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我的变种能力为什么这么羞耻(256)
乳酪般的皮肤,渗透着樱桃酱般晶亮甜蜜的色泽。交缠的四肢压进厚实的棉布里,玫瑰花瓣被波浪带得泼洒飞扬。
树木的枝叶微微晃动,叶片摩擦得簌簌作响。
有意——但更多是无意的,皮耶罗淡出了拉斐尔的生活。
他毕竟有教务要处理,而拉斐尔也毕竟是举世闻名的大师。很快的,新的画作订单就被送到了拉斐尔的手中,圣父也给了他新的任务和新的要求,拉斐尔要么就足不出户地待在画室里,要么就出现在某个权贵的宴会上,做着那些他驾轻就熟的交际。
流言有很多。
拉斐尔肆无忌惮地带着玛格丽塔到处走——好似完全不明白这样一个绝世的美人儿出现在眼前时人们会作何反应一样,他也一如既往地慷慨,将各种人带回家中,招待他们,请他们参观,与过去不同的是玛格丽塔在他的家中。他们结婚了,是的,可那是未曾公开的婚礼,玛格丽塔的形象可想而知。
有更多的流言。
玛格丽塔的流言,真真假假,皮耶罗懒得分辨。偶尔拉斐尔依然会和他在酒馆中打发时间,拉斐尔的笑容依然璀璨和美丽,他比起过去沉静了一些,皮耶罗并未提及那些大街小巷里的肮脏话语,是拉斐尔主动说起的。
“你知道,她就是那样的。”拉斐尔说,用一种皮耶罗无法解读的意味深长的语调,“她——从看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她就是那样的。”
“你是说‘他’。”皮耶罗主动戳破了。
“他?噢,他很好,比我想象得更温柔和热情,真诚,但有些笨。”拉斐尔的笑容里多了些柔情,“很年轻,缺乏经验,急躁,毫无疑问地可爱。他很有感情。几乎有感情得有些绝望……”
“你确定这些词不是在说你自己?”
“我嘛。”拉斐尔喝着酒,“我早就知道了。”
皮耶罗确定了从为他们主持婚礼的那天就知道的事:“你疯了。”
“难道不是这样么?知道更多的人总是更疯狂。”拉斐尔说。
他们匆匆分别,皮耶罗启程去了自己的教区。临别时玛格丽塔也到场送他,她看上去一如初见,神秘,寡言,美到不可方物,更增添了许多诱人的迷离之感。那双大大的眼睛望过来时,皮耶罗确凿无疑地看到了其中涌动的饥饿与情欲。
光晕灼灼,使人目眩神迷。
这真他妈糟透了。皮耶罗想。
他和玛格丽塔一起默默无言了一会儿,玛格丽塔说:“你变了很多。”
“你也是。”
“我没有。我不能。”玛格丽塔说,“你看,拉斐尔就是那么特别。他一眼就明白了。而我当时连自己都不明白。”
“……”
“你为什么不拒绝或者阻止他呢?”玛格丽塔问,“我看得出你后悔了。”
“我不能拒绝。”皮耶罗说,“我也没有后悔。拉斐尔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不理解但信任他。我只是不清楚他知道的是这个……”
他想说很多和不忠有关的话,可最后还是哑然。
“你过得幸福么。”取而代之的,皮耶罗问。
“什么?”
“你听到我的问题了。”
“我有拉斐尔。”玛格丽塔说,“谁敢说我不幸福?”
皮耶罗对此的反应是耸耸肩。这么看,他对自己说,答案是不。
多年后皮耶罗听到从圣城传来的消息,说拉斐尔·桑西,蒙神宠爱之人,艺术大师,主的虔诚信徒,于圣子受难日诞生,也同样在圣子受难日溘然长逝,年仅37岁。
遵从他的遗愿,拉斐尔被安葬在万神殿中。
葬礼前社会各界各个阶层的人都前往同他做最后的告别,从四面八方赶来的艺术家们恭敬地陈列在他的灵枢前致以景仰与哀悼。圣父亲自为他主持葬礼,罗马圣城为他的离世哀泣。那听起来已经是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情了,皮耶罗精神恍惚,深夜他翻来覆去无法入眠,于是从床上爬起来,端着一盏烛台,前往教堂祷告。
他在大厅里看到了玛格丽塔。
再见他恍若隔世。
皮耶罗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玛格丽塔凝望着十字架上的圣子,说:“我陪伴他到他肉体损毁的最后一刻。”
“我想也是。”皮耶罗说。
“我也将陪伴他到他的灵魂与精神离世的最后一刻。”
“我想也是。”皮耶罗说。
玛格丽塔侧过头,面带微笑,语气柔婉:“拉斐尔临死前还在作画呢。是他的自画像。他画得非常美,我把我的皮肉剥下来作为画布,又把血和骨头制成原料——都是拉斐尔这些年里教过我的。我在他身边也就学会了这些打下手的事情,其实我还挺喜欢照顾房间和打下手呢,画画反而不太感兴趣。”
不知怎么,皮耶罗心平气和地接受了所有皮肉、血骨的内容。
“他知道?”他问。
“我没有问,我猜他应该是知道的。拉斐尔知道好多东西啊,他并不真的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就是能理解。”玛格丽塔拨弄着头发,一条染成靛青色的丝带扎在他的长发间,用金线绣着拉斐尔的名字,“他最终还是完成了。”
“……为什么来见我?”
“似乎是一种例行公事的礼节。人类的时间太过短暂,所以要好好告别,这是父亲残留给我的一点印象。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会为你准备表演或者宴会,可是你好像不太享受这些,所以我在这里等你。”
“你现在……”皮耶罗打量着玛格丽塔,“是换了一具身体?”
“这只是一种投影。一个幻觉。”玛格丽塔说,“我要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了。准备一具新的身体,换一个名字,去新的时代。”
“他走得太早了。”皮耶罗情不自禁地说。
“这是他自己的愿望。他说他的生命该在这里结束了,人类的道路已经走到了尽头,艺术的道路也走到了尽头。拉斐尔就该在这里结束。”玛格丽塔停了一下,“啊,我想你应该会希望能欣赏拉斐尔最后的画作。”
皮耶罗预备着看到玛格丽塔从空气中拿出一幅画像,然而,他看到的是从教堂门口走来的人影。那形象如此鲜明和熟悉,皮耶罗呆住了,浑身战栗,莫大的惊惧和痛苦从他心底爆发出来,他像垂死的鱼一样大张着嘴巴,发出模糊而断续的哀声。
“桑西。”玛格丽塔说,“奇怪,你吓到他了。皮耶罗胆子一直很大的。”
那个同拉斐尔一模一样的人,露出和拉斐尔一模一样的笑脸,流露出和拉斐尔一模一样的温和,表现出和拉斐尔一模一样的熟悉。但一切都不正确,不自然,不正确,太不正确。一切都是错的。大错特错。拉斐尔已经死了。
“我已经告诉过她这会吓到你,可是她坚持要我同你见上一面。”桑西的笑容健康、明亮,他生机勃勃,完美远胜过拉斐尔本人,“好多年没见了,亲爱的皮耶罗——说起来真是巧合,你刚好老了,我刚好年轻很多,我们看上去和当年第一次见面时一模一样呢。”
皮耶罗感到一种缓慢沸腾的愤怒在心中爆发:“这太荒谬了!难以置信!”
他转向玛格丽塔:“这是什么东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是亵渎——这是、这是——”
桑西插嘴:“我说了他会是这种反应的。”
皮耶罗捂住心口,重重地摔在座位上。他悲哀地喘着气,突然之间,他不晓得自己的情绪到底落脚于何处,不知道他是被这姗姗来迟又突如其来的拉斐尔真的永远离去的念头冲击得失去理智,还是为玛格丽塔的态度和反应感到空虚。
“你会陪伴拉斐尔直到他生命的尽头。这已经是他生命的尽头了!”他不顾一切地喊道,“该死的,你到底明不明白?已经结束了!你的诺言已经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