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饼】春·夏·秋·冬(3)

　　“禀龙王大人，其实小人这儿的降雨，一直都是归应龙大人掌管，所以若是有真龙来此的话，应龙大人肯定是知道的。”
　　托着腮帮无聊的看那群小土豆们推三阻四，最后的答案都一致对外，表示自己不知，但应龙大人应该是知道的。
　　“你们身为土地，连自己管辖范围内的事情都不清楚，那待我修炼回天后，自要向天帝禀告此事，让他好好派人来查查你们，看在这人间为仙，到底捞了多少油水。”
　　左手撑着下巴，哪吒一边张嘴打哈气，一边用力甩了甩手中的火尖枪，炸出的火星撩着了土地的衣摆，那一群小土豆瞬间尖叫着在屋里跑了起来，边跑还边求三太子饶命，他们虽然对龙族的妖王心存敷衍，可这天上的镇妖大元帅，他们是万万惹不起的啊。
　　“饶你们也行，那个什么应龙，你让他来见我，就说我哪吒有事找他。”
　　“这这这……”
　　虽然作为散仙的土地看不起生而为妖的龙族，但真要他们硬碰硬那却也是不敢的。
　　“怎么？还要我说第二遍吗！”
　　火尖枪对着竹楼的地板砸下去时，一群小土豆们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纷纷拜倒表示肯定马上去通知应龙大人。
　　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完了这段，敖丙虽然觉得哪吒这官威耍的不对，却又止不住的想跺脚——实在是太可爱太帅气了。
　　“连这些散仙都敢欺负你，你的脾气也太好了些。”
　　虽说这次是为了下界修炼，但哪吒现在才发现，自己这一甲子的时间里恐怕会很忙，毕竟敖丙不但长得好看、性格温和、连脾气也是顶好顶好的，这样的性子可不是要被人给欺负了去吗。
　　“他们生来就是人，我却生来就是妖，就算封神为王，他们还是会觉得自己高我一等。”
　　“那你呢？你也觉得他们高你一等？”
　　“怎么可能？！”眨着盈盈如水的眼眸，敖丙轻笑着把人拉了起来，这小竹楼可是他的法器，再这么被迁怒，可是要碎开了的。
　　“我的好哥哥，你就别和他们一般见识了，你这么发完火，他们的确会好上那么一会，可一甲子转眼过去，你回天之后，他们说不定立刻打回原形，让我的工作更加麻烦了。”
　　虽说原来哪吒被封印时个头很小，但按照出生来算他确实是比敖丙要大的，这么一声“哥哥”出来，三太子心里的小九九瞬间熨帖下去，不仅如此，还能立刻开出朵花来。
　　“那、那他们再欺负你，你就放信鸥来天上找我。”
　　“好好好，那你快点洗漱一下，别等会应龙来了，你还脸上糊着眼屎呢。”
　　一场秋雨一场寒，等竹楼外的雨势降下后，敖丙就感到周遭温度的湿冷，按着时日等这雨过了，秋粮也该丰收了，不过雨要是下得太多，会泡坏了根茎，到时只怕又会迎来不少饿殍。
　　“你在天上能看到下面吗？”
　　手抚着门栏，敖丙接了些雨滴在掌心，看这里面的湿意，应该是快要停了的。
　　“不能，不过我有师尊的小镜子，所以可以看到东海水晶宫。”
　　至于水晶宫之外的地方，哪吒也不是那么关心的，毕竟封神之后，李靖、殷夫人、金吒、木吒都位列仙班，虽然敖丙也封了华盖星，却是唯一没有和他一起上天的家伙。
　　“你都看了些什么？！”
　　本来只是想感慨下人间疾苦，没想到却引出了大问题，在听完哪吒的话后，敖丙只觉得有一股热气从脚底心直冒上头，接着在头顶炸出了一朵绚烂的烟花，还是带响的那种。
　　“看你读书、写字之类的，不过你写的哪吒比我写的好看多了。”
　　咧着嘴一脸天真的笑了起来，尽管敖丙很想抓着龙角尖叫，但在他忍不住想发火前，应龙却已经从了土地的要求，飞来相会了。
　　“三太子、龙王大人。”
　　应龙有翼，而且眼眶大、眉弓高，从天上落地后，应龙就化成了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看那绑在身上的衣服，敖丙就想到了今早看到哪吒时的感觉——不伦不类不适合。
　　“应龙大人，称吾敖丙即可。”
　　“敖丙。”双手握拳对着小龙王拱了拱，应龙转身面向哪吒时，眼中闪过一丝不快，毕竟按身份来说，应龙可是当年诛灭蚩尤的大功臣，只是因为与风伯、雨师斗法后元气大伤，才没能飞升，现在却让一个黄口小儿爬到了自己头上。
　　“应龙大人。”过了几百年的神仙生活，哪吒对于察言观色总还有些建树，看对方脸色不虞，就知道之前土地只怕添油加醋没说好话，不过哪吒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所以到也不是很在乎对方的想法。
　　“不知三太子找吾，是有何要事？”
　　“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之前天庭雷神部有条行云布雨的乖龙跑了，他在北方女魃娘娘的地里害死一牧童，女魃娘娘上天向天帝状告了此事后，敖丙作为人间四海龙王之首，自然要负责将此畜生擒拿，我们一路从北到南追到了应龙大人你这儿，然后失了对方的踪迹。”
　　言简意赅的叙述了下事件过程，其实天帝也是个人精，眼看自己的降妖大元帅因为修炼而被罚下界了，那不正好可以干干活吗，于是本来烦不到敖丙的事情，也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归了他管。
　　“那，女魃娘娘可有，可有生气？”
　　“娘娘自然是生气的，乖龙因为躲避降雨而藏于牧童骑行的水牛角中，结果害牧童被雷神牵连致死。”
　　相比乖龙来说，敖丙绝对是哪吒见过的，脾气最好的龙族，没有之一，不过敖丙早年大起大落锻得一副好心肠，现在看来却是已经很难得了。
　　“咳咳，既然女魃娘娘如此不悦，小神自当协助龙王抓到此龙，请龙王放心。”
　　话过一席，应龙的口气猛地一变，等敖丙一头雾水的感谢完对方后，应龙就褪了人身飞上天去，转眼没了踪迹。
　　“哇，看来天上那些八卦是真的。”
　　“什么八卦？”
　　“就是太白金星那里的围炉小斟，每次都有不少家伙会来喝个烂醉，然后我就能在旁边套些话来。”
　　眯着眼心情愉快的伸了个懒腰，哪吒是巴不得所有和敖丙有关的工作，都能被别人承包过去的。
　　“你还真当那些人醉了吗？小心他们以此下套来对付你。”
　　“不怕，我又不外传，只是天上无聊所以听听解乏罢了。”
　　毕竟到了天上，哪吒就再也不是陈塘关那个人人喊打的小魔丸，天命已定，他唯一剩下的大概就是偶尔闲暇的低语了。按着心口，脑中一闪，敖丙盯着哪吒突然有些酸楚——谁道天上好，只似梦中人。
　　放下手转了转发酸的腰背，等哪吒撑着窗台翻跳下竹楼时，林子里的大雨却已经停了，青葱的叶瓣上挂着寒露，滴滴答答沁人而芬芳，哪吒踩着草鞋在林子里转了一圈，然后就摘下不少无人看到的果子回来，稀稀拉拉的堆满了一桌。
　　“其实我是听玄女娘娘说的，应龙他啊，喜欢女魃娘娘。”
　　他们一个居于南，一个居于北，一个行云布雨，一个驱风赶雨，看配置其实是很不搭调的，可当初应龙大战蚩尤麾下的风伯、雨师，百回之后开始摇摇欲坠，幸好黄帝之女的旱神赶到，驱散了大雨和大风，应龙趁机刺杀蚩尤，此番大战才宣告了完结。
　　“但女魃娘娘可是旱神啊。”
　　旱神所到之处，自是无风无雨，而应龙蛰居之地，却是潮湿多雨的，这两人凑到一起，难道是一天旱一天涝，然后全年对半吗？！
　　“所以我也只是试验了一下。”摊开手无所谓的摇了摇脑袋，哪吒捻了个果子在衣服上擦了擦，张嘴咬下后，立刻被酸的直吐舌头。
　　“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过往啊。”
　　摸着下巴陷入沉思的小龙王，就这样把之前心疼哪吒的想法，彻底抛诸脑后了。
　　敖丙手里的小竹楼其实是个类似于李靖手里玲珑宝塔般的法器，虽然震慑不了大妖，却可以压压那些修为不足的蛇虫鼠蚁，结果到了哪吒手里，却成了出行必备的住宿工具。
　　应龙离开后三日，树林里的土壤已经被日头晒干，哪吒在湖畔旁找到了一片莲花池，虽然太乙总是逗他说，吃了莲藕、莲蓬就是吃了自己的生身父母，但该吃得时候，哪吒还是一点也没拉下。
　　“这潭水好像还挺深的。”
　　掰了莲藕，剥了莲蓬，哪吒抓了一把白白香香的莲子塞到了敖丙手中，离了水的小龙王现在正在潭水中泡脚，那白洼洼的两条小腿晃着水波，看得哪吒眼眶发烫差点没原地烧着起来。
　　“你说应龙大人真能找到乖龙吗？”
　　捏着莲子连芯一起吃下，敖丙一边嚼着清脆的白肉，一边无聊的伸了伸腿，那附着在皮肤上的鳞片被日头照得莹亮，一闪一闪得好似天河的星辰一般，等敖丙洗好了脚，哪吒已经热的下水游泳去了。
　　“那乖龙也是神兽，只是性格乖张，加上厌烦了行雨才会逃跑，这要让我们来找，只怕过个百年也是不易，但应龙在这块生活已逾千年，总是会有些我们不知道的办法。”
　　划着水一下下的凑到敖丙腿边，哪吒眯着眼在水下挠了挠对方的脚底，被三太子扰了闲暇的小龙王皱着鼻子一甩，不过哪吒在水里就像牛皮般黏人，敖丙躲了几下都没让开，干脆双腿一伸，抖出了龙尾。
　　白粼粼的龙尾在水中横扫而过，然后顶着哪吒的肚子把人扔到了岸边的石头上。
　　“哇，你下手好狠啊，肚子都被你打肿了。”
　　抱着湿漉漉的腹部在石头上滚了一圈，哪吒喊得凄惨无比，听得敖丙心里一惊，还没想好对方怎么会受伤呢，人却已经先走过去查看了。
　　眯着眼睛嗷嗷的等到小龙上钩，在对方蹲下身的瞬间，哪吒扯着敖丙的手腕，哇啦一下跳进水中，溅起的水花在河岸边荡开了一束。
　　衣服还没脱就被泡了个通透，敖丙浑身湿漉的钻出来时，居然一下忘记了自己可以控水，挥着爪子就要给哪吒好看。
　　“龙王大人要吃小孩儿啦！”
　　“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小孩儿！”
　　“那龙王大人要吃三太子啦！”
　　“你是不是一天不找麻烦就浑身不舒服啊！”
　　“我也就找找你的麻烦罢了。”
　　绕着水潭游了两圈，哪吒话还没说完，身子却已经停下，然后转身向后，一把搂住了扑过来的敖丙。
　　与应龙女魃比起来，他们两个是不是已经算比较好的了，虽然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至少不会相生相克什么的。
　　“你说我都自己找罚下来了，你怎么还是一副不开窍的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