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圆桌(108)
韦翠兰带着江问源和陈眠去到客厅,热情地给他们沏上一壶茶,还带上一碟小点心,这才和他们围着雕花小圆桌坐下来,“你们想听什么故事?我们庄乡有非常多的传说和典故!”
江问源摆摆手,“那些传说和典故,我们从书上去查就成,我们想听的是庄乡真实发生过的故事。”
韦翠兰有些激动地说道:“那你们就找对人了,我今年52岁,但只要是庄乡最近八十年发生的大事,我基本都知道一二!没人比我更了解庄乡的事!您想听谁的故事?”
江问源说道:“韦丰登家和董小宛家的故事,你们家现在的乌龟池就是从韦丰登家买来的吧,那你对他们两家的事情应该并不陌生。”
韦丰登昨天在饭桌上和玩家们说起他和董小宛的故事时,直接从爷爷辈定下结成亲家的约定,就跳到了他和董小宛的娃娃亲,省略了他们父辈的故事。江问源想知道的便是他们父辈的故事。
在韦翠兰这里,江问源得到了答案。韦翠兰说起他们两家的事情时,还一阵唏嘘感慨。
韦家和董家从爷爷辈那一代养乌龟,生活逐渐富裕起来。他们定下成为亲家的约定后,很快他们的妻子在同一年先后怀上孩子,分别给韦董两家添了个大胖儿子。虽然两位老爷子对他们的头胎的结果有些失落,但他们很快又振作起来,头胎不行,那就第二胎嘛,这俩小胖子就让他们当异性兄弟也挺美的呀。
韦父和董父从穿开裆裤时便一起长大,由于两家经常走动,他们经历过吵吵闹闹的童年,逐渐长大成人,成为关系非常铁的哥们。两家也不知道是不是卖乌龟犯了杀业,导致他们两家在韦父和董父两个独苗后,都没有给他们再添新的兄弟姐妹。
没有新的孩子出生,韦爷爷和董爷爷也老了,他们便把娃娃亲的希望寄托在孙子辈身上。韦父和董父为了满足他们父辈的愿望,两人早早就结婚。非常巧合的是,他们的结婚的对象,也和他们一样,是一对关系非常要好的闺蜜姐妹花。两家甚至把喜酒在同一天合办,热热闹闹的。当时庄乡哪个年轻儿郎不羡慕娶了庄乡最漂亮的两个姑娘的韦父和董父,哪个年轻姑娘不羡慕嫁给韦父和董父的那对闺蜜。两家的好姻缘,一直都是庄乡津津乐道的好事,羡煞旁人。
可惜好景不长,盛极必衰。韦董两家的新妇肚子里怀上孩子时,韦爷爷和董爷爷把掌家的重任交给韦父和董父。成为当家之后,他们必须承担起去外地贩卖乌龟的工作。韦父和董父第一次独立离开家去贩卖乌龟时就出事了,他们遇到几个逃狱的犯人。在双方冲突的过程中,董父被一个凶杀犯连捅好几刀,最终没能救下来,年纪轻轻就留下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走了。
董爷爷和董奶奶没能承受住丧子之痛,董小宛才出生没多久,他们就接连走了。在临走前,董爷爷把董家和董小宛母女托付给他最信任的韦爷爷,希望韦家能照顾好董父的遗孀和女儿。
韦爷爷自然不能辜负好兄弟的信任,对待董小宛母女亲如对待自己的女儿和孙女。董父的遗孀和韦父的妻子又是多年闺蜜,董小宛母子俩在韦家的日子过得并不坏。然而韦父实在不是做生意的料,他经营韦董两家的乌龟池,赚得竟不如韦爷爷当初一人赚得多。
万般无奈之下,韦爷爷只好重新出山,手把手教韦父如何做生意。韦爷爷年纪老了,身体远不如当初,在一次重感冒病倒后,就再没起来过。韦爷爷和韦奶奶在韦丰登和董小宛五岁那年便去了。两位盼着娃娃亲的老人,没能看到他们的孙子成婚,就先后离开了人世。
这还不是韦董两家的悲剧的终结。
韦翠兰痛心疾首地说道:“没想到董家遗孀竟然会干出那种丑事,导致韦家的风评也受损。韦家的在当家爷爷去世后,本来还在苦苦支撑着韦董两家的乌龟池,可是风评受损之后,生意更难做了,他就把乌龟池给卖了。韦家的乌龟池就是我们家给买下来的。”
“乐乐他妈带着乐乐回娘家探亲了,乐乐他奶,你怎么还没做饭吗?”一个粗犷的男声从外堂传来。
韦翠兰暗道一声糟,压低声音说道:“我男人回来了,他最见不得我和别人扯嘴皮子。你们赶紧离开吧,我得去做饭了。等会你们看到他就说是来看乌龟的,别说是来打听故事的,知道吗。”
韦翠兰把江问源和陈眠送出门,便遇到站在门外的黝黑高大的男人,他沉着脸对韦翠兰说道:“我说过你多少遍了,少和别人嚼舌根子!还想骗我说是来买乌龟的,德行啊你!”他转过头看向江问源和陈眠,“以后你们两位也不必再来我家,我家不欢迎来打听八卦丑事的人!”
韦翠兰在她丈夫面前就像是一只胖胖的鹌鹑,一声都不敢吭。江问源和陈眠没有和韦翠兰的丈夫硬干,就算他们能制服他,韦翠兰到时候也不肯把董小宛母亲的丑事说出来了。韦翠兰这条线索,只能遗憾中断。
江问源和陈眠被赶出韦家之后,便回民居去看看其他玩家在水里有没有什么收获。
收获是有的,而且还是甘甜甜发现,集合其他玩家一起带回来的——
他们带回来的是那个辫子男玩家的尸体,他的尸体是在邬汤湖里发现的,他被关在竹编的猪笼里,淹没在邬汤湖中,溺水而亡。辫子男玩家的表情极为痛苦,他的双手布满密密麻麻的伤痕,猪笼上也有对应的痕迹。从这些痕迹可以判断出来,辫子男玩家在临死前挣扎了很久,他挣扎的时间远超过一个人溺水至昏迷、死亡的时长。
“浸猪笼是旧时的一种刑罚,把犯人关进猪笼里,放到水里淹浸至死,通常用于处罚通奸偷情之人。浸猪笼就是咒骂通奸偷情的人猪狗不如、如畜生一般,死后再世投胎不得为人。”陈眠看着溺死的辫子男玩家,在江问源耳边轻声说道,“董小宛的母亲是寡妇,又出了丑事,关键词很危险啊。”
江问源对陈眠的猜测不置可否,“我们还需要更多线索。”
江问源和陈眠在午间休息时又消耗掉六只玩偶后,终于在下午等到韦丰登请来的戏团。
在戏团在戏台上张罗时,韦丰登把戏团的戏目单子交给江问源,“这是我们庄乡的传统皮影戏目录,你瞧瞧有什么想看的?”
江问源拿过戏目单子,和陈眠一起浏览,这些戏目当中,有一条直接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庄乡忠贞传·龟》
江问源把戏单还给韦丰登,“我想看庄乡忠贞传,你让戏团安排一下吧。”
韦丰登听到江问源的要求时,脸上一瞬间出现了非常不自然的神情,“这是庄乡的糟粕习俗,现在我们已经不兴这个习俗了。您要不看看别的戏吧。”
江问源没有错过韦丰登的神情变化,不过他没有多问,“我们是文化习俗的研究者,有些糟粕习俗当中,也有一定的闪光点,我们去糟粕取精华才能进步。而且忠贞传我们看得多听得多了,和乌龟有关的忠贞传,我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第87章
最后说服韦丰登的, 不是江问源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说辞,而是江问源掏出来的黄金。韦丰登把江问源想要看的忠贞传报给戏团后,戏团本来还有些犹豫, 毕竟游客只是一时的,旅游结束后估计这辈子都不会见第二面,邻里之间的相处却是长久的。戏团的负责人想和江问源谈谈,推荐更好的戏目,被韦丰登给拦了下来, “人家是搞文化习俗研究的, 就对这个感兴趣。这也是宣传我们庄乡的机会。”
韦丰登这个民居主人都表态了, 戏团负责人便不再多劝, 把表演戏目吩咐下去, 戏团的大家伙便把《庄乡忠贞传·龟》表演需要用到人物剪影和场景、道具剪影准备好, 伴奏就位后, 灯光打在张好的半透明的羊皮上, 操作皮影的表演者活灵活现地操作着人物剪影,给在座的玩家们奉上庄乡的传统戏目——
这个故事的女主角是一个名叫玉河的寡妇,她容颜姣好,替死去的丈夫侍奉公婆,养育儿子, 是庄乡人人称赞的义女子。玉河的日子过得很充实,她平静生活在一次意外中被打破。玉河在河边淘米时, 不小心撞破对门的奸情。对门才娶进门的新妇燕儿,卿卿我我地将一个不是她丈夫的男人送出门。
燕儿被撞破奸情, 苦苦哀求玉河不要把她和金卢私会的事情告诉丈夫。燕儿和金卢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是燕儿的父亲是庄乡大族长,他看不上家世一般的金卢,不顾燕儿的反对把她强行嫁给现在的丈夫。
玉河本就不是多事之人,而且还有一个家的重担压在她身上,她不欲插手别人的家事,便答应这次当做没有看到他们的事情,并劝告燕儿和金卢一句,燕儿已嫁为他人妇,往事不再,燕儿和金卢应该恪守礼法。燕儿连连点头答应,并表示此次金卢来寻她,就是为过去做一个了断,以后他们肯定会注意各自的身份的。
玉河本以为燕儿的事情就算翻篇了,谁知燕儿表面答应得好好的,其实暗中还在继续着和金卢的私情,并时刻都在恐惧着玉河把他们的关系暴露给她的丈夫和婆家。经历过一段担惊受怕的日子后,燕儿和金卢最后想出来一个一劳永逸的损招来对付玉河。
玉河绣着闺名的贴身里衣在庄乡一个傻子的家里被发现,那个傻子小时候烧坏了脑子,但身体强壮,脸也长得俊,是庄乡里长得数一数二好看的男人。傻子拿着女子贴身里衣到处乱跑,很快便让人发现了端倪,这才从里衣上的名字找到玉河。玉河与傻子通奸的八卦一下传遍整个庄乡!
当玉河看到自己落到傻子手里的贴身里衣,便知道自己中了燕儿和金卢的计。燕儿昨日找她串门后,她发现自己晾晒在天井的一件贴身里衣不见了。玉河万万没想到,她的一时善意,竟换来如此恶毒的回报。但玉河现在就算戳破燕儿和金卢的奸情,也不会有人相信她,只会认为她行为不检点,还想拉别人下水混淆视听。
玉河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她没有立刻找燕儿和金卢算账,而是坚持自己是在河边洗衣时不慎丢失贴身里衣,然后被傻子给捡到的。玉河需要干活养家,还需要照顾一个大家庭,每天的时间都排得满满的。再加上傻子的家就在玉河家的下游,玉河的说法也很合理,便得到了一小部分人的信任。
燕儿又怎能让玉河如愿,她煽动大家,既然玉河问心无愧,没有做出对不起亡夫的事情,那就接受上天的考验。燕儿提议将玉河关进猪笼里,露出头部浸泡在邬汤湖里。邬汤湖里住着守护庄乡的神龟,如果玉河真的是无辜的,神龟一定会派使者来证明她的清白。如果一炷香内没有乌龟造访玉河的猪笼,那就证明玉河是在撒谎。
燕儿的父亲,庄乡的大族长,他从女儿身上看出些许端倪,亲缘终究战胜公理,他同意将玉河在邬汤湖浸猪笼,等待神龟对玉河的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