后背,牙齿咬得很紧,手一松扔掉木棍,任木棍哐地落在脚边滚了几转,两手紧握成拳。
不大的烹饪间,充斥着熟食的卤香和女人小孩的哭泣,气氛始终压抑沉闷。
郑其然和楚清辞一人站一边,安慰性地捏了捏彭阳的肩。
宋眠和江舟就站在彭阳身后,旁观他这番动作。
看着彭阳握拳的双手,宋眠蹙紧眉尖,不想他继续压着火憋着事,于是走去他面前问:“怎么不报警?”
彭阳顿了顿,看他一眼,随即垂下眼皮,紧紧咬住唇,似乎是在思考,又像是单纯在发呆。
等了片刻,他松了松握拳的手,嘴巴张了又合,如此几次,才终于出了声:“我二叔赌钱,借了高利贷二十多万没还,上星期他来我家借钱,说是拿去做点小生意,结果前两天突然联系不到人……”
彭阳的二叔叫彭德胜,快四十岁了还是个无职业,无家庭,无金钱的三无游民。
人生前三十年啃父母,啃完父母开始啃兄弟,十足的智商良心都被狗吃了的社会败类。
这回欠了几十万高利贷,自知还不上,渣滓的胆子反而比一般人都小,生怕被追债的人弄死,过了几天担惊受怕的日子,最后受不了,跑来彭阳家死皮赖脸求了钱连夜逃了。
追债的找不到人,顺着关系摸来了彭阳家。
碰巧彭阳父亲昨天刚去南方采购原料,只有母亲孩子在家,小的小,弱的弱。
“我操。”郑其然抹了把脸。
几个平时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大少爷哪遇过这种事,此时都愣成了柱子。
一时间没人开口说话,空气陷入短暂沉默。
“你们是阳阳的同学吧,”一直跪坐在地上哭号的女人抹开眼泪,缓了会情绪,颤颤巍巍地站起来。“里头有间干净屋子,你们先进去坐坐,阿姨给你们做点吃的。”
她说着,弯腰把地上的女儿拉起来,小女孩仍在哭,站起来后抱着女人的大腿接着哭。
“不用了阿姨,我们……”
“你们先走吧。”
林平平的话没说完就被彭阳打断。
彭阳挣了下身体,挣开搭在肩上的手,有气无力地说:“今天谢谢你们。”
“我们是专门来找你的,”杨落落脸有些红,脸庞还挂着刚害怕流的眼泪,“因为今天第一次的班级活动。”
“对啊,大家都去了,就差你了。”田心也说。
“我去不了啊,”彭阳尽力扯出一个笑,指指乌七八糟的房间,“看看家里都乱成什么样了,我总得留在这里帮忙收拾嘛。”
“不用了,”宋眠摸出手机,指尖飞速划动,“我请保洁队过来帮忙,你跟我们走。”
“你现在情绪不对,”江舟板着脸道:“不要让关心你的人担心。”
“是啊,”彭阳的母亲微微躬身,给女儿擦眼泪,“阳阳你跟他们出去玩吧,今天我们家不做生意了。”
“妈。”彭阳皱眉。
“哥哥,你,你去玩,回,回来的时候,要给我买,买糖糖吃喔。”小姑娘抽抽噎噎地看着他。
“买,妹妹要什么哥哥都给你买,”懂事的小姑娘最讨人喜欢,张尽从衣兜里掏出两颗水果糖递给她,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泪,“不哭了啊。”
看彭阳还是一脸纠结的衰样,江舟难得没有无所谓的做个旁观者,他解开手机锁屏看了眼时间,眼中酝酿着别的情绪。
片刻后,他走到彭阳身边,似乎是斟酌了一下语气和用词,然后拍拍彭阳的肩,“收好你的所有情绪,毕竟旁人本就看不明白,既然无法改变现状,那就坦然接受,努力过好现在的生活。人,无论处在何种处境,都不能停止前进。”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因为宋眠拉住了他的衣角,却没说话,他岔了心思看了眼宋眠,宋眠也看着他,嘴角含着笑。
一瞬间江舟心里细微地动了一动,他克制住那怪异的心情,收敛了眼神,继续道:“乐观一点,生活再糟,也糟不过现在。”
“嚯——”
谭俊鼓了个掌。
林平平咂嘴:“果然是学神,就是会说话。”
最终彭阳是被郑其然和谭俊一人架一只胳膊架出的门,又强势又搞笑,彭阳唉唉唉被架着走,简直无奈。
彭阳妈妈看那阵仗,终于露了笑容,给同学们装了两大袋鸭类熟食,嘱咐大家好好玩。
宋眠和江舟一人提一袋食物,走在队伍最末,看前头几个男生逗着女生追来逐去,打打闹闹,整条小巷道都充斥着女生的怒骂和男生不着调的调戏。
“郑其然谁都不逗,偏偏只逗田心,”宋眠将食品袋换了只手提,闲下来的手抠了下江舟的手背,“你觉得是为什么?”
手背一瞬麻痒,江舟微微垂眸看他,然后顺着他的视线往前面看去。
不作死会死斯基郑其然逮着女孩的马尾,田心胡乱蹬腿,嘴里把郑其然骂了个遍,两个人绕着路边的电线杆转着互相打。
男生贱兮兮的笑着,女生脸红红的气着。
“不知道。”江舟默默收回视线,低声说。
宋眠点了一下头,侧过脸,看着他漂亮白皙的侧脸,片刻后低下头,目光温柔地盯着自己的手,手指卷曲再伸直,他说:“或许是喜欢吧,就像我一样,谁都不逗,只逗喜欢的人。”
江舟顿了一下,看宋眠细长的手指一直做着小动作,像是在紧张不安。
江舟没回话,长久沉默着。
宋眠不奢求江舟立刻回应,他很乐观,只要没被断然拒绝,就有机会。他又靠近江舟一些,胳膊蹭着胳膊。虽然隔着两层衣料感受不到对方热烫的体温,但只要能贴着,他就心安。
转进夜市街,日头渐渐升出地平线,迎着半升的红日,光芒四散,刺得人睁不开眼。
“真好啊,”楚清辞两手交握,掌在后脑勺,惬意地眯了眯眼,“年轻真好。”
朝气的面孔迎着光走去,被光照着,浑身暖洋洋的,好温暖。
“看见那块站牌了吗?”
徐潇指着对面恒大那边的公交站牌,“我们来比赛吧,谁先跑到那儿,待会就不用做苦力,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