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童话(22)
作者:咸鱼仙姑
时间:2019-02-18 19:23
标签:童话
后来,模模糊糊之间,他竟好像真的出现了,我以为我在做梦。如果是梦就好了,如果是在梦里,我是不是就可以任性地突破伦常的禁忌,好好地向他表达我的心意。我明白他为我做的一切,我明白他为了袒护我所做出的牺牲。
所谓的亲缘关系当然只是个谎言。在我十五岁之前的人生中,凯西虽然数次向我提过,她的雇主迪弗瑞先生是一个好人,可从她自然的语气,和对迪弗瑞先生各种善举的称赞中,我没有读出过任何蕴含着秘密的可能性——我说过,我的“触手”很敏感。有些事我虽然不明所以,但却总能感知人们最直白的情绪。
比如说那时,我将虔诚的热吻献祭给我的“天神”,亲吻着他的硕大,讨好他,乞求着他的欢喜和爱怜——是的,在我的心中,迪弗瑞先生就是守护着我的神祗,是让我感到安心和眷恋的存在。有那么几秒钟,我真的能感受到他的回应,如同身心奏在一处的和谐乐曲,我听到了缪斯对我们的祝福。可是仅仅几秒钟之后,一切美好的乐章戛然而止。
轰鸣嘈杂的惊呼声、叹嘘声,随着“怦”的一声门被撞开的声音,沸响在耳边,就没有停止过。我感到有好多双手伸过来,粗鲁地将我和我的天神分开,又看到一道冷硬的寒光,闪在迪弗瑞先生的手腕上。我的保护神,就那样被他们带走了。
接下来的事,于我就像一个漫漫没有尽头的噩梦。先是有什么东西,狠狠砸在我的半边脸颊上,还没待我看清,鲜血伴随着剧痛,便模糊了我一侧的视线。
我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护住头,却被另外一只手蛮横地强拉住了,一口腥浓的唾沫,混合着痰臭,紧接着又模糊了我另一边的视线。
“呸!纳粹的私生子,随意发骚的男婊子,让你尝尝老子的口水味!哈哈哈,香不香!香不香!”
又是一个陌生的声音,这些人,到底为什么这么恨我?他们总骂我是“纳粹的私生子”,究竟是为什么?
过去我只知道我是一个自出生起,就被母亲抛弃的孤儿,凯西说我的生父是一个不负责任的负心汉,母亲是未婚先孕,我以为就只是这样简单。可我现在越来越确信,我的身世与纳粹的恶魔行径有关系,可究竟是什么呢?老天啊,谁来告诉我答案,谁来救救我!
紧接着,有一个麻布袋套住了我的脑袋。我就像一个不知所措的瞎子,承受着的无休止的暴虐和凌辱。
下·身有什么粗硬冰冷的东西塞了进来,上头密布的沟壑,仿佛万把尖刀同时割开了我绞紧的甬道,抵在最脆弱的地方狠狠磨砺,一下、又一下,直到我痛得撕心裂肺、被捅到血流如注的下·体开始麻木,感到那火辣辣的折磨仿佛是施加在另外一具身体上……
对,这并不是我的躯壳。我的身体此刻一定在另外的什么地方,兴许是在迪弗瑞先生温暖的怀中,这一切都只是梦魇,不是真的……
最后,当麻袋终于被拿开,我深吸一口气,以为噩梦就要醒来,我的受刑的灵魂有了重见天日的机会。艰难地一睁眼,无数道腥臊刺鼻的热液,铺天盖地地浇在我的脸上、赤裸的躯体上,把这个无望的世界染成了一片死一般的黄。
我知道我已经洗不干净了。无论迪弗瑞先生拿着毛巾、为我擦拭的指尖如何轻柔,无论纯白澡缸中的水,如母亲子宫中孕育生命的羊水一样如何温热,我知道从我被推出子宫的那一刻,这个冰冷的尘世间便没有容纳我的位置。
是啊,我相信我就是纳粹的孽种,否则又如何解释人人喊打的恨意?我的出生就是一个可耻的错误,我的身上带着永远也洗不干净的原罪。
或许是潜意识里早就明了这种悲切,就连寻常婴儿都能发出的一声啼哭,从出生起便被我哽咽在了喉头,我是一个带着罪孽的残次品。
“雪莱兹,雪莱兹,雪莱兹……呜呜,雪莱兹……”迪弗瑞先生的眼里溢满了悲哀,他除了一遍遍呼唤我的名字,竟也不知道要如何向我解释这世道的不公,解释今晚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遭遇。
不用解释的,迪弗瑞。我早知道会是这样。《丑小鸭》的结局,我有偷偷地看过,根本就不是像你说的那样。丑小鸭没能在农家小院里安家,因为小院的主人也嫌弃他。可你没有嫌弃我,你给我编织了一个世界上最美的童话,可童话都是骗小孩子的,不是么?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我嫌弃我自己!是我连累了你。我这只肮脏的丑小鸭,不仅没有在庄园里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就连庇护他的庄园,都被他害得失去了宁静,主人的日子里的幸福和快乐全都已经失去。是丑小鸭的错,是丑小鸭不配拥有这么好的主人。
或许,我应该学着童话故事里的丑小鸭,飞离庄园了吧?
63.丑小鸭(17)瘟神
那之后又过了好几日,我总是一个人躲在藏书室里翻着那些书页,躲避迪弗瑞先生关切又哀伤的眼睛。
某日,我在老管家与庄园女工唉声叹气的窃窃私语中,听到了法庭对迪弗瑞先生的最终判决。在狠狠敲诈了他一笔“疏通费”后,最终迪弗瑞先生还是被以“猥亵未成年养子未遂”的罪名,判处十日刑拘,即日起实行。
我冲到庄园门口,又一次,只得无奈地看着那些人将我的保护神夺走。原来,这个世界竟是这样颠倒了黑白的疯狂,那些用粗木手杖砸我、凌辱我、在我身上撒尿的人,他们不会受到任何惩罚,而迪弗瑞先生这样无辜的好人,却要遭受无端的陷害。
“迪————!”我憋着嗓子,使出全身的力气喊出了这一声,我的声带仿佛震颤得快要断裂。我真没用,到了最后要分别的时刻,我想好好唤一唤他的名字,可却只能喊出这一声破败的嘶吼,如风中颤抖断裂的荆棘。
迪弗瑞先生也流泪了。他不顾一切地挣扎,想要冲过来再抱一抱我,可那些不讲理的人擒住了他,硬是拖拽着,将他塞进了警车里。迪弗瑞先生早已没有了初见时的潇洒,他的风衣扯破了,发丝凌乱了,双眼红肿了,像是很多个夜晚都没有睡过了。甚至直到他被强压着随车子一起消失时,地上还狼狈不堪地遗落了一只枣红色的皮鞋。
我连滚带爬地跑过去,将那一只皮鞋抓在手里,上头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可我的心爱的人已不见了。庄园里的人围成圈,围观着这一幕,迪弗瑞走后,他们看我的眼神只剩下冰冷和厌弃,我仿佛听到无数个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都是你,你怎么还不滚出去,你害得迪弗瑞先生被关了起来,你害得我们都快要失去工作了……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
果然,当我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失魂落魄地往外走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说话,没有一个人阻拦我,他们恨不得将我这个瘟神赶得越远越好,越远越好……
现在,我能去哪里呢?
当然,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一个能被称之为“家”的地方可以容纳我,那就是我从小长大的小巢、我和凯西的小房子。已经好久都没有回去过了,现在凯西过得怎么样了呢?这些天来光顾着担心迪弗瑞,差点忘了我亲爱的养母还在外头受苦。
她曾说,把我送到迪弗瑞庄园是唯一的办法,可她也没有料到,事情竟会发展到了如此地步。还好迪弗瑞先生很快会被放出来,希望我这一走,能将他的厄运全都带离吧。再见了,好人。
不行,我得赶紧回去看看凯西。我强自振作起来,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可没走出几步,就听到有人隔着老远在喊我的名字:“喂——雪莱兹——”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少年气喘吁吁地朝我跑来,约摸和我差不多的年纪,或许比我稍大一些。他跑至近前,笑着一拍我的肩膀,自来熟地说:“嘿,可算找到你了,凯西女士叫我来接你,快跟我来。”
64.丑小鸭(18)同类
我伸在空气中的“触手”,无形地瑟缩了一下。陌生人的搭讪总让我警惕,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并且好像早就知道我会在此时离开迪弗瑞庄园。
“瞧瞧你那眼神,”与我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一撇嘴,“你不相信我么?我真是受了凯西女士之托来接你的。不然的话,我又怎么会刚巧知道迪弗瑞先生受了刑拘,你需要一个更好的容身之所呢?快跟我来吧,你的母亲在那里等着你呢。”
我半信半疑,但他说的话似乎有些道理,更何况,我也不太相信经过那件事之后,凯西还会安然地呆在家里,等着那天追赶我们的人把门给挤破。容身之所?似乎正是我目前最迫切需要的。不如就先跟他去看一看,万一凯西真在那里等着我呢?
少年边走边与我攀谈,他似乎很了解我的事情:“亲爱的雪莱兹,你是不是感觉走到哪里都会有厌恶你的人?他们是不是称呼你为‘魔鬼的私生子’,说你和纳粹当年的行径有关系?”
我垂下眼睛点点头。
“那你想不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这样对你?”
想啊,我当然想!天晓得我有多么需要一个解释,能让我说服自己,我所遭受到的一切不公正对待,都是理所应当的,都是我“罪有应得”!他能给我一个答案吗?我急切地扯着他的衣角催促他说下去。
“那你看看,我们是不是一样的金发碧眼?”他指了指自己,我马上点头,“这就是了,我们都是被希特勒的‘生命之泉计划’制造出来的孩子,当年纳粹占领我们国家的时候,强征了许许多多金发碧眼的挪威妇女,匿名为德国的军官生孩子。你,和我,都是那样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所以我们从出生起就没有母亲。”
原来是这样,原来如此,所以……我所遭遇的一切,就都变得合理了么?好,就算这些惩罚都是我该受的,那凯西呢?那迪弗瑞呢?
“唉,其实你只是不知道,对于咱们这种人呀,有一个专门的收容所,在那里,大家都一样,没有人受欺负。德国佬在战后为了赔罪,特意拨的专款维持我们的生活呢。而你的养母,曾经在纳粹的‘生育农场’里工作过的凯西女士,自从这件事被暴出来以后,她就躲到我们的收容所来啦,我现在正带你往那里去呢。”
真的吗?真的有那样一个“收容所”存在着吗?可听这少年说得有根有据,其他人对我的厌恶也终于有了彻底的解释,我很想要相信他。
本以为,茫茫天地间已经没有了我的容身之所,可一想到这个世界上的某处,竟然还存在着许许多多我的“同类”。在那里没有人会嘲笑我们,我们可以彼此偎依,聊以慰藉,汲取温暖,久积在我心头的阴霾仿佛透出了一点明亮的天光。而且我的凯西也在那里,我又可以扑进她的怀抱里去寻求那份安全感了。想起这些,不由地,我的脚步也变得轻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