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异能不是咒术(58)

　　肢体像是锈住一样, 行动间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眼前是一片漆黑, 他控制有些迟缓的身体坐起，中途却磕到了疑似木制的不明物体。
　　顿了一下，他屈起一边手臂撑住下面，用另一只手去摸索四周。
　　空间狭小, 他躺在一个长方形的木制容器内, 敲击时能听到沉闷的响声。
　　这是什么……棺材吗？
　　一脚踹破棺材盖, 断裂的木板带着上面的泥土一同飞开的同时, 里面的中原中也被浇了一身水。
　　天空乌云密布, 暗沉沉的压到心头，闪电劈落发出的光短暂照亮世界。
　　短短的时间, 棺材里已经积了一层污浊的泥水。他起身来到地面, 入目是无边际的大海。慢一步的雷鸣此刻到来, 盖过了纷杂的雨声。
　　中原中也倏然睁大双眼, 雨水不断滑进眼眶，又溢出落下。
　　暴雨倾盆, 海边断崖之上，赭发青年一身漆黑的西装, 外套牢牢固定在肩头, 狂风将他打湿的碎发吹起, 那双钴蓝的眼眸中倒映出波涛汹涌的海面。人在这样的景象面前无疑是渺小的，但中原中也此刻并不是为此惊愕。
　　这里是他十五岁埋葬兰波的地方，现在也埋了他。
　　——「横滨」。
　　捡起还在棺材里漂浮的帽子戴好，中原中也坐到了兰波的墓碑上面，就像十五岁那天一样，无言望着海面与天空相接的地方。之前猛烈的暴雨在不久后说停就停了，阳光穿过乌云的缝隙，在他后面拖了长长的影子。衣摆在身后垂落，水顺着衣角滴下。
　　不……这怎么想也有点匪夷所思了。
　　先不说为什么好好的他会突然回来这边，关键问题在于他从自己的坟墓里爬了出来。
　　身体的状况怎么感觉都不对劲。
　　没有心跳，不需要呼吸，尽管能感受到体内存在的力量，但是无法使用异能。这种状态显然不会是活人，然而他还能行动，也拥有感官。
　　何况他本身就是因为身体承受不住荒霸吐的力量崩溃死掉的，身上的伤自然很严重，现在却完好无损，只是肤色惨白了点。
　　中原中也摸了摸身下和他一个温度的墓碑，陷入沉思。
　　是某种异能的作用吗？
　　他确实有感受到一股拉扯力来着。或许是可以召唤死人的能力，比如秽○转生之类。但是周围也没有见到其他人的存在。
　　想到这里，他忽然察觉到了身后快速接近的脚步声。
　　中原中也回过头，看到了目瞪口呆的樋口一叶。
　　“——中中中中也先生？！”
　　——
　　距离那场「战争」已经过去了两年，港口黑手党的中原干部牺牲也过去了两年。
　　知道他被埋在这里的人并不多，不过或许是因为他做人太成功，每逢节日的时候，总有其中的一个或者几个带点东西来祭拜一下，包括他的下属、还有那么几个组织里熟悉的人。
　　这天是圣诞节，樋口一叶给她仰慕的芥川前辈精心准备好礼物之后，忽然想起了中原中也。
　　今年的冬天不怎么冷，气候异常，一直到现在也没有下过雪，反而雨下了一场又一场。今天更是格外的大。
　　这种天气应该没什么人会去祭拜中也先生了。樋口一叶想了想，她今年只有在中原中也的祭日的时候和其他几个人一起去过一次，眼看就要明年了，趁今天去看看也不错。
　　说做就做，她买了束花，开车到断崖下面。雨在中途停下了，她没有带伞，直接步行走了上去。
　　远远的，樋口一叶注意到了翻开的坟墓，还有那边的一个人影，心中一紧。莫非是中也先生的安葬地点被他以前没清理干净的敌人知道了，所以过来刨坟鞭尸！？
　　她加快脚步，随身携带的枪已经拿在了手里，准备上去让那个胆大的家伙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结果——
　　“——中中中中也先生？！”
　　手里的花束和枪一块落下，在泥里打了个滚。
　　樋口一叶呆滞的目光落在中原中身上，又转移到盛满泥水的棺材里，二者加在一起让她产生了非常不可思议的想法。
　　“是樋口啊。”声音非常干涩，中原中也咳了一下，在墓碑上转过身，面对樋口一叶坐着。
　　眼前的金发女性比起上次见到的时候，看起来成熟了很多。
　　“您……”
　　“我也不清楚是什么情况，突然自己就在棺材里了。周围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中原中也说，“你来得刚好，樋口。距离那天应该过去挺长时间了吧。”
　　“是，中也先生，距离那天已经两年了。”
　　头顶的乌云完全散开了，露出后面蔚蓝的天空，平静下来的海面镀上一层灿金的光辉。樋口一叶注意到他在光下几乎透明的惨白肤色，迟疑问道，“您现在的感觉怎么样？”
　　“不是复活，或许过一会就正常了。”重新变成普通的尸体的那种正常，然后应该会回去那边的世界，“不过机会难得，跟我说一下后来发生的事吧。”
　　“是。那场战争在中也先生一举歼灭敌方近半主力后，很快就结束了……”
　　两年前，围绕着「书」在横滨发生了战争，危机当前，横滨相互对立的三方组织选择合作，但在敌方的猛烈进攻下还是处在了劣势。其中很大的原因是这一代的「双黑」其中一人，太宰治在不久前因为黑手党出身的事情败露，被抓进了监狱。
　　敌人是国外几方势力的联合，实力强劲而且很聪明。虽然自身在力量占有优势，但他们非常谨慎，曾经悬赏人虎的三方势力其中一方已经解散，死屋之鼠参了一脚，钟塔侍从出于某种目的保持了不闻不问的态度，但背后有没有做什么却不得而知。
　　而尽管中原中也的实力强于他们中的任何人，一个人终究还是分身乏术。这样下去的话，显然只会以横滨失败告终。
　　横滨一方破釜沉舟，在尽可能保存其余战力的条件下以极大牺牲成功设计敌方，仅付出了一个人的代价消灭了他们近半的力量。剩余的敌人很快放弃撤离了横滨，他们取得了暂时的胜利。
　　之后，新一代双黑在随时可能爆发战争的压力下极快地成长起来。太宰治脱罪，不久从监狱中出来了。
　　不过这还只是开始，解决了战争问题之后，更多的事情接二连三发生。因为时间问题，樋口一叶只是详细讲了一下中原中也关心的战争后续，其它的都简略说了一下。
　　中原中也觉得自己是在听故事——连「吸血鬼」这种东西都出现了，结局更是像故事一样充满戏剧性，最终的谋后谋划者、敌人的Boss竟然是己方的「英雄」什么的。
　　“……你们的经历还真是……跌宕起伏。”
　　樋口一叶自己讲出来也有点这种感觉，她吸了口气，犹豫之后还是问道：“今晚有聚会，您……要不要去看看？”


第48章 第四十八回
　　他已经不属于现在的这个世界了。
　　这个事实此刻无比清晰的摆在中原中也面前。
　　从这里醒来之后, 他就察觉到了世界对他在慢慢变强的排斥力，而且隐约能够感知到似乎有什么与他联系着，或许是自己在那个「咒术师」世界里的身体。
　　等这里的排斥力达到无法让他继续呆下去的程度, 他大概就会被驱逐出去, 然后回到那边的世界了。
　　樋口一叶浅褐的眼睛里是显而易见的期待，中原中也从她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回去……吗。
　　竟然下意识用了‘回去’。意识到这点, 中原中也心里顿时五味陈杂。
　　在不知不觉中, 他心中的天平已经渐渐在向着「那边」倾斜了，而在得知这个世界的港口黑手党没有自己，也在好好的前进时，天平完全倒向了一边。世界对于他的排斥，增强的速度也变快了。
　　中原中也五年前醒来，身体中虽然有着异能, 但刚开始是完全无法使用的, 就像世界在慢慢接纳他的存在一样, 这份力量在一年的时间里恢复到了以前的水准，不过因为没有什么必要，而且很在意太宰治曾经嘲讽他身高时，随口说的‘使用异能导致长不高’的假设非常在意，所以从来没有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