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道侣(60)
在一阵凝止的沉静之后,云不来敲了敲棋盘道:“我又赢了!”
“宫主!糟了,糟了!”
一道急躁慌乱的喊声切断了那份胜利的欢乐。
身穿黑紫道袍的无忧宫修士上台急切禀报:“宫主,雪泽的妖物攻上了山门……”
云不来缓身而起,道:“有多少?”
“百余。”
虽然输了棋,御风真人却是很快放下败落的心思,上前道:“可需我助一臂之力?”
云不来行了一礼:“谢过真人厚意,这点麻烦,晚辈还能应付!”
御风真人欣赏地点头,又神色微愁:“昨日星耀真人遇袭,还不曾落定,老夫测算星象,显示天将大变,却又寻不着痕迹,果真是老了……”他息叹一声:“本想你无忧宫这般修个无争之道,奈何你们也遭遇事端……这世道,何能安定?”
作为天云阁的上代掌门,御风真人选择了隐修,在这棋仙天上终日与棋为伴,云不来善修棋术,便常此与之对垒博弈,每日一棋,一曲,自从《陵中散》的出现,囚了那只来自白民国的半妖,这世事便难以避开了……
“那梅傲霜也是个天降之才,怎会不察觉焚寂情蛊?”御风真人眸中疑光闪烁:“说到底,这该是仙岳的责任,梅岳峰却是一副灭口的态度,这个人……就像你祖父说的,不好揣测。”
听罢,云不来御剑而起,回头拱手:“前辈,择日再战。”
“择日…”御风真人轻捋着耳鬓的白发,微叹:“择日便不知是何日了,你也是心有执念。”
…………
到了夜暮,雨越下越大,雨水从乌黑的苍穹洒落,在无忧宫山门前的竹林上空蒸发一浪又一浪的白色热气,山腰一片火光,照得满天通红,远远望去好像太上老君的八卦炉又打翻了人间。
云不来飞至火苗四窜的山顶,扯下腰间那颗白玉棋子,抛向空中,手指结印,一道紫色阵光包裹着棋子,在空中炸开,生出一副巨大的棋盘,将天上飞落的雨水全部聚集在棋盘上,随之,那些雨水放大了十倍,每一滴水如石头巨大,飞向燃着火光的地方,如有了意识的灵魂,重重扑灭火势。
火光间,四处的妖物窜走,追着无忧宫的弟子厮杀,一时间飞沙走石,到处打斗拼杀,带头的妖物已经攻上大殿。
大长老、二长老和妖王.雪泽时雨打得人仰马翻,看似不可招架之势,大长老怕宫殿损坏太严重,一直有所顾忌,被打得满脸的青包。
三长老看见幽夜就一肚子火气,直奔过去,一边打一边理论:“你这妖孽,还要点脸不?我家宫主被你迷得不务正业,好不容易消停了,你居然赖上门来,还勾结雪泽的孽障来攻山,简直是淫妖荡夫!”
这话听得幽夜嘴角抽搐,一脸的莫名其妙,道:“你说什么呢?老匹夫。”
用琵琶弦音弹开攻过来的修士,回头,雪泽离看着幽夜偷笑,暗念:知道厉害了吧,这群老东西最大的杀伤武器就是那张嘴。
五长老正抱着竹简在大殿门前翻阅,依旧心平气和的念念有词:“该用哪种法术好呀?败家宫主还没回来,为什么又是我来擦屁股……”
秦药师应对眼前的雪泽离,他急趋前一步,放声大喊:“没有分手费!!!”
五长老高举竹简呼应:“对,爱情无价!”
“……”雪泽离感觉自己被雷劈了似的。
雪泽时雨差点摔一跤,转过来质问:“他们在说什么!?”
幽夜不明所以投来一眼,雪泽离那头银白长发不住的震动,难抑心头之怒,吼道:“你们这群老混蛋,本尊今天撕了你们的嘴!”
秦药师:“来呀。”
两人电光火石打得天崩地裂。
此时,收拾完火势的云不来,刚好目睹这一幕,御剑停在偏殿上空,暗自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闭上眼睛,当他的双眼再度睁开之际,纱笠上的三颗棋子飞落脚下的棋盘阵光中,相,士,兵,转瞬间,无形的奇法袭向正在激战中的三妖,棋子化作透明的阵牢,裹住三妖!
“啊……”幽夜的头颅不由自主的急速旋转,发出惨慄的嚎声,身体被压制在那颗透明象棋里,无法动弹。
雪泽时雨运出大量妖力,双掌推阻,只能看着手臂被前后无形的墙壁一点挤回来:“这……是什么?”
用剑抵着站起来,大长老顶着一头包,大笑:“你推不开的,这是天罡棋阵。”他指了指头顶:“无论你法力多高,只要在这棋盘阵光范围内,绝无逃脱的可能。”
雪泽时雨大感不好,只知道云氏家族擅长制丹炼药,以治疗法术扬名,却不知他们深居这么多年,居然藏着这样一招,而且这施法的人还道行不浅。
“那……到未必……”遭过同一招的雪泽离,这一次再怎么也不甘心被那个变态困住了,他将所有的发丝包裹着全身,如一个银色蝉蛹,发丝莹莹流动发着雪亮的光芒,渐渐扩大,往外扩展,把那透明的象棋一步步推开,最后融化了那无形的墙壁。
只见空中棋盘上的那颗写着相的棋子脱落棋盘,法光消散,返回到云不来的纱笠上,恢复装饰物的样子。
几个长老长大了嘴,一个个瞠目结舌,唯有五长老还是那般气定神闲地抱着竹简朝云不来大喊:“神帝之血,可御万物!”
云不来,微微侧过头,纱笠轻轻折转,自言道:“难怪梅岳峰对其有顾虑……”接着,又对地上一身雪白的雪泽离问:“你何时学会的?”
“……”雪泽有点懵,学会什么?突然想起来似的,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头发,还散着浅光,以前……并未这样过,他又看向那个五长老,想起那句“神帝之血,可御万物”曾经恩公也说过。
“呵……”云不来轻笑,飞落在雪泽离面前,抓起他的左手,道:“流血了。”
雪泽离这才看见,手掌上有道小口,他正要收回手,但云不来并不放开,并在那伤口处重重一按,鲜血溅出来。
“啊!!”雪泽离疼得大喊:“你干什么?”
秦药师突然闭着眼睛,恶狠狠道:“眼不见为净!”
雪泽离立刻炸毛了,直跳脚:“死老头儿,你给我消停点儿!”
云不来毫不理会,只是把雪泽离手上的血抹到那头银发上,鲜血沾到头发立刻被吸收了,泛出一阵又一阵的光辉,头发围着主人摆动,形成一种防御姿势。
“哇……”雪泽离望着自己周边的银发惊叹,是手上的血无意沾在头发上,才防御了那道阵法,原来,‘神帝之血,可御万物’的意思是这样。
他突然回忆起当初从梅岳峰手中逃脱的情形,那时他受了一剑,血染满襟,应是头发沾到了血,记得当时也是这般白光围绕,弹开了梅岳峰的攻击,才得以逃脱,雪泽离心中燃起一阵欣喜,如果这功法可以抵御仙阳轮回术,那……热切的希望在脑子里轰炸,雪泽的仇,可以报了。
☆、第 66 章
“傻笑什么呢?”
云不来走近,音色有着绝对的压迫感,他点指一动,纱笠上的那颗象棋子再次飞出,只是眨眼的空隙,将雪泽离困在其中,绝无一丝挣扎的机会。
“啊……”雪泽离觉得空气突然被抽空了似的,可是他再怎么往头发上沾血,拼命使用妖力,白发的光辉如一轮白色太阳,却是再不能像刚才那样推开这阵法,只是发丝把他一层层围住,像个蛋壳儿似的,而那阵法缩小到一定程度也不动了,就保持这样的围困状态。
云不来轻轻挥动手指,一道法光指去,只见那象棋带着人一起变小,小到拳头大小,飞回到主人手中。
将象棋捏在指间,云不来端详了片刻,道:“你这神帝之血,终归是防御法术,我只要不伤害你,它就不会发挥作用。”
看着自己像个芝麻人似的在他手上,雪泽离满腔的屈辱,不甘心道:“可是刚刚我明明……”
“刚刚?”云不来道:“哦,我调整了下法阵的结构,一试就成了。”
他竟然这么快就找到应对的方法……雪泽离又气又急,大声喊叫:“云不来,放了我们。”
云不来轻笑一声,将雪泽离放进乾坤袋,再同样施法收回关押幽夜的象棋,他看着幽夜,许久,问了句:“留在无忧宫可愿意?给我弹琴,护你周全。”
大长老一个踉跄晕倒在地,二长老跑去宗师殿哭喊:“老宫主,你带我走吧。”五长老又开始翻阅竹简找寻劝谏的词句,秦药师则长叹一声:“冤孽啊!!!”
见状的幽夜一脸的黑线,问道:“他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云不来无视这个问题,又问:“愿不愿意?”
“……”幽夜一愣,垂首抚了抚琴,道:“我必须报仇。”
云不来直言:“报仇直接去仙岳好了,为何来我无忧宫。”
幽夜看了看身后的雪泽时雨,道:“我已归属雪泽。”
“所以和他们一起为85年前那场恩怨复仇?”
“嗯。”
“你觉得可能吗?”
“……”幽夜一时语塞。
“放弃吧。”云不来这话也同时说给雪泽时雨听:“你们再修五百年,也许能行。”
雪泽时雨一拳砸在那堵透明的墙壁上,偌大的妖力,却是一点作用也没有,他真的很恨,恨这人间为何会有如此境界的人,短短几十年,比他几百年的苦修还要强大数倍,天道不公。
云不来的另一只手将关着雪泽时雨的象棋收过来,道:“带钱没?全部损失,要陪!”
“……”雪泽时雨一腔怒火,瞪着那面紫色纱笠,讥讽道:“堂堂无忧宫,很穷吗?”
这个问题让秦药师很热切,点头捣蒜似的道:“穷穷穷穷穷……”
那个穷字念了半柱香,念得雪泽时雨一脸的鄙视,名门望族就这个德行?
云不来继续道:“你听到了,无尽的穷。”
真想看看那顶纱笠下的脸是怎么样恬不知耻的表情,雪泽时雨有点烦躁,道:“给你钱是不是放了我们?”
云不来摇头:“看心情。”
雪泽时雨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也恨自己脑子有病,居然跟这种人废话,于是大骂了句:“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