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墨语昭华(28)

　　哮天犬热泪盈眶，就着小黑的手将糕点咬住。小黑见状也没有反应，他将梨花饼放到最里，另一只手却维持着伸出的姿势待哮天犬吃完。
　　“好、吃？”见哮天犬意犹未尽地舔着自己的手，小黑问道，“喜、欢？”
　　他说得依旧平静无波，哮天犬听到竟猛地顿住，他僵硬地抬起头、想要解释自己方才那难以想象的行为，却在瞧见小黑的时候整个人又呆住不动了。
　　在他眼前，那个从来都是面无表情的男孩，此时竟微微勾起了嘴角。
　　哮天犬的心脏“突”地收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按住那个位置，就见小黑跳下椅子、学着他的样子伸手去扶，“疼？难、受？”
　　“不……没、没事！我一直很健康的！”当小黑那精致无比的面容在眼前突然放大，哮天犬只觉胸口“砰砰砰”地跳得更加厉害，他连忙后退、头也摇得和拨浪鼓一般。
　　哮天犬一时慌张没有发觉，此时距离稍一拉大，他就觉出了其中尴尬。由于事出突然，小黑依旧维持着伸手的姿势，他的视线虽然慢半拍地跟上了哮天犬，动作却没能立刻做出变化。
　　“那个……我、我不是……”哮天犬忙不迭想要解释，却因为口笨频频咬到舌头。而这次小黑却只定了一会儿，便已收回右手、轻轻点头。
　　“嗯。”
　　哮天犬觉得心脏的位置真的变成了疼。
　　“那、那个……”他吞吞吐吐、手忙脚乱，就差绕着圈圈找自己的尾巴。
　　尾巴？他突发奇想，竟真的摇身一变化回真型，趴伏在小黑跟前。
　　小黑低头看了它好一会，然后蹲下去摸了摸它背上的毛。
　　也不知是不是后遗症，变回真身之后，哮天犬不能口说人言。见小黑没有明白，它急急叫了两声，然后索性起来换了个姿势，打横伏在男孩的脚边，用脑袋去蹭他的小腿。
　　“……？”小黑歪着头，好似依旧不太明白，他捏住哮天犬裹着软毛的耳朵，握在手里把玩了好一会儿，才慢半拍地开口问道：“要、小、黑，骑？”
　　哮天犬兴奋得可劲儿摇尾巴点头。
　　几日之后，当杨戬忙完出来的时候，居然看到一人一狗彻底滚成了一团。
　　“真君。”小黑先发现杨戬，他放开哮天犬，三两步地走了过去。
　　然后在杨戬跟前，高举双手大大张开。
　　“……”
　　“……”
　　哮天犬在杨戬似笑非笑的目光中，灰溜溜地躲到树后头去了。
　　杨戬挣扎了一下，还是将小黑抱了起来，然后招手叫来哮天犬，又把小黑放到了它的背上。小黑见状，往后蹭了蹭、又蹭了蹭，竟然留出一个的位置，“真君一起。”
　　“……”
　　“……”
　　回来的时候他们不是这个顺序吧。
　　杨戬用眼神禁止哮天犬将体型变大，看着小黑对他说道：“你说话似乎流利了许多。”
　　哮天犬闻言尾巴翘了起来，它扭过头去瞧背上的小黑，显然这才刚刚发觉。
　　“你似乎挺喜欢他。”看了两人一会，忽而笑道。
　　哮天犬虽然有些迟钝，但本能地感到主人情绪不佳，它安慰似的去蹭主人的腿，而杨戬也顺势拍了拍它的头。
　　“刘彦昌和沉香如今在何处？”他看着小黑，淡淡问道。
　　小黑抓着哮天犬背上的毛，仰起脖子看向空中，下一刻，在三人上方便显现出了刘家父子的身影。天上与凡间时间流逝的速度不同，在杨戬受罚之后不过十多来日，沉香已经迅速长成一个少年，看上去要极他父亲高了。
　　杨戬心下感叹，他一声不吭地看着云镜，黑色的瞳子忽明忽暗，好像混杂了许许多多。哮天犬趴在一边不敢出声，而小黑却直勾勾地看向杨戬，好一会儿又突然张开了双臂。
　　“……”哮天犬觉得，自己可能要被踢出门外去了。
　　然而，这一次小黑却并非想要人抱，就在他说出“灯”字的时候，一大堆孔明灯凭空掉了下来，乱七八糟地滚了一地。
　　“这是什么？”杨戬捡起最近的那盏，只见上面洋洋洒洒的几行寄语，写的全是对自家妹妹的思念与倾述。
　　至于来自何人，则不言自明。
　　“……”哮天犬显然也看到了，他犹豫了小会，还是驮着小黑、悄悄地往后挪了挪。
　　杨戬表情倒是没变，只听低低一响，成堆的纸灯笼全都消失殆尽。
　　“全拿回来了？”杨戬问道。
　　小黑点点头。
　　“确定没被别人看到？”
　　小黑看看杨戬又看看哮天犬，好一会才又点了点头。
　　杨戬终于松了口气。
　　哮天犬见状有些不太明白，他想了想，化回人型将小黑抱在怀里，“玉帝既然已经放了刘家父子，那这些灯笼就算被别人捡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杨戬叹道：“他这灯笼想必是莲儿教着做的，若是不管……大概真能飘上九重天。”
　　哮天犬没听明白，又变回真身装哑巴去了。
　　杨戬对自家狗儿的智力从来不抱希望，于是扭头去问小黑，“你懂吗？”
　　小黑眨了眨眼，面瘫地道：“小黑，全都捡回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就给捡回来了吗……
　　杨戬扶着头，心想自己若是真有什么，也不知这两人活不活得下去。
　　“真君。”他这边头疼着呢，就被小黑扯了袖子，只见云镜上的画面一变，竟是沉香不听刘彦昌的忠告，在学堂里用法力耍杂。
　　杨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作。”突然间，小黑无缘无故地说出这么个字，哮天犬吓了一跳，担忧看向他。
　　“汪！”
　　“……”杨戬觉得天大的气，都能被这对活宝给折腾没了，倒也觉得心情轻松了许多。
　　“我下界一趟。”他淡淡地说着，却发现小黑抓着自己的衣袖根本不放，“你也想去？”
　　小黑点点头，他似乎想了一想，居然双手按住嘴角往上一挤。
　　“……”面对这个完全以人工制造出来的微笑，杨戬脑袋空了一瞬。
　　“哮天说，这样好看，真君看到，也会开心。”也不知是否因为有人时常对话的缘故，小黑不仅说话变得流利，反应也快了许多。虽然多数时候还是那副没有表情的面瘫样子，但时不时也已能够动动眉毛。
　　笑……
　　似乎有人已经看到过了。
　　突然觉得发现了什么，杨戬静静地看向自家狗儿，直到它心虚地侧过身去，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只是下界去看看莲儿和那个孩子，你们若想，就跟着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汪汪汪……晚安……


第42章 母与子
　　杨戬抵达刘家村的时候，眼前的景象些……劲爆。沉香晕倒在学堂外的地上，脑门上红通通地渗着血，在他旁边，好几个男孩又摇又喊，却没一个人去叫来大人。
　　杨戬见状也是心下一紧，他立刻定住旁边那些个瞎捣乱的、急急忙忙来到近处。沉香呼吸均匀、脉搏平稳，杨戬确定他并不大碍，便迷了其他几个孩子，让他们各找各妈各回各家。
　　“刘家村的孩子，脑袋是不是都有点轴？”哮天犬也跟在旁边，此时他没有化成大狗，小黑坐在他的怀里，似乎并不怎么开心。
　　杨戬小心地抱起沉香，叹道：“你这些话都是哪学来的？”
　　哮天犬对主人从来实话实说、毫不隐瞒，“帝座教我的。”
　　杨戬沉默了一下，“那刚才那些，也是他教你的？”
　　哮天犬有些不好意思，“我以前问过帝座，他为什么总是笑眯眯的……他说如果自己笑着，主人就会特别喜欢。”
　　杨戬脸有点烧，却没有矢口否认，只是走到村外河边，见附近没人才显出型来。
　　“你两……”他治好沉香的伤后让他打平躺好，回头的时候却见哮天犬已自觉地化回原形，至于小黑……
　　“抱抱。”他又对杨戬张开了双手。
　　“……”
　　哮天犬已经脑袋一低，考虑要不要就近刨个洞，把头埋进去了。
　　杨戬看了两人一会，平静地将小黑抱了起来，然后光芒一闪、手上的男孩就变成了一把扇子。
　　“汪？！”见杨戬不紧不慢地将扇子打开，开始替自家外甥扇风，哮天犬不免有些担忧。
　　好在沉香很快就醒过来了。
　　杨戬第一次亲见沉香，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对于宝贝妹妹与那不知打哪冒出来那凡人生的这个孩子，杨戬的心情很是复杂。但毕竟血浓于水，他总归舍不得自己的外甥受半点委屈。
　　沉香长得比较像杨莲，特别是那双充满活力的眼睛。小的时候，每当杨莲用那双眼睛充满期待地看向自己，杨戬总会竭尽所能地去满足她一切的愿望。
　　如今，她该恨死我了吧。
　　杨戬看着沉香有些出神，而沉香则更加莫名其妙，他左右看了看，疑惑地对杨戬问道：“我为什么在这里？你是谁啊？”
　　“我……”杨戬呼吸一窒，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缓慢地站起来，好半天才开口说道：“刘彦昌没和你说过……你都有什么亲戚吗？”
　　杨莲还是孩童的时候有些怕生，但越长大越活泼，甚至还有点人来疯的趋势。沉香显然也是个自来熟，杨戬一问他就稀里糊涂的把家庭关系全倒出来了，“亲戚？有啊！我有一个四姨母，逢年过节都会来看我的。她带的鱼啊虾啊都特别好吃、特别新鲜……”
　　四姨母？
　　杨戬思考了一下，然而杨莲实在姐妹太多，到底是谁排在了第四位，他还真是不太知道。
　　但终归不是什么凡人……
　　不过有人照顾终归是好的，杨戬点了点头，却见沉香眼睛一亮、期待地问道：“你也是我的亲戚？”
　　杨戬当场被问懵了。
　　“我……我只是听说过刘彦昌的名字。”他转得生硬，搞得装作宠物狗的哮天犬用力抛了抛河沙，才没笑出声来。杨戬不轻不重地看了它一眼，哮天犬连忙夹住尾巴，卧在旁边装乖去了。
　　“这是你的狗吗？好大啊！”毕竟年轻，沉香很快就被哮天犬吸引了注意力。这段时间，哮天犬能为了让小黑骑在背上，形体化得比往常大些，沉香从没见过这样又大又乖的狗，兴奋地绕来绕去，“能摸吗？会不会咬我？”
　　杨戬苦笑，却也不免松了口气，“它听话得很，不会咬你的。”
　　沉香尝试地摸了摸，发现大狗真的完全不动，就放开大胆地在他身上□□，将那身乖顺的黑毛弄得乱七八糟。哮天犬顶了身炸了似的乱毛心中苦闷，有时被扯得疼了也只能低低“嗷呜”一声。
　　杨戬见状有些好笑，却不料手上的扇子突然一动，稍许张开点儿在指尖夹了夹。
　　得，话还没说利索呢，就先学会护短了。
　　好在沉香小孩子心气，把哮天犬玩“肿”了一圈之后，便也没了那么大性质。他抓起哮天犬的爪子，在他肉垫上捏了捏，抬起头来了对杨戬说道：“我从没在刘家村见过你，你一定住在别的地方吧？是城里吗？”
　　杨戬笑道，“我住的地方有点远，不是附近。”
　　沉香一听便激动地说道：“你住得那么远都知道我爹，看来我爹名气很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