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动变身(7)

　　看常叔把工具箱拿来，唐森把外套脱了，换上隔脏的工作装，仔仔细细的把店里检查了一遍，坏掉的灯泡什么的，也顺手换了。
　　小禾在旁边煮茶，也有点诧异唐森会做这些事情，有些人看着就和普通人不一样，她觉得唐森应该是活在金碧辉煌的地方，和个小王子一样，像现在这样套着工作装，也像是走秀的模特，和修东西检查电路，扛一些大米或别的东西这些活儿，实在不搭配。
　　常叔能理解小禾的疑惑，他最初看到唐森对这些事情很娴熟时，也惊讶了很久，现在这个社会，一般都是村里的男人，或是一些结婚后扛起小家庭的男人，才会这些杂活，普通的十几岁男孩子，能分得清厨房里水暖线路，知道怎么拆卸替换已经不错了，哪像唐森这种，自己贴瓷砖，修灶台都不在话下。
　　但唐森没解释过，常叔就没追着问，而是在后面给唐森递工具。
　　经常来店里，留下的活也不多，就是小禾要炒菜，需要把灶台扩一扩，店后面是有个院子的，用大铁锅做的饭香，唐森动作利落，把旧灶台收拾好，看快晚上十一点了，廿予哥也给他打过电话，就把衣服换回来，和常叔说一声，他先回了。
　　“十九，太晚了，要不然住下来？”常叔不放心，但也没拦住唐森的步伐，说没事，去的地方不远，打车很快就到了。
　　身高腿长的男孩子，背影也能看出来日后宽阔的肩膀，常叔和小禾在门口，等唐森坐上出租离开后，才返身回去把店门锁好。
　　两个被命运戏弄，吃苦又受累的人，再次相遇，像是捡到了糖，带着点偷偷的窃喜，紧紧的挨在一起取暖，很好满足，也很简单。
　　唐森想到刚才小禾下意识先把东西给常叔吃的动作，微微仰起头，看着窗外迅速闪过的街灯，快十二点的路上，还是有不少车，司机师傅估计也快交班了，累到不想说话，让电台内放的音乐，打破寂静绽放旋律。
　　唐廿予的家，离常叔的店还有点远，过了晚上的十二点，唐森才回来，他开门之后，还以为唐廿予睡了，结果，客厅的灯是亮的，唐廿予盖着毯子，迷迷糊糊的歪在沙发上，听到动静才醒过来，“回来了？”
　　“嗯，怎么不先去睡？”能随意翘班，为任何事情都能耽误工作的老板，只存在于文学作品内，唐廿予白天是很忙的，挣钱不是容易的事情，更别说他是老板之一，还有那么多员工靠着他们吃饭，所以，工作日的时候，唐廿予基本上都是六点多就起的，很少睡过头。
　　这就需要，他平时没应酬，不加班的时候，早一点睡，生物钟也养成了定点困，现在快一点了，唐廿予就靠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
　　唐森进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点凉气，他有点想碰一下唐廿予的脸，又怕凉着他，看唐廿予知道他回来，就捞着沙发上的毯子，不用看路一样，哈欠连天的回卧室了。
　　看来，全凭意念在等他。


第八章
　　早上出现的人，就已经是唐娘娘了。
　　要爬起来敷面膜化妆，搭配衣服的唐娘娘，起得很早，正仰着脸轻拍，让皮肤更好的吸收水分，听到主卧里的动静，就一咕噜坐起来，拿着牙膏气鼓鼓的去找唐廿予。
　　“怎么了？”大清早的，唐廿予不知道唐娘娘为什么不开心，还有点懵。
　　“好坏啊，吃了蛋糕居然刷牙，还刷了两次，全是牙膏味。”唐娘娘委屈巴巴的控诉唐森，吃了他心爱的小甜点，为什么还刷牙刷的那么勤快，让唐娘娘本想砸吧嘴回味一下，都回味不了。
　　唐廿予没话说，吃完甜点不刷牙，是等着长龋齿吗？
　　能让平时不怎么吃零食的唐森，吃几口小甜点就已经很不错了，唐娘娘明显也想到这件事情了，有点怂的去捏牙膏，算是撒气。
　　唐廿予看着唐娘娘的动作，哭笑不得的，真的和小姑娘一样，娇气不讲理，却不惹人讨厌。
　　“今天你要去学校吗？”简单的做了早饭，唐廿予把粥盛出来，问唐娘娘。
　　“嗯，吃饱饭再去找一趟林小天。”昨天突袭了林小天的直播，唐娘娘要去看看，对方有没有把自己的照片撤下来。
　　在家的时候，唐廿予基本上都吃中式早饭，稀饭、粥配上主食，再简单的炒个家常菜，也浪费不了多久的时间，他前两年在外应酬，有点伤着肠胃，会对早饭更上心些。
　　他的合伙人还笑过唐廿予，说他有张不接地气的男神脸，日常习惯却和大叔一样，不洋气也不时尚。
　　因为他看着，就是早上吃面包喝咖啡的长相。
　　唐廿予看着唐娘娘低头剥鸡蛋的样子，突然就想到这个了，他觉得合伙人能这么说，肯定是没见到唐森，他才是真正长着男神脸，处事却极其接地气的家伙，偶尔有空的时候，唐森还会做一些少见的小吃，也不知道是哪里学的，和面调馅，没有他不会的。
　　“不多吃点？”不知道唐娘娘会不会做饭，但他为了护理手部的皮肤，估计是不沾油烟的，剥了个鸡蛋，喝了小半碗粥，唐娘娘就吃好了。
　　饭量，和唐森一样小。
　　唐廿予给他推过去一个奶黄包，“这个也很好吃的，尝尝？”
　　唐娘娘有点吃不下了，但嘴馋，把小小的奶黄包又掰了一半，和唐廿予分掉了。
　　“为什么你的饭量也这么小？”唐廿予随口问了一句，在他的认知里，唐森和唐娘娘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习惯不同，饭量应该也不一样，唐森的饭量小到出奇，唐娘娘为什么也吃得这么少？
　　如果不是体检报告，证明唐森的健康状况还可以，唐廿予真的会怀疑十九是不是营养不良。
　　“负担，吃东西很累。”唐娘娘用指尖摸着小瓷碗的边缘，皱着眉头，和廿予哥解释，“不止是我，老大、唐跟踪，都觉得吃饭很难受，只有唐能吃爱吃饭。”
　　唐廿予正在夹菜的手一顿，脸上的表情未变，“嗯？之前我都不知道。”
　　唐娘娘，居然知道唐能吃和唐跟踪的事情？
　　“他们都不愿意说的。”唐娘娘真的没什么心眼，摸了摸讨厌的腹肌，把手肘支在餐桌旁，和唐廿予解释，“老大觉得吃饭是件很痛苦的事情，他不开心，我和唐跟踪也不开心，就只有唐能吃像猪一样，能吃好多东西。”
　　每个新的唐森，都建立在主人格的基础上，有些记忆和习惯是共通的，唐娘娘告诉唐廿予，唐森一直都不怎么喜欢吃东西，从小就这样，家里的大人觉得，孩子闹着吃东西是一件很没家教的事情，不会放零食，也不会给唐森单独做饭，苦行僧一样的管着唐森。
　　唐廿予边吃东西，边快速的拿手机给助理发信息，说自己晚到半个小时，然后，重新拿起筷子，慢慢吃，问唐娘娘，这是怎么回事。
　　“以前，老大不知道其他小孩子在家，是饿了就可以吃东西的，到幼儿园之后，老师给他了正常量的饭，还有很多水果和零食，然后，第一次没有被控制饭量的老大，就吃到肠胃不适，开始呕吐送医院了。”
　　“他们知道后，觉得很丢人，自家孩子像是没吃过东西一样，因为吃撑了去医院，回去的时候，就骂老大是乞丐，没见过食物，让人厌恶的乞丐。”
　　“老大就被罚了，不让吃饭，只能喝水，后来，老大就一直觉得，吃饭是件很痛苦的事情，没有人再管他吃多少的时候，也没有办法多吃了。”
　　唐廿予是第一次听这个事情，他差点把手里的筷子摔出去。
　　唐娘娘说的老大，就是十九。
　　小孩子在家被严格的控制饭量，只能吃到七八成饱，家境富裕，却没有怎么见过零食或水果，送去幼儿园的第一天，就吃撑吃到送医院。
　　却被唐父唐母觉得，这是很丢人，很羞耻的，罚了十九两顿饭，让他长记性。
　　刚被送到幼儿园的孩子有多大？
　　不超过四岁。
　　能对一个四岁的孩子说，你简直就是丢人的乞丐，这样的成年人，还有良心吗？
　　唐廿予是见过唐父唐母的，两个规矩到像是双胞胎的夫妻，举止、说话、处事都透着‘优雅与傲慢’，在唐爷爷葬礼的那几天，没有孩子敢亲近这两位，总觉得他们就像是故事书里，有着高颧骨和细长眼睛的继母或是巫婆。
　　他也是隐约知道一些，养父母为什么和幼弟关系这么差的原因，唐森的父母放在爆料贴上，就是那种能写满九宫格，热评无数的性格，爱面子、尖刻、冷漠，与养父母发生了多次摩擦之后，让养父母都很失望，才断了联系。
　　只是，唐森是他们的孩子。
　　唐廿予都不敢想，自己当时看到的那个，像是玩偶一样精致的小男孩，经历过这样的冷暴力与虐待。
　　不让孩子吃饱饭，苛责辱骂他是乞丐，这是比体罚更残忍的折磨。
　　唐森从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这些事情，直到唐娘娘碎碎念，唐廿予才发现，问题远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当时捡到十九的时候，他还是个身形纤细，一碰就折，个子不高的学生，大半夜的，踉踉跄跄的过马路往前跑，摔在了唐廿予的车前面，半天都没有爬起来。
　　唐廿予是有行车记录仪的，不怕别人碰瓷，下车去看了这个学生，发现对方陷入了半昏迷状态，立刻把人往医院送。
　　唐森的背着的包里，是有身份信息和一些其他证件的，有点像是准备万全的离家出走，唐廿予认出来这是自家堂弟后，看小孩可怜，不回家也不说话，也就把他带回去了。
　　后来，唐能吃和唐跟踪转移了唐廿予的注意力，让他没有去深究，唐森为什么要和家里决裂跑出来。
　　现在，听着唐娘娘说漏嘴，唐廿予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查查，十六岁之前唐森在家里过着一种怎样的生活。
　　“可以再和我说说吗？”唐廿予想再引导一下唐娘娘，说说唐森以前的事情，可吃不下的唐娘娘，再闻到饭味就不舒服，要去客厅呆着，注意力被转移走，也没有再说什么。
　　比起从不说这样事情的唐森，基本上不能沟通的唐能吃和唐跟踪，现在这个可以聊天的唐娘娘已经很好了，唐廿予知道有些事情急不来，把唐娘娘送去学校之后，就打电话找了朋友，想看看能不能查查，唐森之前在学校的事情。
　　只字片语的，再联系一下唐娘娘说的话，总能推测出些东西的。
　　唐廿予，真的挺心疼唐森的。
　　而这边，不知道自己拆了老大台的唐娘娘，看着林小天没有撤照片，也没有解释道歉，气得不行，他今天换了一个风格的衣服，比昨天偏帅气利落的风格不同，看着格外的仙，连口红的颜色，都和裙摆上的浅粉边相衬。
　　他转了一圈，没找到林小天，又找了他的同学，才问出来，今天林小天去参加漫展了。
　　女装大佬嘛，业余生活很丰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