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里黑且空旷，四人的脚步踩在地面上除了带起灰尘之外还会荡起回声，因为走廊很宽，所以四人并没有选择前后的行动模式，而是由唐遇和常何占据左右两边，将斯年和三花夹在了中间。
　　虽然有手电照明，然而更远处却还沉浸在更浓郁的墨色之中。三花虽然被商场里面的气氛震慑到了，但还是鼓起勇气拿着手电照向前方。成束的四道孤独光芒落在道路两侧或立或坐的模特身上，塑料的眼里没有丝毫光彩，但内里却好像居住着孤魂一样。
　　三花抿紧了唇不敢出声，只是强行贴唐遇和斯年贴的更近了一些。
　　唐遇一直保持着警惕，他和常何负责左右，三花一直照着正前方，斯年则十分机警的把光圈落在稍近一些的地面，以免大家不小心踩到什么不该踩的东西乱了心神。
　　市场面积很大，四人并没有急着探索，而是先按照头顶悬挂的指示牌找到了安全出口，然后顺着楼梯下到了地下一层，又在窄长的走廊里找到了配电室。
　　四把手电在一个偌大的商场里没有多大作用，他们四人也不敢分开行动，搜索起来效率太低，但好在这里应该只荒废了不过月余，或许还没断水电。
　　好在事实也不出唐遇的预料，将电闸推上后，头顶的照明灯果然亮了起来，陡然落下的灯光让唐遇眯了眯眼睛，然而在模糊的视线中，他却看到常何的双眼仍然沉稳明亮，正站在墙边专注的看着他。
　　唐遇眉头挑了一下，有了照明之后情况就大不相同了，他想了一下，提出：“我们分头查看吧，你带着三花，我跟斯年一组。”
　　常何闻言皱了皱眉，看着唐遇没有说话。虽然明白这样能够节省时间，可他就是本能的不希望这人离开自己的视线。
　　“市场呈回型结构，只有一个直梯，我们从左右各自出发，每层都在直梯集合一次，”唐遇说：“怎么样。”
　　“可以。”常何似乎想了想，但最后还是应了下来。
　　批发市场不可能等同那些正规的大型商场，每个店铺面积都很小，仅一层就不下百个，就如同珠帘上的串珠，挤挤挨挨层层叠叠的令人应接不暇。
　　唐遇和斯年都是细致的人，然而兜了半圈却依然没有发现丝毫异常，只有无数或穿着时尚或赤|裸上身的塑料人偶正冷冷的注视着他们。
　　市场一共五层，也没有什么地下停车场，负一层除了库房就只有配电间。一楼是男装，二楼是童装，三楼是女装，四楼就是内衣、家居服和一些户外运动的店铺。
　　前两层唐遇和常何在直梯碰了两次面，然而双方都没有什么收获。直到搜完了三楼半侧时，唐遇正准备按照约定返回直梯，却忽然听到天井对面传来了一声惨叫。
　　唐遇身体一震，瞬间就反应过来那是三花的声音。而且惨叫只响了一声，如果不是脱险，那就是遭遇到了不测。
　　“出事了？！”斯年立刻贴到了唐遇身侧，那才那声被天井放大，就如炸在他耳边一般，令少年显出了惊异且忧虑的神色。
　　“应该没事，去看看。”声音听着离他们不远，唐遇说话时已经果断迈开了步子。而就在几步之间，他的脑海里已经的浮现出了一双眼眸，却也正是这双眼眸令他本能的相信了，三花和常何两人都不会出事。
　　斯年也跟着跑了起来，绕过一个拐角，眼前的景象就突兀撞进了两人的视野，令他们的脚步停了下来。
　　只见一家女装店的门口，三花正跪在一片鲜红之中，身边还摔了一只肢体扭曲的模特。
　　极为浓郁的红色铺来了地面，而常何就站在血线之外，沉默的转头向他们两人看来。
　　斯年控制不住的瞪大了眼睛，可下一秒肩膀就被一只手掌用力按了按。
　　唐遇也目视着前方，不过他并没有惊惧，而是分辨出了三花虽然染了一身的血色，但却并不像受伤的样子，小姑娘此时也正撑着地面，而常何站在一旁也是等她自己爬起来。
　　“……是油漆？”唐遇问。
　　“对。”三花声音都打着颤，她爬起来后深深舒了口气，道：“我不小心碰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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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春蕾公寓（12）
　　“你没事吧？”斯年冷淡的问了一句, 脸色说不上好, 但三花摆了摆手并不在意，因为如果不是担心的话，他根本就不用问这句废话。
　　“没事儿没事儿，就吓了一跳。”三花一边应着一边扭头转向镜子的方向，看了一眼自己的脸, 确认脸上没有沾上红漆才放下心来。
　　她当时只是不小心刮到了一个人偶模特，蹲下身刚要扶一下就看到一股鲜血从人偶的脖腔里涌了出来, 塑料的人头在地上滚了一圈之后也直愣愣的看着她。
　　三花的膝盖登时就软了, 但好在她即使伸手扶了一下地面，所以只是衣服鞋子和手掌上染上了红漆, 要是脸上也沾到的话就不好洗了。
　　“你们别沾手了, 我来吧。”三花只是怂，关键时候却并不胆小，甚至还有些让人羡慕的粗神经。在冷静下来后, 她很快上前捡起了不远处的那颗塑料人头, 上下打量了一阵儿后端端正正的放到了一旁, 接着又在模特身体上检查起来。
　　“怎么样？”斯年问。
　　“……唔。”三花皱了皱眉, 苦恼道：“好像没有什么异常的, 模特身体里是中空的, 油漆就灌在里面，不过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干涸就不知道了。”
　　唐遇点了点头，趁着三花检查模特的时候，他和常何也分别挑了这家店铺里和其他店铺的模特, 小心的拆了几个，然而却只有三花碰倒的那个里面灌了油漆。
　　显然只有这家店和这个模特是特别的。而在一整个大型批发市场中，这样小概率的事件能够被三花碰到，也实在是很幸运了。
　　唐遇仰起头，记下了这家店的名字，一块淡紫色的招牌上写着四个花体字：理想主义。
　　“我想换套衣服。”并未得到有用的线索，三花举了举手表达了自身的诉求。
　　唐遇三个男生当然不可能说什么，任凭小姑娘去挑了自己喜欢的衣服，然而，在换衣服时，看着密闭而狭小的更衣室，三花站在门口的腿又软了软。
　　“我不想进去，万一我进去之后碰到什么东西你们却听不见，等你们发现我很长时间不出来的时候我已经凉了怎么办？”
　　“恐怖片里都这么演的。”三花扯了块黑色的布缠住粘着油漆的双手，一股作气的说：“我申请就在这里换，你们能不看我吗？”
　　斯年：……说的好像谁想看一样！！
　　唐遇也没说话，只是默默的转过了身。
　　三个男生背对着店铺站好，三花才快速换好了一套便于行动的衣服。
　　之后，两组再次分开，不过这一次大家都分了一些注意力在模特身上，速度也一下子就慢了下来。将整个四层也探索过一遍后，透过天窗可以看到外边已经暗了下来，眼看着马上就要日落了。
　　四个人在天井边的长椅上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就掐着时间，提前赶回了后街。
　　“是要等日落吗？”斯年站在街口，看着天边摇摇欲坠的太阳和即将遮盖过来的阴影。
　　“嗯，我有一个猜想。”唐遇也紧紧盯着街道。而随着阳光从街道上逐渐撤离，就像一道帘子被掀起了一样，原本空无一人的街道凭空刷现了数道人影。他们身穿质朴的衣服，蹲在路边叫卖蔬菜水果，放肆交谈，一副喧嚷热闹忙忙碌碌的模样。
　　而真正令人感到惊奇且毛骨悚然的是那些刚好踩在明暗交界线上的人。
　　他们沉在黑暗里的部分只露出了半个身子或是半个脑袋，有的甚至只露出了一只脚，却依然能若无其事的走动。直到阴影继续向街口推进，那些人身体剩余的部分才一点点出现，最后变成完整的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