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说我是替身吗(15)
“喂,小哥?”男人晃了晃手。
“啊?哦!你想吃点什么。”郑早春抓起菜单就从收银台里走了出来。他眼看着男人在接到单面过了塑油腻腻的菜单后,略微皱眉不自然地平放到了桌上并悄悄蹭了蹭手指。目睹这一幕的郑早春羞得满脸通红,他一定是嫌弃他们店里环境不好吧,像他这样的人,本来应该去那些高档的餐厅里吃饭才对,这里的小馆子真是太委屈他了……
“你有什么推荐的?”
“……鱼香肉丝,虎皮青椒。”就在男人耐心告罄把目光又放回到菜单上时,郑早春慢慢吞吞报了两个菜。
鱼香肉丝是店里大厨拿手的的菜,虎皮青椒用的是今天早上才送来的新鲜青椒,郑早春左思右想定了这两个答案。
“行,就这两个,再来碗米饭,麻烦上菜快点,我还要去修车。”男人一指把菜单推开。
“好的,请稍等。”郑早春恨不得抓起那个令人脸红的菜单找个地缝钻进去。
去后厨下了单之后,郑早春从消毒柜里拿出一只茶杯,想了想,去厨房里用开水把茶杯里里外外烫了烫,又用干净的洗碗布仔细擦了一遍,拿在手里去了男人那桌。
“请用茶,饭菜马上就好。”郑早春站在男人的身边倒茶,他能感觉得到他的视线一直望着自己倒茶的手,顿时紧张万分。
“好了,不必太满。”男人在茶杯倒满三分之二的时候,伸手拦住了郑早春。
啊!郑早春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碰到他了!他的脸上渐渐染上了一层红云。
“郑老师?郑老师!”一阵呼喊把郑早春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嗯?”
“郑老师你又发呆啦?我叫你好几声呢!”
“哦,不好意思,有什么事?”
“张老师找你去他办公室。”
“好,谢谢你,我马上去……”
同一时间,卢昊泽在听派出所的朋友给他分析查到的结果。
“你看这个乘坐火车的记录,转了三个地方最后到了C市,所以我觉得他在C市落脚的可能性很大。”
卢昊泽看着桌上的两份资料,一份是开房的记录,一份是他的铁路航空出行记录。
“你有没有在听?”对面卢昊泽的黑眼圈都要拖到地上了,胡子拉碴也不修剪,浑身上下散发着萎靡的气息。朋友看到他这样子颇有些无奈,说要找人的时候急吼吼的跟什么似得,现在跟他讲正事了,却老是一副神在在的模样。
“你这个开房记录,这天就他一个人开的?”
“记录上这么写的应该就是啊。”
“有没有可能两个人住一间却只用了一个身份证?”
“不大可能,现在所有的酒店,每一位入住的房客都要提供证件,没有房卡电梯都进不去。”
“哦……”听到这样的回答,卢昊泽不知作何感想,也许他可以进一步猜测是郑早春开好了房间之后把田聪领进去的,但是另一种更符合逻辑的猜想则愈发醒目起来,郑早春是一个人住的店。
“你稍等一下,我出去打个电话,马上回来。”卢昊泽捞起手机就起身去了走廊。
好不容易翻到那天的通话记录,找到号码回拨过去,电话很快被接通,可却不是他要找的人。
“喂?”电话里是一个细声细气的男生的声音。
“喂?这是田聪的手机吗?”卢昊泽说。
“是啊,卢老板你找他有什么事,他刚去洗澡了。”对面的语气里透着股显而易见的惬意。
“你怎么知道是我……”卢昊泽惊讶不已,脑海中一个念头嗖地闪过,快得他还没来得及抓住就消失不见了。
“照片好看吗?”对方轻笑一声。
听到这句话,卢昊泽的脸色沉了下去。
“是你。”他冷冰冰地问。
“你猜?”
“姓名。”
“金家俊。”
“为什么。”对方应该清楚他在问什么。
“我家孩子到了叛逆期,不好管啊,所以这不请你来帮忙了么。”
“弄得我和郑早春不合对你有什么好处?”
“谁说我要弄的你们不合了?我就只是提醒你让你把自己的人看紧点罢了。等等,你揍他了?”金家俊好奇地问。
“……没有。所以那天晚上……”卢昊泽艰难地滑动了两下喉结。
“哦,那天啊!你家小朋友自己先跑了,我回去把我家缺德外甥摁着好好教育了一晚上。怎么?你真把人打了?难怪人跑了不跟你好了……”
“死舅舅,你拿我电话跟谁聊呢?!”突然听筒里由远及近传来田聪中气十足的吼叫声。
“嘟嘟嘟……”电话直接被压掉了。也好,自己正好也没什么好问的了。
卢昊泽放下电话心头像有块巨石压着一样令他喘不过气来。最糟糕的的猜测应验了,果真是有人在背后别有用心地挑拨,而他或许真的误会郑早春了。卢昊泽绝望地捂住眼睛,为什么,为什么那天不问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在温泉酒店到底发生了什么,照那张照片的时候他有没有被强迫,以及最后他又是如何在凌晨两点赶到距离温泉酒店七八公里远的山脚下的……
“嗡-嗡-嗡-”卢昊泽被手机震动的声音打断了思绪,低头一看,还是刚才那个号码。
“喂,是我,田聪。刚才那个贱人跟你说什么你都不要信!”田聪语气很急,声音有些炸毛的意味。
“哦,好……”听到田聪孩子气十足的话,卢昊泽不知作何感想,总有一种居然会把这样的人误认为是情敌的羞耻感。
“咳咳,接下来跟你说正事,有空你跟我见一面吧。我有一封看上去应该是郑早春寄给你,但是地址写错了一个数导致退还给学校的信,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我现在就有时间!”卢昊泽抢着说。
“呃,那好吧,那就学校门口的咖啡厅见。我这边还要一会,等我出发了再跟你联系。”
“好!”
意外的消息让卢昊泽既激动又忐忑,信,一封郑早春写给他的信。他会跟他说什么?会解释他为什么离家出走?会告诉他他去了哪里吗?卢昊泽发现自己现在整个人都要魔怔了,他是多么地渴求哪怕一丁点可以找到郑早春的线索。
“卢昊泽!你还要不要找你的人了?我还有工作要忙的啊!”派出所的朋友在屋里等了半天不见人回去,开了门出来问问。
“啊?哦……听的听的,回去你继续说……”
两个小时之后,田聪和卢昊泽面对面坐在了咖啡厅里。
“你找到郑早春了吗?”田聪首先问道。
卢昊泽摇头。
“哎,这件事上我也有错,是我辜负了他的信任……”
卢昊泽沉默地等他说下去。
“一开始只是想做做样子,面上虽然跟他相处的很好,其实心里一点看不上他那样有点娘娘腔的性格。可之后慢慢相处下来,我发现他无论做人做事都特别认真,是那种对待什么事都很努力,很正能量的人,这一点在我看来非常有吸引力,正好那段时间他也不爱搭理我……反正我是真的有想过要跟他好的……后来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是我背叛了我们之间的友情,或许他退学离家出走还有我的一部分原因,是我对不起他……”
“那天,你们到底……”卢昊泽有些迫不及待听到田聪接下来的答案。
“没有。”田聪回答得干脆利落,“我抱着他进房间的时候,我…舅舅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了……后来郑郑自己跌跌撞撞地跑了,我,我没空追……”
配合上田聪脸上可疑的红晕,卢昊泽差不多能还原那天事情的原委了,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我的信呢?”
“在这。”对于改换话题,田聪也表示喜闻乐见。
“谢谢。我还有事先走了,要是你这有他的消息了,麻烦一定通知我一下。”
“嗯。”
卢昊泽匆匆忙忙回到车上,深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面上盖着“地址不详,退还发件人”的信。
没有。
里面不是郑早春给他留的信,信封里只有薄薄的折成四折的一张纸,打开来一看,题头的“协议”二字把卢昊泽的心扎了个对穿。
是了,这就是五年前卢昊泽逼迫郑早春签的协议,在条款的空白处,他看到了他用黑笔工工整整填上的一句话:
9.乙方自愿放弃孩子和补偿款,到期自动离开,故本协议自即日起终止。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我最近重新捡起了我阴阳师的号……于是吧,emmmmmmm,更新可能就没有那么快了,哈哈,哈哈哈……开个玩笑……
接下来就是爬山涉水追媳妇的过程了,想看打脸的可以在台前坐好了嘻嘻嘻~~~
感谢你一如既往的支持,17年最后一个月啦,加油!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34.
卢昊泽最近陷入了一个无法摆脱的梦魇。
几乎每晚他闭上眼睛就能梦到郑早春塌着肩膀,用屈辱又挣扎的眼神对他说,“好,我签”。每一次他都会重新温习一遍,那个人的眼神里清澈的星光一点点暗淡下去,最后连成了一片幽暗的深渊的全过程。
“不!”每次他都会在这里惊醒,醒来心都会加倍的疼起来,因为在梦里,他无比清楚地知道,那个抹杀掉那人眼神里的华光,把他那份小心翼翼的爱恋当着他的面摔得粉碎的,就是他自己。
两个月过去了,光C市他就去过了好几次,但是每次都是希望而去,失望而归,在一个人口超过四百万的城市里找一个刚刚到这里不久的人实在是太过艰难,卢昊泽甚至有时都会有要永远失去郑早春的错觉。
“早春,你到底去哪了啊……”抱着画本卢昊泽喃喃道。
“老师,你从哪里来呀?”这天放学后,郑早春被一个女孩拦住了。
低头望望环着自己腰的孩子,郑早春笑得温柔,“我从山那边来。”
“山那边有什么?”
“嗯…有很大的城市,宽宽的马路,摩天大厦,还有很多像花花这样可爱的小孩子。”
“就像你给我们画的那样的吗?”
“对。”
“那我能去山那边看看吗?”花花睁着黑溜溜的眼睛,对郑早春口中描绘的世界充满了向往。
“可以啊,等你长大了,考了大学就能去了。”
“真的吗?可是我奶奶说我们家没钱,上不了大学的……”花花沮丧地说。
“没关系,老师们会想办法的,别担心好吗?”郑早春和蔼地摸摸花花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又黄又细的头发。
“好!谢谢郑老师!最喜欢郑老师啦!”花花说完就害羞地跑开了。
郑早春目送着孩子一蹦一跳地离开,他绕去屋后,沿着小路缓慢走上一个小坡,望着满目连绵起伏的山脉似乎没有尽头。郑早春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
申请来到这个偏远的希望小学当美术老师已经快两个月了,说是学校,三间平房,一根旗杆还有平房前的一小块沙地就是这所学校的全部建设了。想要从这里出去,要先徒步翻过两座大山,到了镇上之后要坐三个小时的三蹦子到县城,县城里一天会有两班开往最近地级市的中巴,而中巴要花上四个小时才能到城里……
郑早春刚来的时候甚至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不得已他找山下村民家借了一床被子,晚上放学后,教室里四张课桌一拼就是张临时的床。后来校长见了实在过意不去,发动村里人给郑早春在学校背后的空地上盖了一间木屋,郑早春这才真正解决了住的问题。
因为偏远,这里的师资条件奇缺,包括郑早春在内四个老师要负责全部三十几个孩子的教学。每一个老师都必须身兼数门课,于是郑早春除了负责孩子们的美术课以外,还要兼任低年级的语文和数学。
花花是他班上最小的一个孩子,今年刚五岁,因为父母常年外出务工,家里年迈的奶奶精力不足以全天照看而干脆送来了学校。每次看到和女儿年龄相仿的花花时,郑早春心里总会忍不住思念起千里之外的孩子们,不知道他们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可能早就把他忘记了吧……
山顶的风大了些,郑早春没站多久就退了下来。教高年级语文数学的张老师告诉他今天晚上会下暴雨,他得去把他种在屋前的蔬菜收一收才行。
同一时间,卢昊泽站在书房凝视着窗外的瓢泼大雨。今天他接到了大姐的电话,这么长时间了,卢家大姐也觉出了些不对劲,找人一问一打听,自家弟弟居然在千方百计寻找那个郑早春!
“卢昊泽你是不是傻?人家走了就走了呗!你不赶紧娶个正经媳妇给你带孩子还在这墨迹什么呢??”
“等我把郑早春找回来。”
“找他回来干嘛?!结婚呐?!”
“他是我孩子的亲妈,我要跟他在一起。”
“卢昊泽你疯了!为了这个不男不女的东西,你班不好好上,孩子不好好带,怎么?还要跟这样的怪胎过一辈子?疯了!我绝对不允许!你趁早放弃!死了这份心!”
“姐,郑早春怀双胞胎之前得了抑郁症你知道吗?他为了给我生儿子,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后来还差点弄得连命都没了,就这还落不到你一句好,还要被你骂‘怪胎’,你觉得合适吗?”
“我,我管他合适不合适!当初也是他自己同意的!我又没有逼他,反正你不能跟他在一起!不行,我明天就开始给你安排相亲,等你结婚了就不会整天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了!”
“姐,这话我只说最后一遍,这一辈子,我只认郑早春一个人,除了他我谁都不娶,如果你非要干涉,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傻X!”卢家大姐气得摔了电话。
卢昊泽打了个电话,让秘书和司机去大姐家把孩子们都接了回来。家里很快又热闹了起来,可热闹只是小孩子们的热闹,周阿姨和小李面上的表情都郁郁的,她们知道郑早春至今仍是下落不明。
“父亲,爸爸呢?”秋秋吃晚饭的时候突然问道。坐在饭桌前环顾了一下发觉怎么经常坐在餐桌最那头的爸爸不见了。
“爸爸他出差了,还没回来。”卢昊泽没想到女儿一回家就会问起郑早春。望着女儿清澈的眼眸,他内心十分苦涩。
“哦,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我还不知道,秋秋有事找他吗?”
“有的,幼儿园的果果说想让我爸爸也给她画一个画。”秋秋说。
“哦,等他回来再画吧。”
“好。”
“叩叩。”晚饭后,周阿姨敲响了卢昊泽的房门。
“进。啊,是周阿姨,快坐。”卢昊泽把周阿姨请了进去。
“老板,你现在要是不忙的话,能不能听我说几句话。”周阿姨在门外思量再三,还是找上了卢昊泽。
上次周阿姨在他面前声泪俱下的哭诉之后,他自觉没有颜面再去解释什么,周阿姨平时也好像有意回避他,这还是自那之后头一次两人正经坐下来说事。
“嗯,你说吧,我看你吃晚饭的时候就好几次欲言又止,觉得你肯定心里有事,说吧。”
“这段时间,我看你一直没放弃找小郑,所以,我想来问问,你对他到底……”
“我喜欢他,不是谁的替身,我喜欢他。”卢昊泽略微苦涩地说。说出口后卢昊泽发现,原来“喜欢”二字说出口其实不难,可郑早春在的时候他为什么总是忘记说呢?
“你们两个都是男的,以后的生活你想过吗?”
“无论花上多少年我都要把他找到,把他带回来,我们可以去国外结婚,我们会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卢昊泽说着说着就哽咽了。
“这次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周阿姨被这一通剖白弄得有些局促不安,“我一边觉得他走了挺好,一边又担心得很。这两天我听小李说了很多,听说小郑走的时候没有拿家里的钱,他身上可能也没有多少钱,也不知道他现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会不会吃了很多苦……”
“周阿姨!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卢昊泽敏感地捕捉到了周阿姨话里的异样。
“我,我也说不好,就是有一种感觉……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去了哪里……”周阿姨来来回回搓着手,语气犹豫。
“没事!你说!你说!”听到这话卢昊泽差点没给周阿姨跪下。是啊!当初刚知道郑早春走的时候,为什么不问问周阿姨她们,明明他们在家里还时不时说说话的。
“我也不记得什么时候了,大概是去年小郑还在上大学的时候吧,他有一天跑来问我,美大的毕业了在社会上能找什么样的工作。我说现在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哪知道,又是搞美术的我老太太就更不懂了,只是在电视上看到过,有他们学校毕业的学生去山区小学当美术老师的,那是个什么支教下乡活动吧,我就这样跟他说了,他后来也没再问我,我也就没当回事。这不,听说你最近老往C市跑,我才想起来,那电视上说的支教活动就是我们市联合C市共同举办的……”
“!”就像漆黑的房间里突然照进的一束强光,卢昊泽被眼前巨大的希望闪得直眨眼睛。他虽是去过C市很多次没错,但是要是郑早春不在市区而是在附近的乡下呢?想起那张魂牵梦萦的脸,卢昊泽恨不得现在就飞去C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