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长风(27)
徐瑛虽然一脸不情愿,还是起身往厨房走,她知道,现在场面僵持,三个孩子肯定不想在一个桌子上吃饭。
晚饭后,杨振华找出医药箱,敲了敲许立房间的门,“请进——”
杨振华推门进去,发现许立正坐在书桌前写作业,台灯前放着一叠厚厚的卷子。
“作业很多吗?”杨振华问。
许立说:“不多,我在复习之前落下的功课。”
杨振华点头,用棉签沾着酒精,先给许立嘴角消毒,见他脸上有淤青,“叔叔去拧一条热毛巾来。”
没等杨振华起身,许立说:“没事,洗漱以后,我自己热敷。”
杨振华看着许立,时间一晃,当初那个瘦弱的孩子已经长大,初现成年人的模样,只不过脸庞青涩。用不了多久,他会跃过十八岁那道起跑线,更有力地奔跑。
杨振华知道少年时期,不像小时候那样习惯别人亲近,给了他空间,“好,医药箱先放在你房间,你自己看着办。”临走前,他嘱咐道:“幸好只是皮肉伤,否则破了相,明达肯定不原谅我。”
许立笑了笑,又感到左脸肌肉疼痛,只好捂着脸。
杨振华摆了摆手,“我就不多打扰了。”
出了许立的房间,杨振华又去看了女儿,轻声跟她说了什么。
没过多久,杨嘉羽端着一盆热水进来,把房门关好,很心细地拧着热毛巾,给许立敷脸。
许立说:“嘉羽,今天没吓到你吧?”
杨嘉羽摇了摇头,双眼有哭过的痕迹,眼角却带着笑意,“我不怕。”
感觉毛巾的温度散了点,杨嘉羽把毛巾重新烫了一遍,继续给他热敷,“这么好看的脸,不能弄脏了。”
许立心里一暖,没有说话。
杨嘉羽接着说:“许立哥哥,你还不知道吧,上次你和哥哥给我送东西,班上的同学问到底哪一个才是我的亲哥哥,你猜我怎么说。”
许立眉眼温和,“都是。”
杨嘉羽摇了摇头,笑着说:“我说,第一个是我的亲哥哥。”
许立竭力思索那天发生的事情,好像是自己先上去,杨嘉佑跟在后面,他的心不自觉地变柔了。
杨嘉羽吸了吸鼻子,继续说:“因为哥哥他总是坏脾气,我要惩罚惩罚他。”
许立眉眼弯弯,“嘉佑知道这件事吗?”
杨嘉羽把食指放在嘴边:“嘘——”她压低声音,“这是秘密,不能被他知道,否则,他又要凶。”
“今天嘉佑看上去可怕吗?”
杨嘉羽摇头,眼里闪着泪光,哽咽着说:“哥哥……很好。”
许立呼吸沉沉,半晌才说:“嘉羽,嘉佑很在乎你,你对他不要有误解。”
“我都知道。”杨嘉羽松开手,揉着眼睛说:“哥哥只是看起来凶,其实对我很好。”
许立轻声劝:“哭多了对眼睛不好,你还得好好看五线谱呢。”
杨嘉羽点了点头,把眼泪忍住了,“嗯。”
热敷了十多分钟,许立说:“可以了。”
杨嘉羽把盆子端出去,听见许立说:“我来吧。”
“没事,”她站在门口,仿佛在窥探门外,“哥哥还把门关着,爸爸敲了好几次门,他都不开。”
许立脸上出现心酸的笑意,现在他们都快十八岁了,不比小时候,哄两下情绪就能得到缓解。杨嘉佑怄气,饭也不吃,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再正常不过了。
待杨嘉羽离开后,许立收拾了一下桌面,想到明天是周日,不用早起,他没打算早睡。
一直等到临近十二点 ,家里的灯都关了,四周静悄悄的,许立穿上拖鞋,朝杨嘉佑的房间走过去,轻轻敲响了他的房门。
里面没人应声,许立有点担心。
他又敲了敲,低声说:“嘉佑,是我。”
认出许立的嗓音,杨嘉佑心里涌起一阵酸楚,却哑着嗓子说:“我睡了。”
许立站着没动,又敲了敲门。
敲门声还在持续,看样子许立不肯走,杨嘉佑只好起身开门。
许立走了进来,发现房间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显得四周黑黢黢的。
不过仔细看,还是能看见不少细节,儿时张贴在墙上的卡通海报,不知何时变成了科比,床单换成了深蓝色,就连书柜上也摆放着不少文学类、地理类、军事类书籍。跟少时初见时很不一样。
杨嘉佑坐在地上,把窗帘拉开,望着幽暗的星空,“你找我干嘛?”他瞧了许立一眼,发现许立手里拿着不少东西。
许立学他坐在地上,把棉签浸湿,“手给我。”
杨嘉佑心里涌起一阵泪意,“不用,屁大点儿的伤,没事。”
许立轻轻笑了笑,没牵动脸上的伤,直接握住杨嘉佑的手腕,用棉签擦拭着那道伤口。
杨嘉佑倒吸一口冷气,听见许立说:“忍一忍,待会儿就不疼了。”
第22章 惺惺相惜
清理完伤口,许立找出创可贴,动作很轻,把那个伤口贴住了。
杨嘉佑心里好受了一些。
两个少年坐在地毯上,仰望着窗外的月亮,什么话也没说。
良久,许立把用过的棉签、创可贴的外包装扔进垃圾桶,听见杨嘉佑说:“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你没来之前,我和妹妹几乎天天吵架,其实我不讨厌她,是妈妈太向着她了,无论我做什么,最先道歉、认错的人总是我。日积月累,我就习惯了忍让,习惯了被忽略,后来我发现踢球可以让我忘记烦恼,不用记起一肚子委屈,我就沉迷于体育活动。但是一回家看见妹妹,我又要想起那些事,所以我和嘉羽总是不和睦。”
“后来你来了,我终于能喘口气,妈妈注意到我也需要关心,不仅仅是一个坚强的哥哥。你家里的事情我知道,初中的时候,我看着你,觉得自己和你是一样的,我虽然有爸爸妈妈,但一直被忽略,我优秀,是理所当然;我淘气,就要受重罚。”杨嘉佑深呼一口气,“我很累,我不想做哥哥,我只想做自己,但是每一个人都在给我贴标签。”
许立说:“嘉佑,你和我不一样,你的爸爸妈妈还在,而我,真的是什么也没有了。”
杨嘉佑的眼泪淌了下来,委屈到了极点:“但是你看看今天,我有妈妈和没有妈妈,又有什么区别。这是妹妹的妈妈,不是我的妈妈。我的想法没有人倾听,我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相信。她只会觉得我惹了事,打了同学,从来都不会关心我为什么这么做。”
“不是还有杨叔叔理解你吗?”
杨嘉佑说:“我爸很忙,有很多事要处理,至少童年时,大部分时间我和嘉羽都在面对妈妈。”
许立轻声说:“其实父母没有那么完美,我没转学时,同桌是女生,她不像你和嘉羽,是独生女,对小时候的事记忆犹新。她经常说,妈妈以前给她洗脸很痛,扎头发扯着头皮,她很羡慕别人有温柔的妈妈。有时候之所以会难过,是因为我们对父母的期望值太高,也许这样听起来很悲观,但事实的确如此。”
本来以为许立会老生常谈,没想到他却说出这番话,杨嘉佑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鼻音:“许立,对不起,我不该在你面前这么说,会让你更伤心吧。”许立连可以抱怨的家人都没有。
许立摇了摇头,“嘉佑,你今天跟叔叔阿姨说的那番话,我很感动,真的。”
杨嘉佑别过脸,觉得难为情,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杨嘉佑问:“你父母是怎样的人?”
许立语气平静:“他们是很好的人,虽然陪伴我的时间不长。”
杨嘉佑怕他想起伤心事,没敢继续往下问。
许立接着说:“可能你觉得徐阿姨袒护嘉羽,但以前嘉羽不吃青豆的事情你也知道,她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快乐,学钢琴也是。由于理解力弱于其他人,她需要付出更多努力,才能到达别人的起跑线。明明都是同学,别人越跑越远,而自己使尽全身力气也追赶不上,那种滋味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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