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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刺猬(31)

作者:朝安 时间:2020-03-27 11:01 标签:HE 破镜重圆 年上 情投意合

  “他们”指的自然是她爸妈。
  “胡姨,你说我妈会不会——”
  “不会的。”胡艾华剪断话锋,两只手滑下来握住了她的手,“秀兰不会这么傻,我们现在就出去找,找到她好好把她劝回来,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她刻意温和安抚,其他人心里却仍旧打着鼓。
  叶秀兰这张纸条究竟什么意思,人又出去了多久,现在什么情况,没有人能拍着胸脯打包票。
  但六神无主的郑北北眼下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匆匆上楼穿上衣服跟他们一起出了门。
  因为身体状况不佳,她妈平时出门不多。平城天大地大,一时间根本没有寻找的头绪。好在他们有叶秀兰的亲笔字条,民警体谅家属心情,同意帮他们调监控出来看看,很快发现她是下午六点多出的门,步行一路向南,一直走到护城河边背影才消失。
  河堤树多灯多却没有探头,绿色走廊南北纵长四公里都是通的。几人便兵分三路,梁予辰与郑北北一道、纪潼跟胡艾华一道、后赶来的杨骁单独一路,分头开始在河堤两边搜寻。
  室外是寒冷的零下,冷溶溶的月亮藏在影影绰绰的乌云里,抬头却随处可见楼房玻璃上贴的窗花,地上有孩子们玩过的二踢脚碎屑,就连路边便利店的门口也悬着两个大大的红灯笼,像要通过这种方式将年味烘得更浓。
  这样的良宵美岁,梁予辰的身边却有道泛着凉霜的声音在提醒他,并非所有家庭都在过年。
  “妈——”
  “妈——!”
  出来得急,郑北北穿的羽绒服不够厚又不够长,脚上鞋子也不带绒,没多久就冻得嘴唇苍白,身体微微发起了抖。
  梁予辰早就将自己的围巾给了她,其他的却也做不了许多,只能更聚神去找,希望不会走到最坏那一步。
  两人一路寻一路喊,挑高的嗓子在暗夜格外孤清,婆娑的树影在寒风里摇摇晃晃,就这样找到一公里外的老校区附近,他手里的手电筒往前一扫,忽然发现树中间的长椅上好像坐着一个人,头发遮着半边脸,歪靠在椅背上看不清面容。
  “北北。”他急忙沉声,“那个是不是你妈妈?”
  郑北北一个激灵,寻着手电的方向奔了过去:“妈!”
  扑到那人腿上拨开头发一看,这个脸上挂着泪冰渣的人不是她妈是谁?
  “妈!妈你怎么了?!”紧绷了一整晚的神经骤然松弛,刚喊了两声她就止不住哽咽,合掌包着她妈的手拼命揉搓,“妈你还好么?你别吓我……”
  梁予辰也蹲在旁边查看:“阿姨,觉得怎么样?说句话让我们放心。”
  反复数声之后叶秀兰如梦初醒,抬起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看他,又看看女儿,一开口声音嘶哑:“你们这么快找来了?”
  就像是一直在等他们,等得孤单得很。
  郑北北就此跪地嚎啕大哭,头伏在母亲腿上,寒风中听着凄怆无比。
  很长时间母子俩谁也不问谁也不答。叶秀兰一双手慢慢捧住女儿的头,让她抬起头来。
  “不怕,妈死不了,妈胆子小。”
  来到这河边,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她始终没有勇气往下跳。下面水都结了冰,跳下去淹不了反倒一头撞在冰上,皮开肉绽,死相不好。
  人近五十也仍旧爱美,可惜没有欣赏的人。
  后来她拢了拢头发,坐在这长椅上什么也没想,只觉得冻着冻着冻得麻木,骨头缝里沁着寒。
  “把围巾给阿姨围上。”梁予辰提醒。
  “哦、哦。”郑北北慌慌张张取下脖子上的墨灰羊毛围巾给她妈系上,感激地看了梁予辰一眼。
  河堤太窄车开不进来,两人一左一右将叶秀兰搀起,架着她往大路去,想走到路边叫辆车把她送到医院。
  叶秀兰全身软塌塌的没一点力气,任由他们架着,头歪在脖子上像花瓶上斜插着一段枯枝。
  郑北北腿也没力气,是吓的,面条一样步伐凌乱地绞在一起。一边艰难地往前走,她一边拿空着的那只手胡乱抹眼泪,带着恨问:“妈,他打你了么?”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北北的爸爸。北北不相信她妈会无缘无故离家,起这轻生的念头。
  作为外人,梁予辰不便多言,沉默搀扶着长辈,思绪却像一张拉满的弓,被这句话拨弄着。
  叶秀兰惨笑摇头,绝望间有种语无伦次的骇然:“你爸下午……把我给他打的毛衣全扔下了楼,他心里没我了……没了……女儿,以后你爸就不在咱们家了……”
  声音很轻,抖在风里像汽笛尖鸣,刺痛了三个人的神经。
  郑北北气极,全身抖如筛糠,颤声道:“他不要脸,不配当我爸,死了也活该!”
  梁予辰却怵然。
  夫妻二人相扶数十年,发觉丈夫出轨尚且一直忍耐,最后却是因为几件毛衣而死心,彻底放弃一个家。假如毛衣仍在,软弱的叶秀兰是否仍会忍气吞声,耗尽心血操持一个早已名存实亡的家?
  答案无人知晓。
  踽踽行至路旁,假期车少,三人只能用打车软件加钱叫了辆随后沉默等着。
  不多一会儿纪潼带着他妈赶了过来,胡艾华抱着叶秀兰又是哭又是劝,直斥她糊涂透顶,为了那么个男的哪里值得。
  没等情绪缓和过来车又到了,她陪着郑北北母子上去以后便让纪潼跟梁予辰回去——车坐不下。
  他们兄弟二人俩便懂事的没跟着。
  女人间总有些体已话是不方便让男人听的,尤其是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那份细腻情感听了也未必明白。
  车渐渐开远,尾灯消失在夜色中。梁予辰收回目光,带着纪潼往回走去。杨骁得知消息最晚,十分钟后才赶来与他们汇合,隔老远见到他俩便扯着嗓子喊:“潼潼、潼潼!”
  “诶!”纪潼应了一声,朝他挥了挥手。
  一边往前走,梁予辰一边低声嘱咐:“回家之后泡个脚,出来时间太长容易感冒。”
  纪潼却像是没听见,从他身旁往前快走几步。
  “你真慢。”
  “秀兰姨呢?”
  “去医院检查了,我妈跟北北陪着呢。”
  两个好朋友亲亲热热地并肩站在一起。
  交流完情况纪潼回身:“哥你刚才说什么,泡脚?你老年人吗?”
  半揶揄半轻视地朝他笑。
  二人的身影半隐在路灯的阴影里,上半身明亮,下半身暗淡。
  梁予辰也不自觉微笑,觉得弟弟心宽,经历了这么件大事脸上却仍一派轻松,不知该说是不懂事还是缺心眼。刚想开口驳他,目光淡淡一扫,到嘴边的话却跟笑容一同消失——
  朦胧月色中,杨骁的脚上穿着那双蓝白相间的昂贵球鞋。


第28章 如此不自量力
  扔掉几件毛衣算是扔掉数十年感情,那送走一双鞋呢?
  梁予辰目光深沉如夜,胸中积郁许多不解,同时还有数不清的失望。自己在冬日从黑夜排到清晨,瞒着父母带回家中藏在床底,献宝一样替弟弟穿上,只为一个笑容而已。可惜所有一切苦心孤诣在对方眼中没有半点分量,送予他人连句交待都没有。
  凭什么如此糟蹋他一番心意?
  纪潼见他许久不说话,心里打鼓,双手揣兜凑近:“怎么啦?”
  轻飘飘的语气。
  梁予辰低声问:“你把鞋送人了?”
  “什么鞋啊。”
  对他无足轻重的东西,一时竟想不起。梁予辰沉默看着杨骁的脚。
  杨骁被他看得不自在,低头瞥瞥自己的鞋,心虚地问:“潼潼……这鞋……这鞋有问题吗?”
  纪潼这才想起,笑着打了下自己的脑袋:“呀,我忘跟你说了,这双鞋胖子说他喜欢,码也合适,我就说让他穿算了,你没意见吧?”
  他模样天真,眼神澄澈,好像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就是一双鞋而已。
  不过一双鞋而已,得到了就不必再珍惜。
  梁予辰浑身一凛,不知怎么的,不合时宜地想起叶秀兰那句——“他心里没我了”。想完又觉得自己不自量力,拿数十年爱情与短暂而虚假的亲情相比。
  他算什么,纪潼的心里从来没有他梁予辰。
  那他自己呢?
  以前不知道,但此刻他的心像拆光了墙的房子,只剩个生了锈的铁架,旷野中冷风呼啸而过,里面什么也没有。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对纪潼有所期待的,起点已不可寻,不知不觉间壮大成形,此时又恍然。
  他是世界上最自以为是的人,命里没有的东西偏要去念去想。
  纪潼小心翼翼推他:“哥?”
  透顶的失望过后梁予辰一反常态地平静:“送你了就是你的,随你处置。”
  这是他的真心话,不是跟谁置气。
  纪潼闻言脸上重新挂上笑,调侃他:“哇,你难得大方一次。”
  嘲他在用钱上一向小气。
  杨骁却正色:“予辰哥,鞋是你买的么?对不起啊。我事先不知道,潼潼说他穿不了,我就试了试,你要不高兴我就还给他。”说着去解鞋带。
  相比纪潼的任性与郑北北的自我,三人中他最通人情世故,平时却总不显山露水,久而久之大家就当他蠢笨。
  “不用了,”梁予辰拦住他,“你留着吧。”
  这双鞋已经不再是他送给纪潼的礼物,再还回来也不是。
  纪潼被杨骁的严肃夸张吓了一跳,也觉得没面子。
  “胖子你脱鞋干嘛?哪儿至于,真不至于。我哥也说了,送你了就是你的。”
  杨骁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梁予辰不再停在原处,而是启程迎着风往回走。结了冰的护城河在路灯的照映下闪成一条白练,周围的居民楼大半亮着灯,一格一格像冰箱里冻着冰块的冰格,默然无声又冒着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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