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宗师 上(58)

　　晏承旧看着这样的林饮无，心中只觉得荒谬。
　　他不是阳选者么，为什么眼睛变成了黑色？
　　不是死了么？为什么又活了过来？
　　“新人，我真该夸夸你。”林饮无蹲下来，手指勾起晏承旧的下巴, “能够破坏假期卡的人，尤其是我的假期卡的人，你可是有史以来第一个。“
　　“你不是林饮无？”晏承旧似乎抓住了一点什么东西。
　　“我当然是林饮无。”林饮无放开晏承旧的脸，“只不过是将那些不喜欢的回忆都封印起来的林饮无而已。如果是现在的我，你身上的那点东西我都能让你乖乖吐出来！”
　　“怎么这么看着我？觉得生气，觉得我骗了你？”林饮无看着晏承旧的眼睛笑道，“我使用了假期卡，是没有后来的记忆的，你认识的是最开始的我。”
　　晏承旧努力用手撑在地面上将自己的身体支起来。
　　“绝望木偶没有告诉过你，新人在面对前辈的时候，是不能硬扛的么？”林饮无看着晏承旧不甘心的眼神，忍不住说道。
　　晏承旧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并不说话。
　　他如果说话，口里憋住的血大概会忍不住吐出来。
　　他只是觉得，自己一直倒在地上，被林饮无居高临下的看着，滋味很不好受。
　　他大概猜出了眼前的人的真正身份。
　　是了，被木偶选中，到这样的末日世界里流连，怎么会只有他一个人？
　　怪不得林饮无的能力会那么特殊，和其他的阳选者截然不同。
　　怪不得林饮无对自己的生命半点也不珍惜，或许是他潜意识里知道他根本不会死。
　　回顾以往种种，似乎一些不合理的东西都一瞬间找到了答案。
　　“看来你没有被绝望木偶劝过。”林饮无看着强撑着自己起来的晏承旧有些惊讶，又觉得有些好笑。他都多少年没有见到这样货真价实的笨蛋了？不过看晏承旧年轻的样子，又觉得这是正常的。
　　少年人和成年人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前者想做什么几乎不会考虑太多，只凭感觉，后者往往考虑各方面利益，最终选出一条最符合自己利益的道路。少年人羡慕成年人稳重成熟，成年人羡慕少年人意气风发。
　　但在末日的世界里，老人只会嫉妒少年人而已。
　　多好啊，多么鲜嫩的年岁，没有被那些噩梦沾染过的模样。
　　让人忍不住想要毁掉。
　　“这是你的第一个世界，纯新人？”林饮无再度打量了晏承旧一眼，满意道，“如果这是你这一次试炼，我大概能够理解。一般而言，纯新人不会到这种世界来，因为被假期卡选定的世界变数太多，新人的死亡率太高，老人总是忍不住打压新人的。”
　　“你走吧。”林饮无挥挥手，“虽然你中断了我的假期，不过我死前既然能够和你在一起，想来关系应该不错。”林饮无是个大度的人，他来度假本来也不怎么算心甘情愿，能够提前回去也不错。一直在假期里充当一个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想不起来，让他时时刻刻想起来觉得自己会犯蠢的“自己”并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晏承旧听出了一点门道来，努力将喉咙里的腥甜压下，嘶哑着嗓子问道，“之前的事情，你记不起来？”
　　“假期卡的效力还需要一点时间过去。”林饮无回答道，“怎么，你若是与我有仇，趁现在我还没想起来，赶紧走吧。”
　　“古武流派晏承旧，还请阁下指教。”晏承旧当然不可能走，他抱着拳，朝着林饮无拜了拜。
　　林饮无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不明白晏承旧的打算。
　　“我离开这个世界还有十分钟。”晏承旧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难得见到一个前辈，还请前辈指点一二。”
　　“原来你想找打？”林饮无嗤笑了一下，当下也不留情，一掌就将晏承旧击飞了出去。
　　要是其他人敢在他面前这样说话，恐怕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但看着这个人的时候，林饮无又不由的有些怜悯。
　　不管是不是被封印住之后记忆的自己，他都不算是一个好人。这家伙，不会是被之前的他给骗了吧？
　　晏承旧从说完话开始，就一直死死的盯着林饮无的动作。
　　可是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腾空了起来，胸口剧烈作痛。
　　晏承旧也觉得自己不可理喻。
　　林饮无没有死，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可是当听见林饮无轻描淡写的说之前的事情还不怎么想的起来的时候，晏承旧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对他而言恐怕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经历在别人看来只是一场可有可无的经历么？
　　之前的林饮无他都打不过，现在的林饮无他更是没有可能打得过。
　　可是他在这个世界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十分钟的时间足够他赌一把。
　　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如果有一些自己想不通的事情，就用武力解决，或者借着林饮无的手，将他彻底打醒！他或许真的是个榆木脑袋，总是忍不住去自讨苦吃。明明知道自己这样说话讨不了好，明明知道装作不经意的将话揭过去才是最好，但一想到之前林饮无直接死在自己面前，每天用他的血给自己治疗，晏承旧就难以强迫自己接受林饮无变成了另一个人的事实。
　　晏承旧重重的落在了地上，这一下是真的起不来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晏承旧倒在地上，天空已经泛出了鱼肚白，太阳即将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
　　十分钟的时间，大概能够看到太阳露出一小半脸吧。
　　林饮无的脸再度出现在晏承旧眼前。
　　“你在生气我想不起来？”林饮无好奇道，“难不成我辜负了你？不应该啊，你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就算在度假，我也不可能会对你一个小毛孩子下手！”
　　晏承旧想要动一动自己的手指，但却毫无知觉。
　　也不知道林饮无那一掌是怎么打的，他感觉他自己失去了整个身体的控制权。
　　动啊。
　　动啊！
　　“不是为情，那就是为义了。”林饮无盯着晏承旧看了看，“你的确像是会为那种可笑的东西动手的人。新人，我告诉你，除了自己，想要在这种末世里活得好，什么都不要信。”
　　晏承旧看着他，这句话似曾相识。
　　“不过也是绝望木偶的错。”林饮无揉揉自己的额头，“它总是喜欢将新人变回他最纯真，最无法接受黑暗的年岁，然后看着他们一点点染黑，直到新手最终试炼的时候，才会让你们想起一切。”
　　晏承旧眼中闪过疑惑。
　　“木偶，那个让人觉得恶心的东西叫做绝望木偶。它从来不会告诉纯新人们任何东西，只有等到他们百里挑一活下来之后才会告知一些消息，同时，也会给予你购买三个道具的资格。”林饮无提起绝望木偶的时候，眼睛里满是鄙视，“每个新人都像现在的你一样，单纯的要命。但用不了多久，很快就会慢慢变回原来的自己。”
　　“你现在越是单纯，就证明你以前经历过的事情越是惨烈。什么都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来到这种末日世界的。”林饮无怜悯的看了晏承旧一眼，“你这样的性格，大概生前是死的很惨的那一种吧！”
　　死？
　　我死了？
　　晏承旧试图从脑子里挖出一点关于自己死亡的消息，但脑子一片空白，根本没有任何东西。
　　“放弃吧，你是不可能想的起来的，等进行新人最终试炼的时候，你会记起来的。”林饮无微微笑了笑，“你现在应该不能动，你要是能够动一下手指，我就告诉你一点消息，怎么样？”
　　看着林饮无眼里的戏谑，晏承旧的心情顿时平静了下来。
　　这种个性，果然还是林饮无。
　　他为什么要害怕是某个人占据了林饮无的身体过来和他示威的呢？
　　晏承旧努力控制自己身体的真气，但那些真气如泥牛入海，根本没有半点动静。
　　“真可惜，看来你动不了。”林饮无觉得有些无趣，虽然他知道对方不可能动的了，但看见晏承旧真的一动不动，还是觉得有些失望。
　　他直起身来，看着天边出现的太阳，手中亮出一张扑克牌来。
　　“黑色太阳，不错不错。”他将手中的扑克牌朝着太阳翻了过去。
　　话刚说完，天空仿佛一瞬间暗了暗，很快又恢复了明亮。
　　林饮无原本拿出来的是一张空白的扑克牌，可现在，这张扑克牌上却印出了一颗黑桃。
　　“虽然只是力量复刻，但这黑色太阳的力量也颇有趣，这趟假期也不能算是白来。”林饮无将手中的扑克牌收好，准备转身起来。
　　不，不能让他走！
　　晏承旧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想要知道绝望木偶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真的死了么？
　　他真的经历过很多事情么？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外公呢，外公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动啊，动啊！
　　晏承旧的眼睛渐渐红了起来，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想要控制手指动一动都这么困难？
　　难道真的要放弃么，好不容易他看见了一点希望。
　　晏承旧觉得身体很痛，一股莫名的吸引力从未知朝他涌来。
　　他要回去了么？
　　“咦？”林饮无想要意识到了什么，转头朝着晏承旧看去。
　　他依旧一动不动，但他身体周围的碎石子却是全部漂浮了起来。
　　不可能，这个新人被他重伤，就算再有什么神奇的能力也不可能起得来。还是说，这是根植于他的自身，而非任何外来力量的入侵？
　　一个纯新人，在这样可以轻易取得特殊力量的世界没有去沾染？
　　晏承旧不知道的是，作为做任务的人来到这个世界，只要他愿意，站在黑色太阳底下就能够轻而易举的觉醒，取得他想都想不到的力量而不用担心任何副作用，这就是作为纯新人的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