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性浪漫(42)
“刺纹身的时候也唱歌了吗?”程旷问。
“什么歌?”章烬愣了愣。
“操操操操操……”程旷毫无感情波动地模仿了一遍。
……居然被发现了!居然还笑话他!
章烬牙疼地说:“你是不是找抽?”
“怕疼为什么还刺?”程旷问他。
“瞎刺的。”章烬随口说道。
刚擦了药膏还不好穿衣服,他觉得有些冷,指了指程旷的床说:“床借我趴会儿?”
“你趴吧。”
现在这个点还早,程旷正好要刷题,没那么早睡觉。章烬趴在他床上,拿被子盖住了大半身体,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其实就是因为怕疼才刺的。”
程旷的笔停顿了一下,接着就听章烬继续说:“我爸是个表里如一的怂蛋,我家开棋牌室,进出搓麻将的人素质普遍不高,老是有人闹事。以前他跟我妈还没离婚的时候,眼睁睁看着自己老婆被欺负,连个屁都不敢放。那个时候我才知道,除了我,没人能护着我妈了。”
“他俩离婚以后,我妈带着我在姥姥家住了半年。有回我姥爷抽烟,烟灰掉在我眼睛边上,把我给烫哭了。姥姥就说我像我爸,一副怕事儿、怕疼、怕死的德行——就是那会儿纹的身……刺的时候没唱歌。”
傻炮儿说完,还不忘特意强调这一点。
章烬眼角有一块小疤,程旷很早以前就注意到了。他从章烬眼角收回视线,说:“知道了,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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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哥儿装逼失败_(:3」∠?)_
第45章 “炮哥儿,生日快乐。”
程旷让黄哥单独找他算账,章烬却没打算轻易放过对方。黄哥还没找上门,章烬就先找上他了。
他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个黄哥全名叫黄威,是黄芸芸的堂哥。加上这层关系,黄威带人堵程旷的事就解释得通了,章烬觉得头疼,没想到胡淼和黄芸芸搅出的这滩祸水居然如此源远流长。
黄威在校门口被章烬拦住的时候,有些惊愕。堵人的事儿黄威没少干,就是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被人堵,而且对方只有一个人,胆子着实够大。
“你找我?”
当时章烬嚼着泡泡糖,边嚼边说:“找你算账。”
这话很是嚣张,黄威眼皮一跳:“哟,你替程旷来的?他放话的时候不是很狂吗?怎么着,自个儿不敢来了?”
“他是学霸,就这样一笔破账需要他算吗?”章烬吐出了泡泡糖,“我跟你算。”
话音一落章烬就动手了,黄威脸上的伤还没好,被他一打更是旧恨添新仇,忍无可忍了。他的跟班们这回不敢再袖手旁观,撸起袖子上前帮忙,将章烬围住了。
炮哥儿打架经验比学霸丰富,不管其他人怎么围攻,摁着黄威一个人揍。石宝吓坏了,忙掏出手机给程旷打电话,但没打通。他不知道,章烬是挑准了时间来找茬的,这个时候学校正在周考,程旷的手机不但关机了,而且压根就不在身上。
章烬平时不学无术,唯一一次深谋远虑还用在了算计程旷身上,可见在动歪脑筋方面天分颇高。
周考结束后就是周末,程旷回了一趟燕石街。
前阵子忽然流行起收音机,有不少老头儿老太傍晚散步时手里端着一个,一边走路一边跟着咿咿呀呀。程旷用月考的奖金给程奶奶买了一个红色的收音机,里头下了十来首歌,程奶奶很高兴,转头就收进了抽屉里。
散步前,程怡问她怎么不拿上收音机。程奶奶摆手说:“有孙子孙女陪着唠嗑,用不着它。”
程怡说:“我天天陪你散步,你哪天都用不上,那旷儿不是白买了?”
“我不会在家里听啊,做饭的时候、泡脚的时候……什么时候都能听,有用得很。”
程怡听明白了——她把那小玩意儿当宝贝,舍不得带出门,只肯搁在家里供着。
小公园里挺多结伴散步的老人,却鲜少有年轻人陪着的,程奶奶一左一右有俩。偶尔碰上熟人,对方夸她有福气,程奶奶就笑眯眯地应着,说:“我这两个孙子孙女都很孝顺。”
分明是夸奖的话,程旷听着心里却不是滋味。程爷爷从前也总说他孝顺,可是有什么用呢?不知听谁说的,背上的痣是苦命痣,程爷爷背后就有这样的痣。
一语成谶,程爷爷一辈子都是苦的,含着苦来,带着苦去,程旷的孝顺一钱不值,不能给老人家添一点甜头,只能在这个人离开以后,在烟熏火燎中不停地烧纸补偿。
所谓的孝顺,就是这样吗?
程旷的肩膀还不够阔,心肠却足够硬,养不出一颗软趴趴的孝心。老一辈的人总说叶落归根,他不但不想归根,还想把深埋在燕石街的根系彻底拔出来,把种在这里的家连根拔起,再把紧紧缠在方幼珍和程奶奶身上的“苦”字掰开,狠狠掷回地里。
橘红的夕阳暗下去,天边弯着一枚淡淡的峨眉月。程奶奶走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累,祖孙仨坐在湖边的木椅上,对面有个穿牛仔服的小孩握着一把石子打水漂。程怡往程奶奶的小腿上拍了拍说:“腿还肿着吗?痛不痛?”
“腿不痛,头痛!”程奶奶皱着眉埋怨,“我整天愁你的事愁得要命,脑筋都痛!”
“你愁我干什么?”
“愁你嫁不出去!”
“……”程怡回不了嘴,将祸水东引,“旷旷明年高考,你不愁他?”
程奶奶笑眯眯地说:“我们旷肯定考最好的学校,我愁他作甚。”
当时水面风平,春夜初醒,程旷以为这样的时间还有很长,然而变故就像融化的软雪糕,扑通一声,冷不丁拦腰折断。
周末下午程旷坐车回去,在车站碰到了方鹏。天山童姥爷神色匆匆的,好像有什么要紧事赶着去干,走路都在低头看手机,直接撞到了程旷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方鹏捂着脑袋道歉,一抬头才发现是熟人,“哎哟是你啊学霸!”
程旷对着大鹏那张娃娃脸,好容易在“大鹏”后面添了个十分违和的“哥”字,结果这位大鹏哥就像见了救星似的,毫不见外地拜托他帮忙做事。他说:“我在夜市摊那个蛋糕店订了蛋糕,正好你要经过,顺便帮我去取一下,取完直接带回去给炮哥儿就行了。”
当时方鹏没多说,程旷也没问,直到在蛋糕店拿到了东西,程旷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哪里不对。他给方鹏打了电话,问:“这是给炮哥儿订的蛋糕?”
方鹏有些纳闷道:“是啊,你不是还赶回来给他过生日呢吗?”
程旷:“……”
他拎着蛋糕回去时,章烬家的院门是开的,杂毛儿安静地趴在狗窝边晒太阳,看见来人,它懒洋洋地晃了晃脑袋,仍旧八风不动地趴在原地。章烬背靠着墙,佝着上半身玩手机,程旷进来时,沉迷游戏的炮哥儿半点反应也没有。
直到程旷把蛋糕盒搁在石墩子上,章烬才慢吞吞地掀起了眼皮,然后就愣住了。
“我操,是你啊。我还以为进贼了呢。”章烬扫了窝里的杂毛儿一眼——有外人进来,这蠢狗居然没嚎。
程旷说:“想多了,你这儿有什么可偷的吗?”
“有啊,转头看这儿——”
程旷看过去,却见章烬指了指自己:“我。”
程旷笑了一声:“你能要点脸吗?”
“不能,”章烬看着他说,“你不就是来偷我的吗?”
……算了,他过生日。程旷决定容忍傻炮儿一回,把刻薄话收回去了:“炮哥儿,生日快乐。”
章烬有些意外,眼神掠过石墩子上的蛋糕,挑剔道:“只有蛋糕没有礼物?”
“蛋糕是大鹏订的。”程旷说。
章烬:“……”敢情连蛋糕都没有!
程旷问:“你想要什么?”
程旷自己的生日都没庆祝过,更别提给别人过生日,不知道该送什么礼物。
章烬原本也没想过要礼物,以前都是跟胡淼他们几个随便吃一顿、闹一闹就过去了,不知道为什么跟程旷一块儿就想搞点特殊化。
其实有个念头折磨章烬很久了,但他斟酌了一会儿,说:“暂时没想到。”
程旷嘴角弯了弯:“挺无欲无求的啊。”
“放屁,想要的太多了,这会儿还在加载中呢。”章烬把蛋糕盒拎进了屋里,一边给方鹏打电话一边说,“我让胖子先订个座,等会儿出去吃饭。”
“那我先上去了,”程旷走到铁门边,又补了一句,“礼物你想好了来告诉我,给你留门。”
章烬听到“留门”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他揣着心事,三言两语跟方鹏打完了电话,才做贼似的蹲回了石墩子前,低声问杂毛儿:“干还是不干?”
杂毛儿理解能力有限,木然地偏过头,把脑袋埋在爪子上蹭。章烬问也是白问,他从兜里掏出了一枚钢镚儿,心说:花面我就——
啪。旋转过后,钢镚带花的一面盖在了石墩上。
“……”这玩意儿一身铜臭,一点也不准。
章烬一巴掌盖住了钢镚,仰头盯着二楼阳台,咬着牙下定了决心:去他妈的,老子豁出去了。
程旷真的给章烬留了门。章烬进去的时候没看见人,卫生间里有淅沥的水声。
难得的好天气,阳光从密密匝匝的枝叶间漏进来,照得窗台一片浅金。章烬正要拉开玻璃窗吹会儿风,手指碰到窗子上时,忽然看见一只硕大的马蜂撞在了玻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