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天师追星日常[娱乐圈](7)
☆、食梦貘 (1)
梅绪风入组一个多星期以来,一次妖怪也没遇上过。
从小到大,他都被妖魔鬼怪缠惯了。缠他的东西中,妖居多,都是被他身上的气味吸引,想把他拆吃入腹,吸干魂魄,提升修为。
目前没有妖怪是他的对手,只要对方不曾害人,只是来招惹自己,他就把对方赶走。但如果对方曾为修炼伤及无辜,身上就会沾到独属于人类的血腥气。这样的妖怪,他会收入“瓶”中。
考虑到自己易吸引邪祟的体质,梅绪风虽然分辨不出这次的妖怪原身是什么,但认为这妖怪一定会来找自己。
可他等了几天,弥漫在周围的妖气越来越重,妖却一次也没现身。
不正常。
窗外是浓稠的黑夜,星斗缀满天幕,如一盏盏大小亮度不一的灯。
白则醒着,安静地读着书。他记忆力极好,剧本看一遍就能背下来,入组以来,闲暇时间都在看书。
他看的都是国外名著的翻译版,一整个行李箱的书什么都有,他边看边皱眉头,说话也变得没头没脑的。
“乔治不姓乔吗?”
“并不是……”连续相处几天,梅绪风发现自己这位外表惊艳绝伦、气场强大的偶像白大影帝,在某些地方意外地一点常识都没有。
但他还没来得及吐槽,就渐渐有一声声刺耳凄厉的悲鸣,亦真亦幻,直接刺入他的脑海。
贯耳魔音中竟然还夹杂着轻微的鼾声,并着高声呼救,此起彼伏。酒店隔音很好,白则坐在床上看书,一点反应都没有。
梅绪风从没遇到过这种状况,心里迅速闪过几个推测。
有呼救声,妖气却没有移动,也没有强弱波动——妖不是在用法术攻击人的实体。
白则没听见声音——呼救声不是通过喉咙振动发出的。
有鼾声——人在睡觉。
噩梦?
噩梦!
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梅绪风对白则甩下一句,“前辈我出去一下!”
没看白则是什么表情,梅绪风就带上门出去了。
白则似乎一点也不讶异,只是后仰靠在立起的枕头上,喃喃自语:“乔治为什么不姓乔你知道吗?”
十几公里之外,演完了公子高的戏份,正在高级公寓里打游戏的顾长佑也喃喃自语:“你傻呀,外国人的名字都是倒过来的,乔治当然姓治。”
“那为什么书里说他姓威尔森?”
“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我会知道?而且你不跟出去看看他么,出事了怎么办……哎哟喂!落地成盒!”
娱乐圈著名金主顾长佑总裁,最近沉迷打游戏,最爱打《绝地求生》,乐此不疲,不用睡觉。
“……”白则沉默了一会儿,才笑道,“让他去吧,他灵力很强,什么法术都会,一定有办法。你都不知道,他认真起来做一件事的样子多有意思。”
“而且那只妖攻击性很弱,伤不了他的。”
“我跳伞卡楼顶上了啊啊啊啊啊!”
“……”白则关了千里传音。
梅绪风先敲了和他比较熟悉的两个同辈新人演员的房门,很久都没有人应,但最凄惨的呼救声的确是从这里传来的。
他默念了好几遍“我不是故意的”,手在门把手上微微一握,掌心不知何时浮现出蓝色的电火花。
门打开了。
我是为了救你们才撬的锁,原谅我吧,梅绪风心想。
开了一处灯,他见住在里面的两位演员睡着了,但都眉头紧锁,手脚不停地挣扎,拼命要醒来却无法醒来。
梅绪风把手扶在其中一人的额头上,潜入他的梦境。
这是他在修习渡梦之术时师祖传给他的秘法,进入他人的梦境之中,在梦中与魔缠斗,能彻底杀死根植于人心的魔。
此法只用于两种情况:魔还未成形不能从宿体身上脱离,宿体沉睡时,施法者进入梦境帮他斩除;或者需要被施法的人无法醒来,就像现在这样。
因恐惧而生的噩梦,也会产生魔。杀死梦中的魔,也就终止了噩梦。
梅绪风在这个人的梦中,看见了深渊。
这个身陷噩梦的人正在深渊中往下一点一点降落。它的最深处是一片竖着一排排刀尖的滚热岩浆,像沸腾的水一般冒着气泡,让人联想到地狱中的大油锅。
他的身体在往下降落,抓不住岩壁,无法爬上去,呼救声在岩石之间回响。
不知何时就会掉落到那片油锅里的恐惧吞噬了他。
他在噩梦中动弹不得,但梅绪风是外来意识,可以自由移动。梅绪风划开重重黑暗,自如地用面具隐藏了自己在梦境中的面貌。
而后他伸出手,将那坠落中的人拉了出来。
“不要怕,这不是真的。”梅绪风嗓音温柔,有让人安心的力量,“深渊终会散去,你与我同织新梦,那里花开遍野,有鸟儿衔来新枝。”
梅绪风心想,他也不想这么文绉绉地说话。
他的师傅们教给他最有用的施法技巧之一,便是刻意模仿、或者照搬诗文作为自己的咒语,古今中外的都行,当然自己编的也行。
咒语其实是用来调动施法者自身力量的密码,施法者要选用能让自己身心都与之共鸣的语句,来作为自我暗示、调动力量的密码。
而诗文凝聚了万千情感之精要,在最短的字句中注入最深切的情绪,作为咒语再合适不过。
当然,如果水平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不念咒也可以。念咒的话……比较帅气。
周围景象渐渐明亮起来,眼前有一山、一湖,湖上开满了雪白的莲花。看着眼前的人沉醉在美景中,梅绪风笑了笑,离开了。
酒店床上,刚刚被梅绪风帮过的人已经松开了拧着的眉头,另一个还等着他去救。
呼救声不绝于耳,可梅绪风已经感到有些疲惫了。毕竟进入他人心中驱走噩梦,是件耗费体力的事。
他硬着头皮,又进入另外一人的梦境。
这人在空中疾速飞翔,身后跟着一只全身只有骨节没有血肉和羽翼的巨大鸟类,骨架像他看过的中生代的翼龙,只是脊骨连在一起,不分节,看上去很诡异。
“翼龙”的牙齿也如两排尖刀一般,追着那人越飞越快。
在梦里,梅绪风可以自由发挥想象调动灵力,比在现实中还要轻松许多。他右手放出亮紫色的闪电,一击就将“翼龙”烧成了灰。
怪物一死,噩梦便不再是噩梦,周围场景立刻变得温馨明亮起来。当然,梅绪风还是蒙着面具,很快就离开了。
第二个人的睡相也变得安详,梅绪风却更加疲惫了一些。
呼救声还在耳边响着,被噩梦缠绕的不止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妖怪这么猖狂?又为什么不在自己面前现身?
他只听说过吃噩梦的大妖怪,而能带来噩梦的妖怪那么多,能有这么强的灵力的却很少。如果不将噩梦驱散,大家只会越来越没精神,直到整个剧组的人都昏厥,那就要上头条热搜了。
梅绪风强打精神,推开了一扇又一扇门。不出所料,所有人都皱着眉头无法从噩梦中醒来。
等他替所有人驱除噩梦回到自己的房间,已经接近天明。梅绪风尝试去找那个罪魁祸首的妖怪,但众人的噩梦被他散尽后,妖气也无处可寻,他只能放弃。
白则仰躺在床上,四肢放松地裹在被子里,胸腔微微起伏,睡得很安静。
他的偶像连睡相都这么沉稳。梅绪风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这个剧拍摄时间不长,他端详对方睡颜的机会不可多得,看一天少一天,心里觉得格外珍惜。
还有三个小时他的戏就要开拍,但睡总比不睡好。梅绪风侧趴在床上,疲惫不堪,沾了枕头就睡着了。
原本裹着被子装睡的白则确认身边人已经入睡,悄悄睁开眼,手向梅绪风的额头上一指,点点白光汇聚在指尖。
这是令人快速恢复精力的法术。
“好好睡吧。”白则想了想,走下床,俯身在梅绪风耳边轻声道,“你太善良了,太善良的人会伤害自己。替别人赶走噩梦,自己却睡不了觉,有什么好处?不要再这样了。”
他的声音可以直接入梦。
第二天梅绪风醒来,明明只睡了两个多小时,他竟然一点也不困,感觉还比昨天更精神了些。他做了个梦,梦里有人劝他不要像这样通宵替人驱赶噩梦,帮了别人,伤了自己。
不知那人是谁,虽是一片好心,可祖传家业、父母遗命、自幼年练就的一身本领,哪里有这么容易放下?
而且即使他不去除妖,妖也会来找他,盯着他美味的三魂七魄。魂都没了,还怎么睡好觉啊?
他很快将那句话忘在脑后。
《山有扶苏》中他的戏份很快就到了尾声,他自己今天就要杀青了。早上拍的是他与白则结局的一场戏,也是他在戏中按故事时间最后一场戏。之后的戏都是补拍或衔接的小片段,难度不高。
他很看重这场戏,对戏了许多次,又在心里模拟了无数次之后,终于等到上台这一天。
场记打了打板,摄像头和打光板就位。梅绪风坐在案几旁,手抚过冰凉的竹简。
他披着发,乌黑的发丝垂到地上。
胡亥知道自己要死了,但他是甘愿伏诛的。而且被自己最敬重的兄长——公子扶苏杀死,他也毫无怨言。
一般演员都会在角色死前的场景中表现出恐惧和惊慌,但梅绪风没有。他听了白则的建议,动作上表现得较为平静。只是对红尘的不舍和对自身罪孽的悔恨交织,在他眼中凝成一股深深的绝望。
梅绪风是不懂绝望为何物的,但他可以去想象。
白则一身白袍,肩上是青色披风。秦时以黑为尊,身着白袍的是黔首,他不是以皇子的身份,而是代表天下人来刺杀胡亥。白则腰间的长剑抽出,抵在梅绪风颈上,挑起他的下颌。
剑却迟迟未刺穿他的喉咙。
梅绪风像是早有预料,轻轻笑了,“动手吧。”
白则眉头轻蹙,似有不忍,却仍警惕地望向四周。
“放心,宫中只有朕一人。朕害了天下百姓,今日死在兄长剑下,心甘情愿。”
白则剑锋颤抖,最终冰凉的剑没有刺穿他的喉咙,而是贴过他的腹部。
梅绪风口中吐出鲜血,睁大眼睛,全身无法自控地抽搐几下,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回望了白则一眼。
白则眼角带着泪,剑上的力道却没有减少。他额角爆出青筋,神情极为痛苦。
打板再次响起,一遍过。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梅绪风嘴里咬破的血袋还剩几滴血在蹦跶,工作人员也赶紧过来帮他清干净。
拍他被刺中的摄像机在另一侧,从那个角度看,刚好只能看到消失的剑刃前端和口中喷涌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