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归途(67)
——抽屉里装了很多药,瓶子装的、盒子装的、拆过的、没拆过的……占了整个抽屉。
愣了片刻,他把手中的东西放到一旁,伸手将抽屉里的其中一盒药拿起来,盒子上标注是英文,治疗头痛的。
将它放下,他拿起另一瓶药,这一瓶他很熟悉,叫阿普唑仑。
这是一种常见的精神药物,可以抗焦虑,也可以作为催眠用,他之前也服用过,瓶子里的药只剩下三分之一,上面开药的日期有些久远,应该已经停止使用了。
抽屉里还有一些常见的治疗失眠的药物,除此之外还有治疗肝脏衰竭的、治疗脊椎的,甚至还有他连见都没见过的药,满满当当地塞了一大抽屉。
在药盒下面压着一个密封的文件袋,他的手在碰到它的时候停住了,那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背上出了汗,这种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当年沈幕城出事的时候,医院打电话给他的那一刻。
心慌、焦虑、恐惧……和巨大的不安充斥着他的内心,让他手心短时间内就泛出了汗。
将文件袋抽出来,他看到上面写着潦草的三个字——沈幕城。
看到这个名字,他有片刻的恍惚,心里“呯呯——”直跳,突然有种今天问张医生的事情找到了答案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是以罗叔叔的视角写的,所以他这些年经历过伤痛会一一呈现在大家的面前,如果从沈幕城的角度来写,那么他所经历的也同样会一一摊开来,其实两个人都并不好过。
第47章
档案袋里面的是沈幕城这些年的病历,密密麻麻地写了厚厚的一沓,罗少恒半跪在抽屉前,仔仔细细、一字不漏地将这一沓病历从头看到尾。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完的,就仿佛那一次在医院听着医生说抢救的过程和听警察说车祸事故现场的时候一样,他表面冷静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直到看到最后一个字,他才发现自己后背湿湿黏黏的,衣服早已经被汗水浸湿了,拿着病历的手也抖得可怕,连呼吸都几乎要停止了。
从十年前那一次车祸,导致沈幕城重伤昏迷,到因昏迷太长时间身上的器官逐渐衰竭,再到他醒来后复健的第一年生不如死的过程,这一份简历上事无巨细地记录了下来。
从那些冰冷的字眼中,罗少恒仿佛看见了当年沈幕城生死不明躺在病床上,仅靠着药物和营养液维持生命的样子,那样的画面别说亲眼看到,即使光靠想象,他的心脏就无法遏制地抽痛起来。
明明心痛得厉害,眼睛却干涩得流不出一滴泪来,他捏着手中的病历,用力喘息了几下才稍微平复了一点呼吸,却也无法压抑自己身体传来的颤抖,只觉得全身止不住地发冷。
能让沈幕城昏迷了七年的车祸会有多严重,他想象过无数次,但是他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尤其在最严重的那两年,沈幕城甚至出现器官衰竭的现象,而在他最虚弱的时候,自己却不曾陪在他的身边。
不知道在地上保持半跪的姿势有多久,罗少恒像是自虐一般,反复把手中的病历看了又看,直到肩膀和双腿传来无法忽视的酸痛,他才小心翼翼地将病历放回档案袋里,拨开抽屉里的药盒,将它放回原位。
将抽屉锁好,罗少恒扶着床边沿慢慢地站起来,然后整个人犹如虚脱一般坐在床上,双手撑着膝盖,努力想要控制自己发颤的双手。
他想起今天张医生说沈幕城已经恢复得很好的话,心里一遍遍逼迫自己不要慌张,既然医生这么说,那就证明也许是真的没有什么大问题了,至少最危险的时候沈幕城已经挺过来了。
“没事了。”他自言自语地低声说着,双手交叉握着纹紧,心里的慌乱却没能减少一点,当年的一次打击他也许能扛得过去,但是绝对承受不住第二次。
*
沈幕城忙完后回了趟主宅,大概是快要换季的原因,老爷子这两天受了凉,每天咳嗽个不停,从医院回来后好不容易养好一些的身体又虚弱了下来。
刚踏进客厅的门,沈幕城就听到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他加快脚步走进去,看到老爷子窝在客厅的摇椅里,腿上搭了张毛毯,手上还捂着一个小小的暖手宝,旁边的赵叔端着杯水,一手轻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
自从前些年生病之后,老爷子就变得非常怕冷,有时候即使是夏天,在屋里头也要穿长袖的衣服,原本高大的身材在这两年更是变得瘦削起来,此时弯着腰咳嗽的样子显得非常的苍老。
沈幕城看着他用手抵着唇不住地咳嗽,蓦然想起当年父母过世时,老爷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样子。
他仍旧清晰地记得,在父母的墓前老爷子拉着他的手对他说“阿城,给你父母磕头”的时候,老爷子瞬间老了十岁的样子。
老爷子现年已经快九十岁了,膝下有三子一女。沈幕城的父母已经因车祸过世,二叔一家长期居住瑞士,姑姑远嫁美国,因家庭原因也少有时间回来,身边除了沈幕城就只有沈丘雄一家。
沈丘雄对当年老爷子先是把沈家主权交给沈幕城的父亲,之后又交给沈幕城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他和老爷子之间除了父子名义之外早已经没了父子情份。
尤其在想插手主家生意却被沈幕城屡屡打脸后,就算是老爷子从医院回来的这些日子也不过是做做样子来看一看,更别提愿意在老爷子跟前伺候关心。
看着老爷子,沈幕城就不禁想起沈姜他们的事情来。如果事情真如他所猜测的一样,说不怨又怎么可能?不管事出何因,如果说罗少恒当年在疗养院没有熬过来,那么无论自己或是老爷子做任何事情都是无法偿还的。
只是看着老爷子如今有些痴傻的样子,他又说不出那些责问的话来,况且即使问出来了,老爷子这样的情况又能从他这里得到什么答案?
在原地站了会,沈幕城将所有心神收敛起来,抬步走过去。
赵叔停下替老爷子拍背的动作,动作小心地喂老爷子喝了几口温水,这才看向沈幕城:“少爷,您过来了。”
“嗯。”沈幕城接过他手中的杯子,动作轻柔地喂给老爷子喝。
老爷子喝了几口就不肯喝了,抬头仔细地盯着他看了一会:“阿城啊?”
“嗯,爷爷是我。”沈幕城将杯子搁到一旁,抽了两张纸巾替他擦了擦嘴边的水,“身体好点儿了吗?”
“挺好的。”老爷子笑道,眼睛比之前清明了许多,咳了两声问,“公司忙不忙?吃饭了没有?”
“不忙,过来陪您一块吃。”沈幕城说完抬头问赵叔,“老爷子下午吃过东西了吗?”
“只喝了点稀饭,我去看看晚饭准备得怎么样了。”赵叔说完便去了厨房。
沈幕城在旁边的凳子坐下,边替老爷子松筋骨边陪他聊天,聊了几句后老爷子又开始胡言乱语了,一会把沈幕城认成他的父亲一会又拉着他问他母亲的事,沈幕城已经习惯了他这种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情况,也不在意。
聊天的时候沈幕城的手机响了,他看着屏幕上罗少恒的名字,眼角的余光落在掰着手指玩的老爷子身上,微微一顿,便直接接了起来:“少恒。”
“还在忙吗?”罗少恒在电话那边问。
“在老爷子这边,怎么了?”沈幕城问,一边注意着老爷子的神情,发现他对罗少恒的名字没有任何的反应。
“没事,只是闲着无聊给你打电话聊聊天。”罗少恒笑道,语气微顿了下,“那你先陪老爷子,我先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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