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压力很大(143)
风青秀看着那本写着《说书六则》的手札,谢过之后,便放到一边,又聊了一些中洲修士的各种小事,才告辞离开。
随后他出门离开坊市,找了间客店,正准备打开,就觉胸口纸人一热,便见师尊出现在他面前。
风青秀秒懂,立刻把手札在桌上摊开,与师尊一同观看。
第一则便是一个叫《师君劫》的故事。
故事主角是殷国之主——厉弦惊,前半段,写得是这位普通人拜入小门派昆莱之中,一路修行,在昆莱的相助之下,双方互相扶持,建立了殷国,改进了耕犁,重视民生,改进良种,想出许多办法,让子民生活得很好,昆莱也殷国的扶持下越来越壮大,在紫云派与太清道之间建立了一个接近中门的门派,殷国也越来越大。
后半断便是昆莱掌门与国主为了权力分裂,国主暗下杀手,灭了昆莱一脉,但掌门逃出。国主却后悔了,各种罪己诏书,为师门重立牌位,祈求原谅,不到十年,昆莱掌门杀回殷国,双方在流波山决战,打得天崩地裂,最后掌门清理门户,国主战死,殷国分裂,徒惹后人叹息。
风青秀看得大怒,恨不得冲进去撕了那国主。
“不对,”姬云来微微皱眉,“与我看到的不符。”
“传说之中,肯定有真有假,”风青秀心疼地抱住师尊,“那国主真是白长了眼睛。”
姬云来想笑着摸摸徒弟,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于是只是摸了摸。
“师尊,你到底要找什么?”风青秀疑惑地问,这次过来,师尊都没有说到底要找什么,只是说可能在云山派附近。
“一座山里破庙,上边挂着昆莱的牌匾。”姬云来淡淡道,“我只是,想确定一件小事。”
风青秀没有说话,但他本能地感觉担心,能让师尊亲自出马的事情,就不可能小的下来。他有些无措,又有些不知道哪里来的恐惧。
他一把将师尊搂在怀里,亲上他的耳尖:“你可不要骗我!”
第152章
《师君劫》这个故事在中洲南部数国流传甚广,风青秀在城里逛了几圈,听到不少说书人说过这个故事,大家说的版本虽然略有不同,但大致还是一个门派收到一个白眼狼,白眼狼壮大之后反咬掌门师尊没咬死,被师尊杀掉的故事。
在这个故事里,昆莱这个门派与那个本来很是庞大的“殷国”就成为了故事里的背景与炮灰,前者化为火海,后者在国君死亡后四分五裂,但这里的人们都十分感激当年那殷国做出的改进,尤其是耕犁与稻种的改良,让这个当年富庶强大、不征兽税的国度成为一个美好的传说,甚至很多听书的平民们还会感慨,说当年国主不该心软,若是斩草不留根,必然可以千秋百代,泽被无数,而他们也可以在这样的国度里过的更好。
当然,也有人反对,认为当年的厉国主分明是自毁长城,若不是他疑心太重,又怎么会对门派下手,没有门派保护,哪个国家能不被有门派支持国家打败?
双方会争吵一番,然后等说书人讲下一个故事。
风青秀坐在茶楼里听了很多故事,中洲门派繁多,对于修仙一事并不陌生,虽然是如此,修真一事,通常还是与平民无缘——修真最基本的便是练精化气,进入练气期,然后才能说后边的筑基金丹化神之事,而练精最基本的,便是从食物中来,若是吃都吃不饱便想练精化气,不出半年,便会精血亏空,轻者大病一场,重者直接身亡。
而这些说书人最喜欢说的,便是某名凡人无意中进入某个上古修士的墓穴、无意中救了一个受伤的修士、无意中遇到一样天才地宝、无意中被发现资质绝顶、无意中救了一位女修被爱上,然后走上仙途,一路各种奇遇,成为一方大能,建立门派……
而《师君劫》就属于其中“无意中被发现资质绝顶”而被仙人收入门下的例子。
相比之下,西洲人民喜欢的说书故事就要套路的多,常常是考入昆莱之后,如何被重用如何为成大弟子如何在飞来峰上大赚一笔,不过西洲这些年来来了很多外洲修士,带来很多新奇故事和这些倒是差不多,也很受欢迎。
风青秀昨天听了关于师尊的故事之后,他也不知为何,就不太积极了,与师尊神交一番后,没有灵石支持的师尊化成纸片贴身休息,他便就着烛火,把那故事翻来覆去地看了一次又一次。
本能就觉得师尊与那个厉弦惊有很大关系,光是看到那个名字,他就能感觉体内有一种恐怖的力量想突破枷锁,毁天灭地,把所有曾经的、相关的、伤害过他的,一起吞噬化成混沌,如此,才可以平息他灵魂深处的那种憎恶与厌恶,杀意与疯狂。
他捂住额头用力将那种力量压制下去时,莫名就看到一些零碎的画面。
巨大的山洞里,一缕天光透下,师尊安静地坐在光中,黑色的火焰盘踞在他身边,烧灼着周围一道恐怖的又让他觉得熟悉的魔念,那恶念每每挣扎,便有金色的光芒锁链将它牢牢束缚,让它无法挣脱。
过了许久,只听师尊淡淡道:“不必挣扎,七情为火,我用所有怨恨化为业火,净化汝之魔念,十二年后,你不为恶,吾自然放你归去。”
那恶念只是不听,挣扎更盛。
师尊安静地垂下眼帘,许久,才轻声叹息:“而我,亦不会再恨。”
画面掠过之后,他自然地就明白,那股魔念,应该就是前世的他,那是一只大天魔。
师尊为了降服他,永远都不会再恨谁了,可是人之七情六欲完整,才是为人。
很难过。
这种情绪一直蔓延到今日,让他态度消极很多,甚至想直接回到海船之上,一路回到昆莱,到师尊正身身边,告诉他你有我就够了,不要再想什么从前了。
他看着指尖那微弱无比,却隐隐让空间有轻微不稳的剑气,将它收敛下去。
昨天压制那股力量之后,他操纵起天魔剑气来更加随意敏锐,更有一种感觉,只要自己愿意突破那枷锁,就可以轻易撕去这虚空里脆弱的屏障,招出无数大天魔,每个都能轻易潜入合道强者的识海,坏人修行,渡人入魔。
想到这里,风青秀用力地吸了一口气,抬手从自己的眉心识海掐入,捏死了一个在心里说话的小天魔。
“活着不好么,我为何要去作死?”轻蔑一笑,风青秀留下茶钱,转身离开。
就算他曾经是大天魔主又如何?
他也是风青秀,昆莱首徒,与师尊定下终身的人生赢家,怎么会吃饱撑着,再去当一群疯子的头领?
回到客房,他捏了捏胸口的纸人,拿出来亲了一下。
感觉到徒弟态度的不对,姬云来于是主动出现,好声安慰了一番,表明自己绝对不是什么旧情未了,而是想确定一件事情——在先前灭杀太清一点分魂时,他看到对方的一点记忆里有自己留下的一件很重要的,不应该丢掉的东西,不找回来或者毁掉,总觉得哪里不对。
得到理由的风青秀这才转怒为喜,没有问师尊是什么东西——师尊没有直说那就是不想说,他只要确定师尊没有什么找回记忆的心思就够了。
做为补偿,姬云来很贴心里和徒弟交流了一番,得到意外之喜,原来羞涩的徒弟主动地攻起来,比先前的小心翼翼更让人满意。
————
次日,风青秀心态良好地继续出发,为了不被战乱卷入,他专门挑着山林小路,绕过城市,一路向东,在昆莱外门时学得提纵之术也是仙法,路上倒也没遇到什么麻烦。
路过一些普通村落问路时,他也会多问上几句,给一点问路钱。
随后风青秀发现虽然中洲人族繁衍多年,但人口损失很大,有的村落几十年了,也就多了几口人,疾病、天灾、兽侵、一个村妇生可能生下十几个孩子,能活下来的也就两三个,而女人们身体亏空严重,往往三十出头就死去了。
所以中洲便是千年过去,也只有城池附近有些人口,沿河而居,依附着大家族庇护,才能交出兽税,否则普通的野村,根本抵御不了凶兽的袭击。
风青秀只要不人不犯我不犯人地过去,自己应该可以这样一路顺风地去到那个东边的云山城,去找当年那个云山派的线索,但是在路过一座必经的大城时,他还是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那日,他路过正在战争之中的巴国都城,遇到两名结伴而行的金丹修士,风青秀躲到边不想引人注意。
却听到那两名修士的闲聊,其中一个白衣剑修道:“听说这次坊市里有好货,除了海上运来的货物,还有一位西洲而来的修士女奴将要贩卖,如果买下来,那可是倍而有面子。”
另一个青衣修士一边点头支持着朋友的观点,一边道:“这女奴肯定不便宜,想来只有中门派买的起吧,西洲也是大派,那里出来的修士纵是修为低微,见识也很是不凡,辨认灵物丹药都不容易上当,买下不亏。可惜我们都出身下门,纵然买得了,也留不住。”
那白衣剑修摇头道:“你说西洲明明贫瘠只有荒漠戈壁,为何西洲昆莱过来的好货如此之多?若有机会,真相去西洲看看那昆莱是如何纵横外域数百年的。”
“别想了,路途如此遥远,”那青衣修士道,“你说三大上门如此骄横,为何毫不动心?若可以联合诸派讨伐一番,想来必然回报丰厚。若是能去战场上捡点东西,也够我们这此小派生活许久了。”
“想多了,”白衣剑修道,“若真是上去,我们这些小门小派只有让别人捡的份。”
“你亦有理。”青衣修士苦笑道,“快点去吧,晚了怕是买不到什么东西了。”
两人说着已经走过千丈之外,听不见声音了。
风青秀想了一下,还是顺着那两修士的方向,走向那个热闹非常的巴国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