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阿波罗(117)
“我从前对他隐瞒了太多的事情,所以在后来才试图隐去踪迹,”卡俄斯解释道:“而之后我察觉了他的意图,他拒绝了神王的位置,便是最为明显的表现,所以又继续避而不见。”
塔尔塔罗斯道:“看来父神对他相当了解,知道他在做出选择后,必然会来见你一面。”
“这次交谈之中,他未必没有察觉到我的不对,”卡俄斯失笑道:“所以到了后来才会不再提起来意。”
“想必他也应该对父神你感到很无奈,”塔尔塔罗斯依旧不改自己的语气:“所以才会不惜以太阳神的神躯,来到我这幽暗黑色的领域。他认为若是有谁有资格为他向您传话,那么也就只有身为原始神的我了。”
卡俄斯笑着摇了摇头。
这两位神祇都没有再提起“盖亚”,仿佛俱都一起将之遗忘了一般,哪怕是接下来来自另一位神灵对于她位格的挑战,这位“父神”和她的“兄弟”也似乎没有去提醒一次的意愿。
真要说起来,塔尔塔罗斯和卡俄斯俱都心知肚明,这并非是因为她从前任性恣意的生活,也并非是因为她对于权力几千年如一日的热爱,更不是她放出了提丰从而对奥林匹斯山的损害……
而仅仅是因为,她上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来到深渊之底,来到塔尔塔罗斯的这座宫殿之中的时候,她所面对的“塔尔塔罗斯”,其实并非是那位黑发灰眸的冷漠神祇,而是那位从前便有“恶习”,曾有过用塔尔的面貌示人的……卡俄斯。
而之后,盖亚便宣称她有了和“塔尔塔罗斯”的孩子,并在将提丰生下来之后,对于这丑陋魔怪的不喜,让她将这初生的怪物扔到了塔尔塔罗斯的边界,让他在那炎火所组成的河流中生活,并就此将之遗忘。
虽然这件事是只有塔尔塔罗斯和卡俄斯两神知道,但这也让那位创世的最高的神祇默默地黑了脸,而像是今日里叶远向他所问询的那个问题,也并非是卡俄斯第一次收到的疑问……因为最初的那一次,便是来自于眼前的这位深渊神!
而他对于那次的回答,是斩钉截铁的否定的答案。
叶远走出了塔尔塔罗斯的神殿,他和他的金钟,就像是这无边黑暗中的唯一的光亮,吸引了所有不见天日囚徒们的目光,永恒沉沦的禁锢使得他们不肯放弃这明亮的希望的光,但金色的钟散发出了足以震慑一切的能量,那些暗处的怪物们、被放逐的神灵们,全部都不能移动分毫。
哪怕是埋伏在深渊出口“大门”处的叵测者,也被这全方面的覆盖镇压到了地面上,那一直守在此处的、在叶远进入时便第一时间发现他的两位神灵,面色狰狞地目视着叶远消失在门外的身影……
叶远从冥河的源头处一路走出,他来到人间的时候,黄金的马车已经在出口处安静等待,温顺的飞翼之马在它们的主人踏步其上之后也终于展开了翅膀,化为一道鎏金的弧光,向着天空之上的奥林匹斯山飞去。
但叶远却让他们在一道森林之上停下了脚步,他从高天之上投下了目光,目光的尽头处,是皮提娅和扎格柔斯的身影……还有围聚在他们一边的跳舞的酒女。
女子们头上戴上了常春的藤冠,身上披着小鹿皮,有一些手里面拿着缠绕着藤蔓的杖,这是她们在向着自己所追随之人看齐,也有一些敲着手里的小鼓和铙钹,在太阳快要落山,夜幕初临之际,围着已经点燃的大堆篝火跳起狂热的舞蹈。
夜色的森林本来就更为幽暗和静谧,但这狂欢也是刚刚开启的模样,扎格柔斯在尝试着用晶莹湿润的紫红色的葡萄来制作自己的圣物,他能够感觉到,这可爱的果实中,能够酝酿出承担起自己力量的未知之物。
皮提娅并没有参与这些庆贺者的宴会,她独自一人坐在边缘,有一种格格不入的寂寥。
那一日里,扎格柔斯对于皮提娅伸出的手并没有得到回应。皮提娅并没有当面干脆而直接地拒绝他的邀请,对一位神灵的诚挚的邀请用这样粗暴的回答可不是一件聪明的举动,她努力委婉而柔和地表达出自己还背负着一件重任的职责,并感谢这位年轻神灵的看重,她尽量暗示出自己已经信奉了另外一位的伟大的神灵,她并不想去欺骗,普罗米修斯的后果她已经有所见识,更何况她还只是一位并无神力的人类。那样子的欺骗,除了能够展现出自己的“聪明”之外,不能带来任何美好的后果。
扎格柔斯并没有继续逼迫,虽然有所遗憾,但他并不想让这件事伤害他们之间的友谊,他尝试着在之后的城镇中寻集能够跟随他的信仰者,并且用宴会和欢乐来展示自己的力量的核心,以此来渲染狂欢的教义,试图感染这位独立而又智慧的女性……
而皮提娅则洞悉了他所为的意图,但她只有无言的沉默。
叶远在稍稍停下金色马车之后,便又继续返回了奥林匹斯山中。夜之女神的轻纱已经要笼罩在天空之上,皮提娅有所察觉一般地抬起了头,但不论她怎样的观看,也不能发现那奇异的感觉是来自何方,她便又低下头来,拨弄着自己面前的篝火。
扎格柔斯挥了挥手,让熏染的甜蜜的香味散发开来,这香味让所有人更加没有节制地舒展开自己的身体,他们语无伦次、断断续续地唱着词句混杂颠倒的赞歌,面上的笑容仿佛远离了这世间一切烦忧般的轻松,好似所有的苦难都已经远离一般幸福。
而当此之时,德尔菲神庙已然不远。
第147章 太阳神祇(二十四)
皮提娅并不想要将扎格柔斯带入德尔菲,她并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宙斯的子嗣并没有被他的父神带入奥林匹斯, 但这并不代表着她能够看轻这位神灵。她也不知道珀耳塞福涅是谁, 但想必也应该是位有来历的女神, 毕竟这个时候的珀耳塞福涅还并没有被冠上“春神”的神职为人类所知……他称呼她为“母神”, 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而她所尊崇的太阳的神灵阿波罗大人,也同样是归属于神王宙斯的子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眼前这位行走人间的神明,其实还是阿波罗大人的“兄弟”。她并不想要让自己为那位即将去相见的伟大的神带去一个并不确定的因素,但显然,这并非她所能够决定的。
在一夜的欢宴之后, 在那些追随者们依旧还沉睡在昨晚的放纵中的时候, 皮提娅踩着沾满了露水的草丛, 在晨光熹微之中,来向扎格柔斯告辞,她告诉他,她已经就要来到自己这次旅途最终的目的地, 她并不能再继续跟随着扎格柔斯的行程, 前往连她也不知道的未知之处,她身上背负着自己的长者所交代下来的任务,她已经将之延迟了许多年,但一刻也不敢将之忘记。
她虔心于此,那些能够混淆她理智的快乐和熏香,都不是她心之所向。
“我并非能够感受到您神意的好的选择, ”皮提娅最后这么和扎格柔斯说道:“您应当将这项殊荣给予一位能够读懂您心意的人选,不论他是人还是神,只有这样,他才能够最好地去为您传播您的神意。”
扎格柔斯有些遗憾道:“如果我在此刻放你离去,那必然不是因为你的这番说辞感动了我,皮提娅,并非是谁都能够被普罗米修斯看重,并将之带在身边教导了那么长的时间……”
皮提娅猛然抬起头来,目光中流露出惊异。
“我并不知道你是为什么会活了那么长的时间,”扎格柔斯感叹道:“我的祖母德墨忒尔,她是农业、谷物和丰收的女神,她被普罗米修斯请来,去教导人类学会耕种的时候,便发觉了那个时候尚还属稚嫩的你,那个时候,你被普罗米修斯带在身边,和另外的几位人类的男性为他所看重,但现如今看来,最后被他所选中的人,必然是只有你一个,否则的话,依靠你自己,是绝对不会逃脱死神的注视的。”
皮提娅神情已经开始警戒起来。
“你也不必为此感到担忧,”扎格柔斯道:“我看中的是你被那位古老的提坦神所赞赏的智慧,我没有得到宙斯的承认,也没有得到奥林匹斯的接纳,没有属于自己的神职和神名,这让我的道路比起其他的神灵来说更为艰难和危险,所以我才想要在开始的时候得到一位能够帮助我的聪慧的祭司,她能够为我去处理一些我不便指明的事物,也能够统帅我身后那些所有沉浸在浑噩中的追随者,但……这并不说明,我愿意为了你,而去对上另外的一位神祇,比如说是已经在奥林匹斯山上位列主神之一的太阳的神明阿波罗。”
皮提娅愕然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已经来过了这里。”扎格柔斯十分肯定道:“或许你并没有感觉到,但他确实曾经降临过这里,就是在这个地方,就在昨日的黄昏,太阳即将要落下去的前刻,他来见过了我。”
扎格柔斯看向这位跋涉了许久的人类女性,叹息道:“他比你想象中的要更加看重你一些,皮提娅,作为你一位短暂的朋友,我想要告诉你,不论你付出了多少,我相信,他都是看在了眼中的……”
“他并非是来见我,”扎格柔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他是为了你而来。”
皮提娅感觉胸膛中的心情激荡得厉害,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的感觉浮上了她的心头,这让从来都能够保持不变的镇定的她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手足无措的慌乱之感,就连那和从前一样温度的那缕太阳的火焰,也仿佛一下子热烈滚烫起来。
“我见到的除了母神和祖母以外的第一位的奥林匹斯的神灵,既非是为了迎接我,也并非是为了斥责我,而是为了我人类的朋友……”扎格柔斯道:“我这算是占了你的光么?”
“我……我……”皮提娅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地维持住了自己的仪态,柔声道:“这是阿波罗大人本身的宽厚,他给予了人间光明、温度,还有前所未有的一视同仁般的公正,不论是王者还是贫者,不论是英雄还是农民,他都愿意垂怜他们。”
皮提娅感觉自己终于能够切身地体会到普罗米修斯曾经对那位神灵的盛赞,奥林匹斯的神灵自在而任性,对于人类的供奉和冒犯,他们惯常给予祝福和诅咒,但从来也没有一位会亲自降下身形,来为一位信徒来解决她的小小的麻烦,并且从来都没有在她面前显出神的光来……如果今日里扎格柔斯不曾告诉她这些,那么恐怕她就不会有任何的机会能够知道这一点。
这种温柔的眷顾,令得皮提娅眼眶蓦然红了起来。
扎格柔斯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中。他有些疑惑,不知道奥林匹斯山上的其他的神祇,是否是如昨晚那位金车上的神灵一般,拥有着这样能够感染人心的风采。他并不认为,一位神灵能够从人类的身上获得什么,他愿意和皮提娅走过这段道路,是因为他看好这位人类女性身上所拥有的的执拗的坚毅,还有她超出了绝大多数人类的聪慧,但这并不意味着,若她陷入了另外一位神灵的困境中,他会因为这短时间的相处而愿意伸出手来牵她出来……就像此刻,他便因为太阳神,而同意了皮提娅告辞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