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铁abo(47)
很快,周遭的花朵又恢复勃勃生机,伴随晚风小幅度舞蹈着。
左麟瞳仁是浅灰色,凝视得再专注也略显无情。这张精致得与人间格格不入的脸庞,在太阳光下勾唇笑着尚且有所温度,可等月色泼洒而来,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就格外寒凉。
他蹲在地上,走神少时窸窣摸出智能机,先调出楚悕的通讯界面确认一次,对面果然没有回复。
而后他流畅切出界面,又从角落调出一个特殊频段,输入,等待连接。
屏幕上的圆圈由暗到明,由明到暗,周而复始几次后,“滴”一声弹出新界面。
按理说,这种秘密对话框都该在退出时清空记录,以防泄密,可左麟用管理者权限刻意关闭了这项功能,是以屏幕上很快显现出早晨自己发出的那句“他们和好了”,以及对面冷淡回应的那声“知道了”。
左麟盯着那三个字和句号好半天,才用下巴蹭了蹭膝盖,弯着胳膊打字:他没有回家。
指尖触及到发送键,左麟又皱着眉犹豫了。
等萤火虫的光洒在睫羽上,他才眼神闪烁,挪动手指把这句话删除,重新将文字编辑成:一切正常。
发送完毕后,他没有锁屏,而是直接将智能机倒扣在地上,侧头怔愣望向一朵昙花。
直至那只孤单的萤火虫百无聊赖地展翅,“咻”地飞远了,智能机依旧没有震动。
即便如此,左麟依旧有些坐立难安的紧张。他鼻翼阖动,绞紧十指,掌心湿漉得像他难以晾干的心绪,又想垂落到眼睫上的朝露。
他一会儿想对面的人应当睡着了,一会儿又猜对面的人应当设了特殊铃声,毕竟每次他报告楚悕的动向时,对面总是能秒回。
等到屏幕的光线定时熄灭,左麟不知不觉跌坐在地面,收起腿抱住膝盖,枕着自己的胳膊,轻轻阖上眼眸。
他想了许多事,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被植入过芯片的后颈腺体终究很不稳定,常常会扰得他彻夜难眠。这间花室是他现阶段能得到的唯一安神剂,毕竟每一朵花的种子,都是那位Alpha先生送给他的礼物。
左麟不久前斗胆询问过,对方也柔声回应了,说这一批种子是专门留给他的,可以自动调节盛开与枯萎的时间,很好养活,不像给楚悕那些种子一样娇气。
“Z888,那间花室只属于你。”对面的Alpha温柔说道,“你可以自由发挥。”
左麟为此专门翻阅过民意调查,新区91.72%的人认为真花比人造花更珍贵,毕竟稀有的都是宝藏。左麟不服气,所以很快找到合理推翻了这个结论。
他认为那是新区的人孤陋寡闻——真花的花粉会令Alpha先生浑身发痒,高烧不退,实在是糟糕透顶的玩意儿。
是以他为收到人造花的种子而欣喜若狂,坚信这是Alpha先生喜欢自己的佐证。
隔了几日,在最里的房间栽种下大片人造花后,他抿唇抑制嘴角弧度,将智能机听筒狠狠压向发烫的耳廓,愉悦讲述自己关于花盆摆放的奇妙想法。
对面的人听得很认真,偶尔会给左麟几句恰到好处的建议,并且褒奖他的创造力。
然而快挂断时,对面的Alpha富有磁性的嗓音顿了顿,倏地低声笑道:“那是给你的奖励。”
“谢谢你替他完成梦想。”
第44章
梁亦辞始终不愿意配合政府进行新一轮人体实验,是以总统渐渐对他失去耐性,就想着让梁教授在旧区那片贫瘠土地上吃吃苦头,磨磨棱角。
加之身体每况愈下,总统开始消极对待旧区上报的搜查文件。直到两月后,他头也不抬地说完“再查”,就再无新的指示。
只要Omega保护协会没施压,新区政府就不可能主动关心任何一位Omega民众的生命安全。是以“大名鼎鼎的梁教授居然脱下脚环失踪了”这事,就连社会新闻都称不上——
它顶多被新区报刊划分进娱乐版块,成为人们饭后茶语的谈资。
不过很快,这个新闻就被新鲜事冲淡了。
不久前,前往旧区调查的Omega保护协会高层谢守与楚区长达成一致,在旧区政府内作为外派人员开始常驻。
他及时将旧区Omega的愿景上报给Omega保护协会,不少人表示自己想要“回家”。
新旧两区常年以来的消息屏障,终于一朝被打破。
不多时,有匿名人士出资建立了通讯网,积压如山的信件终于有了宣泄口,往返于新旧两区的信箱。
旧区民众的智能机也不再仅限于内部联系,区政府建立了新频段,新区与旧区的人开始重新对话。
这一切的事态发展与政府建立旧区的初衷相悖。
然而,即使少部分极端分子表示不满,可在Omega保护协会力挺的前提下,总统居然也一言不发,骚乱不多时就自动消弭了。
相比新区人的杞人忧天,旧区完全呈现一派欣欣向荣的势头。
数周后,作为领导人的楚悕在处理完必要文件后,终于能在堆积如山的文件里喘口气,寻到些许闲暇时光。
暧昧不清的这段时间,梁亦辞始终没告知楚悕他在哪里落脚。
楚悕也不愿意表现出多在意对方,就以处理文件为由强迫自己不多想,很长一段时间,两人的日常交流仅限于极具仪式感的互道晚安。
不,连晚安都称不上。
大多数时候,都是其中一个人在半夜发送“睡了”,另一人隔四十分钟左右恢复“好的”,疏离得就好像在谈公务。
这天,楚悕翘着腿瘫在办公室沙发上,慢吞吞给左麟传输授权文件。进度条极度缓慢,他想搜点动物视频来看,结果不小心戳开了加星号的对话框。
左麟百无聊赖凑过来,刚巧瞧见了那些硬邦邦的公式化对话。
他脸色奇怪地望着楚悕,问:“你们真在谈恋爱吗?”
“……不清楚。”楚悕很快将页面关闭,沉默少时,扭头询问,“怎么才算真正在一起?”
“至少得有告白和确认关系的仪式吧。”左麟想了想,压低嗓音说,“你们有吗?”
“如果你是指‘我喜欢你,要不要在一起’之类的对话。”楚悕屈指顶向下巴,指骨在细白皮肤压出微弱的红印,说,“那答案是否认的。”
左麟听楚悕口吻不太在意,抿唇顿了顿,又问:“他什么都没承诺,你怎么就这么相信他?”
楚悕深色瞳孔颤了颤,没说话。
他挽起袖口,捞起放凉的茶,反手轻按茶几下的按钮。里间的扫地机器人接受到讯号,冲出来时歪歪扭扭滑出蛇形,中途还差点撞倒立式衣架。
历经千辛万苦,它终于在楚悕脚下转起了圈,像一只“吱吱”叫的小鼠。
作为被新区淘汰的廉价机器人,它的触感不太好,可楚悕依旧伸长手臂,俯身碰了下它冷冰冰的金属外壳。
不知为何,他脑海中突然闪烁
过一个画面。
似乎曾经的家里拥有一个更像宠物的扫地机器人,智商不高,却很讨喜。
由于这个原因,他忍不住对待小动物似的抚摸机器人一阵,才轻轻倒掉凉茶,给左麟换了杯新的。
左麟有些心不在焉,接过茶下意识一饮而尽,结果很快就被烫了舌头。
楚悕被他的呛咳声惊醒,好笑地赶紧又递去一杯凉水,左麟仰起脖子喝下,总算没再伸着舌头“呼呼”扇风。
“我仔细分析过,他并没有花大功夫来欺骗感情的必要。”楚悕用手背拍了拍,将扫地机器人赶回里间充电,解释道,“政府的态度你也知晓,即使梁亦辞真被遣返,总统也不会真正怪罪他,顶多弄个不痛不痒的惩罚作秀。”
“……可他逃跑前就来找过你。”左麟忍不住说,“目的肯定不是为了逃脱惩罚。”
“那时候我发/情了。”楚悕声音很低,显然不想多说此事。
“你相信吗?”左麟皱眉说,“他真会那么巧地刚好路过?”
楚悕没吱声。
“那你说,”须臾后,楚悕转过脑袋,递给左麟一张卫生纸让他擦去唇上的茶渍。
他动动嘴唇,十指虚扣在一块儿,很认真地询问:“他可能是为了什么?”
左麟的猜测比楚悕所想的更多更宽泛。
其中之一,是楚悕年纪轻,长相不差,后颈干净,又有着其它Omega所不具备的地位与韧性。
Alpha天生喜爱柔弱似水的Omega,然而与生俱来的征服欲,却又令他们渴望征服所有难以得到手的Omega。
征服欲和爱的前期表现很相像,可所求结果截然不同。
梁亦辞多情了这么多年,无缘无故突然转性的可能性近乎于零。唯一解释就是,曾经的楚悕地位平平,并不能得到梁教授的青睐——而现在地位变更了。
楚悕是一区之长,梁亦辞是戴上脚环被流放的平凡人,自然想从楚悕身上寻找到魅力有增无减的佐证。
而另一种可能,是他无意中得知,那位身居高位的Alpha先生有多在意楚悕。
所以他想先从楚悕下手,以助于未来寻求同那位Alpha庇护。
左麟嗓子眼发紧,就咽下一口唾沫,这般想道。
虽说那位先生行踪不定,也从未在公开场合露面,对楚悕的关心也全经由左麟的手——可左麟在乎他,不由自主就会担心他被谁利用。
左麟内心百感交织。作为朋友,他想要多劝楚悕几句,可他转念又想起Alpha先生屡屡无视他的喜悦,字里行间全是对楚悕的关怀,临到嗓子眼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来。
酸涩上涌的瞬间,左麟注视着Omega的姣好面容,忽而觉得楚悕并非真那么可怜。
他幸运却不自知,社会阅历不足,由一位Alpha来教会他成长也不算坏事。
“无论如何,多点戒备总是好的。”想到这里,左麟捏紧纸巾,低声道,“至少别轻易交心,免得空欢喜一场。”
刚巧智能机震动了一次,楚悕埋下脑袋,“恩”了一声,说“我知道”,眼尾却氤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
左麟见状有些无力。
楚悕就是朵活在恒温箱里的真花,什么也不知情,却令不少人想要保护他,并不差左麟一个人。
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他掩饰掉歉意,故意拧开头,用轻快口吻问:“他说什么?”
“恩?”楚悕发完消息,又一次,方才锁了屏。
他抿了抿唇,还
是笑出来,眼睛里有早就灭绝的星星:“他问我房间有没有空位,介不介意多一位室友。”
楚悕独自撑过太长岁月,以至于绝大部分人都忘记了,区长也不过是一位年纪尚轻的Omega。
他身材单薄,内分泌紊乱,鲜少出现的发情期令他无法完成真正意义上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