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息树下(4)
作者:初禾
时间:2020-08-11 07:46
标签:甜宠
荣钧受过很重的伤,早几年身体非常不好,两人住在破旧的小楼里,每次去医院都得排一整夜的号,还不一定能看上。那时他跟荣钧说——哥,你坚强一些,等我以后当了医生,我们就再也不用半夜来排队了。
荣钧想不了太多,不知道他放弃了自己的理想,两年前他站在军医大门口,驻足良久,才隐隐察觉到些许失落。荣钧看病的难处在顾叶更出现后迎刃而解,顾家有钱有势,别说看病拿号这种小事,就是给荣钧划个医疗团队24小时陪护也不过顾叶更一句话的事,他学不学医,当不当医生倒是无关痛痒了。
对顾叶更,他自是感激的。这两年荣钧恢复得很好,气色比以前好了不少,不得不承认,这是顾先生的功劳。但自私一点讲,他不喜欢顾叶更,确切来说,他不喜欢所有企图接近荣钧的人。荣钧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那些黑暗里的日子,没有荣钧,他不一定能长大,没有他,荣钧说不定根本活不下来。那种没有血缘关系的陪伴与支撑,他认为没有任何人能够感同身受。
那是仅存在于他与荣钧之间的牵绊。
而顾叶更却把荣钧从他身边带走了,高三时的一个瞬间,他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是荣钧最需要的人,荣钧也不再是他一个人的哥哥,这种认知令他坠入看不到底的深渊,他听见呼啸刺耳的风声,那一刻,他只觉周身发冷。
好在他并非喜怒外露的人,更不是不通情理,明白自己对顾叶更的敌意源自对荣钧的占有欲保护欲,而那敌意多少有些嫉妒成分。
类似的敌意最初却不是在面对顾叶更时产生。
比顾叶更更早接近荣钧的是萧栩。
想到这个名字,柏尹手指一动,一串长长的烟灰飘落下来。他垂眸一看,烟已经快燃到底了。
摁灭,打火,吞云吐雾,一系列不假思索的动作后,他才察觉到,自己连着抽了第二根。
这种情况极少出现,他向来有自控力,即便是最疲惫的时候,也只是抽一根醒醒神。但最近——准确来说,是从仲城回来之后,他引以为傲的自控力正在渐渐坍塌。
其一,是抽烟的频率越来越高;其二,是做正事时走神的次数渐多;其三,是总是在自渎时想起某个人的脸。
一旦想起萧栩,内心就会烦躁,并非焦虑到影响情绪,但终归会卡那么一下。
以前对萧栩绝没有诸如此类的不安,他曾经把萧栩划在顾叶更那一拨里,认为他们都是对荣钧意有所图的人。毕竟顾叶更出现得蹊跷,突然跑来自称是荣钧过去的朋友,而萧栩更奇怪,因为荣钧帮忙打死了家里一只大蜘蛛,就赶着凑着要给荣钧介绍“轻松”的工作,还时常开着价格不菲的跑车招招摇摇地出现在荣钧面前。
那时柏尹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在荣钧的33岁生日宴上,与这个看到蜘蛛就大呼小叫的少爷干出酒后乱性的荒唐事。
萧栩在浴室里反问:“你说呢?”
那语气太过轻挑,令他十分不快。他愿意郑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向萧栩道歉,萧栩说不要告诉第三人,他也愿意保密。而萧栩关了水,裹着浴袍光着脚丫子走出来,却只是挑眉笑了笑,说:“瞧你这脸黑得,难道你认为我和你一样,还是个处男不成?成年人打个炮多正常,乖啊,别想东想西了。你也进去冲冲吧,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和朋友约了个局,今天没空送你去车站了,过阵子去骁城看你。”
萧栩28岁,又是萧家最受宠的少爷,柏尹不会天真到认为对方和自己一样此前未经情事。但萧栩的态度让他有些反胃,这种感觉很难形容,事后静下心来想,才有些难堪地意识到,大约是男人的那点可笑的自尊在作祟——你身经百战,无所谓酒后乱性,我却是如假包换的第一次。
就算共经云`雨的人并不是喜欢的人,但内心仍是在意的。
正是“在意”二字,让柏尹无所适从。
父母去世时他还小,“在意”这种情绪尚不明晰,可以说过去二十年的人生里,他唯一在意的就是荣钧,如今却突然多了个萧栩。而这两种在意分明是南辕北辙的,萧栩像枚突然嵌进来的钉子,叫他十分不舒服。
回骁市的高铁上,他想了许多,认为当务之急是查一查是谁将他送去萧栩的房间。这并不是难事,但在拨通电话之前,他犹豫了。
那酒店是安岳集团的产业,若他要调取监控,一定有人告诉顾叶更。凭顾叶更的脑子,自然能轻而易举了解到夜里发生了什么。这不是他所希望的,也不是萧栩乐意见到的。
这事不能让第三人知道,无论如何,这是他与萧栩达成的共识。
临近期末,柏尹没有太多精力琢磨已经发生的事,萧栩也没有主动打电话来。雍渊智观察得还挺仔细,栩哥的确有挺长一段时间没有来请大家撸串吃海鲜了。
萧栩来骁城的次数多,以前柏尹偶尔还觉得烦。他不习惯与人太过亲密,而萧栩又很自来熟,仗着与荣钧关系好,就总是以兄长自居。久而久之,他渐渐习惯了萧栩的出没,只是始终没有意识到。
现在萧栩不来了,才隐约发觉这糟糕的习惯。
有次释放在手里时,他愣愣地想,那天萧栩的轻挑劲儿是不是只是事后应激反应,就像他当时脑子一片混乱一样。如果是,那么萧栩之后觉得懊恼、羞耻,以至于不再联系也正常。
但不久他就在朋友圈里看到,萧栩是去澳洲出差,所以才没有再来骁城。
柏尹有次想给萧栩发微信,问还有没有不舒服,字打了一半却又全部删去,暗骂自己有病。
发这种微信算什么?对方会怎么想?
挑`逗,再约一炮?
柏尹有些懊恼,只好匆匆将萧栩从脑子里赶出去。但思维从来不遂人愿,越是不想想到谁,那人就一定挥之不去。
去年也有社区医疗活动,柏尹没参加,今年也没多想留下来,甚至归心似箭,想考完就回仲城。
一个声音说:我是想回去陪我哥。
另一个声音却轻笑:承认吧,你只是太久没看到萧栩了。
而萧栩在国外,柏尹有些泄气,索性留在骁市。
荣钧被顾叶更带去山中避暑,柏尹更没有回家的理由了。盛夏的一天,柏尹从社区医院交班回来,接到荣钧的电话。
兄弟俩聊了半个多小时,荣钧说话慢,柏尹极有耐心地听着。他哥从来不问他成绩怎么样,只关心他身体好不好,最近累不累。说到最后,又说骁市热,让他千万别中暑。
“骁市没有仲城热。”柏尹说:“我在仲城长大,还能在骁市中暑?”
“小心总没坏处。”荣钧想了一会儿:“小栩一回来就中暑了。”
第04章
柏尹举着晾衣棍的右手一晃,晒干的裤子“唰”一声落在地上。
荣钧问:“怎么了?”
“没事,裤子掉了。”柏尹的语气与之前稍有不同,多了几分刻意的淡定:“萧栩回来了?”
“你不知道?”荣钧有些惊讶。
柏尹捡起裤子,用力抖了两下,“他没跟我说。”
“是吗?奇怪……”荣钧语速放得更慢,似乎在思考什么。柏尹放下晾衣棍,笑道:“哥,你是小孩子吗,怎么什么都觉得奇怪?”
“是很奇怪啊,小栩居然没告诉你他回来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柏尹靠在阳台上,心想他去澳大利亚也没跟我说啊。
“那他中暑的事,你也不知道?”
“嗯。”
“你们闹矛盾了?”
“哥,你这逻辑有问题啊。”柏尹说:“我不知道他回来,也不知道他中暑,这两者和我们有没有闹矛盾没有什么必然联系吧?”
他又不是我什么人,不用干什么事都向我报备。
荣钧却说:“怎么没有?你们那么熟。”
“熟?”
“是啊。”荣钧继续道:“凭你俩的关系,我还以为你早知道小栩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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