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熟练地解开绷带：“不演。”
　　“你可以再考虑看看，这对你来说或许是一个——”
　　他重复了一遍：“不演。”
　　这个态度终于惹火了经纪人，他的声音重新变得尖酸刻薄：“小罗伯特唐尼！你能不能有一点自知之明？你能不能不要像个粪坑里的蛆虫一样天天呆在你那恶心的出租屋里？你以为我爱给你找事做？要不是你长得还行那个导演又刚好看上你——”
　　沙发上的男人嘲讽地笑了笑，声音低沉地说了一句“去死”，然后掐断了电话。
　　这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公司的人以试镜的名义拉他去陪酒，然后他把那个导演揍了一顿。
　　他不是没听说过这个圈子里什么口味的人都有，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被盯上。
　　他没有冲到经纪人家当场给他一拳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因为那个经纪人现在人在伦敦。
　　他身上的钱在做完那台盔甲并且交完房租后，甚至不够买一张去华盛顿的机票。
　　男人拧开药瓶，带有强烈刺激性的止血粉倒在肩膀的血洞上，但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等伤口凝血后，随意地缠了几下绷带，拿起桌上的啤酒瓶拉开拉环，喝光以后单手捏扁罐子，精准地丢进了已经堆满了喝光啤酒瓶的垃圾桶里。
　　唱片机是他从废弃的家用电器垃圾堆里淘来的，包括他盔甲里一些无关紧要的零件。唱片机因为线路老化的原因音质受损非常严重，但好歹在他改装后能收到足够多的频道。托尼调出摇滚乐爱好者的电台，在重金属摇滚中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进了旁边空间狭小到转身都困难的浴室。
　　他打开水龙头，然后看向面前的镜子。
　　镜子上是一圈蛛网状的裂痕，裂痕中央带着一点血迹，清楚地倒映出了托尼斯塔克的脸。
　　片刻后，托尼表情阴郁地低下头。
　　“不要看我。”
　　复仇者联盟大厅的医疗间里。
　　镊子小心夹起刺进伤口里的玻璃碎屑，冰凉的棉球沾饱了药水以后跟着涂了上来，带有酒精成分的药水混着鲜血渗入伤口，坐在椅子上的唐尼忍不住嘶了一声。
　　班纳博士下意识把动作放轻了些，在上完药并简单包扎完伤口后，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或许我们应该招点擅长处理这方面事故的新队员。”
　　唐尼小心地穿回他的西装衬衫：“是的，毕竟在这之前我们得记着您是一个天才物理学家。”他说完后顿了顿，又问了一句，“其他人呢？”
　　“他们去处理布鲁克林的紧急任务了。”班纳博士把桌上那些混着鲜血的玻璃碎片丢进垃圾桶里，摘掉手上的橡胶手套后又道，“说起来刚才尼克弗瑞给我打了个电话。”
　　班纳博士看向唐尼，表情里也带着好奇：“他想让我问你有关于另一个钢铁侠身份的事。”
　　唐尼系扣子的动作顿了一下：“我也不清楚。”然后避重就轻地扯开话题，“尼克弗瑞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给我？”
　　布鲁斯班纳：“因为你把他拉黑了。”
　　唐尼：“……”
　　班纳博士不是追根究底的人，尽管他也很好奇现在新闻上铺天盖地有关另一个钢铁侠的身份猜测，但唐尼不想说，他也不会再问。在交代了一下下次换药的时间以后，博士收拾好医疗箱回了他的实验室。
　　唐尼坐在安静的工作间里，后背的伤口还在牵扯着他的痛觉神经，但好歹比处理之前好受很多。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的表情在博士离开后变得严肃：“查到那个人的身份了吗？”
　　智能管家：“查到了，Sir，根据形象对比分析准确率达到99%，但是因为对方安装了反跟踪屏蔽系统只能查到五天之前的信息，已经全部发到您的邮箱里了。”
　　“反跟踪装置？”这是唐尼第三次听到这个名字了，“跟那天我在联盟小广场看到的是同一个人吗？”
　　智能管家：“从屏蔽器的波频对比来看，应该是的。”
　　唐尼皱了皱眉，在手表的按钮上按了一下，一个立体的全息光屏出现在他面前。他从闪着莹蓝亮光的屏幕上调出邮箱里的信息，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张电子身份证。
　　黑发蓝眼的证件照确实是今天他看到的那张脸没错，然后照片旁边清晰地写着他的名字。
　　Robert Downey Junior。
　　小罗伯特唐尼。
　　唐尼有那么一瞬间的头脑空白。
　　在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不是没有尝试过搜索小罗伯特唐尼这个名字，然后结果也在他意料之内，维基百科上没有任何相关信息。
　　他觉得这就够了，这个世界没有一个叫小罗伯特唐尼的大明星，而他总不至于拿着个名字就铺天盖地去查什么。世界这么大，谁能保证没有跟他同名的人。
　　至于这个世界的托尼斯塔克，唐尼也曾经设想过他会去哪，其中他觉得最有可能的就是去了他的那个世界，但事实告诉他，并不是这样。
　　从那个人造出了跟马克七号几乎一样的钢铁盔甲，还掀开面具面对着他叫出那串名字的举动来看，其中最荒唐却又最合理的猜想就是——
　　这个叫小罗伯特唐尼的人，就是原本的托尼斯塔克，只不过，不是他熟悉的电影宇宙里的托尼斯塔克。
　　而他以为的灵魂互换的猜测也被彻底推翻，所以他在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才会穿着跟片场时一模一样的西装，拿着一模一样的手机。
　　但是。
　　——为什么他的胸口会有反应堆，为什么他们长得明明不一样身边却没有任何人发现，这个世界的小罗伯特唐尼去了哪里，他自己原本的世界又发生了什么。
　　唐尼忍不住按了按眉心，疑问一个一个接踵而至，让他连额头的伤口都跟着突突疼了起来。
　　他暂时抛开了这些光靠脑子是想不出答案来的问题往下看。
　　能查到的消息就像智能管家说的那样少得可怜，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叫小罗伯特唐尼，名下有一处房产，目前挂在某个经纪公司下，是几乎被雪藏的状态，只能依靠平时接点龙套角色糊口的消息以外。
　　就连他前二十九年的信息，他的学历，工作经历，他的父母、亲戚、朋友，所有的信息都是完全的空白。
　　就好像他是凭空冒出来的人一样，又或者是哪里来的偷渡客。
　　但他确确实实拥有美国公民的身份。
　　想不明白的，不合常理的事太多，唐尼觉得有些头疼，他按着满腹疑惑继续往下看。
　　然后。
　　他看到了他智能管家通过各种手段整理出来的一系列内容。
　　小罗伯特唐尼殴打某导演致其粉碎性骨折，被告索赔相关费用两百万美金。
　　小罗伯特唐尼因擅闯民宅被警方拘留，后被经纪公司保释。
　　小罗伯特唐尼因涉嫌窃取商业机密被斯塔克工业控告，斯塔克工业保留终身诉讼权。
　　小罗伯特唐尼因连续违反交通规则被终身吊销驾照。
　　小罗伯特唐尼——
　　小罗伯特——
　　小——
　　小罗伯特·唐尼：“……………………”


第15章 十五个铁罐
　　一路向北的纽约郊外，布朗克斯马场入口。
　　《玛格丽特女王》拍摄现场。
　　一辆银白色的限量版奥迪缓缓驶进大门，然后被一名穿着得体的迎宾小姐拦了下来：“抱歉先生，马场今天不对外开放，请问您有出入许可证吗？”
　　轿车后座的车门缓缓摇下，里面坐着一个穿着银灰色西装外套的男人，他把鼻梁上的墨镜往下拉了拉，露出里面那双带笑的眼睛：“这张脸可以当做出入许可证吗，女士？”
　　在纽约没人会不认识他，迎宾小姐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斯、斯塔克先生？”
　　唐尼笑了一下，从西装口袋里掏出出入许可证递了过去：“开个玩笑。”
　　迎宾小姐接过那张许可证，在粗略确认了一下许可证上的盖章后给轿车打开了出入马场的小门。一直到那辆轿车消失在马场边缘以后，她慢慢捂住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