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字师(40)
不得不说,谢放这浮夸地打着呵欠的解释依旧没什么说服力,但至少他这话也证明了他确实非广协的任何一成员。
而似是怕陆三二不相信或是真误解了自己这次的来意。
到底有点正面人物包袱的谢放想了想也将那只名叫「瘗」的字叫出来,唤出金光隔绝住前面那司机的正常听力范围。
这才从自己那古怪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卷盖着红色单位公章,类似古代人使用的竹简痛快地丢给了他。
——「瘗」,算上刚刚陆三二已经是第二次看谢放使用这「字」了。
据《说文解字•瘗篇》中所说,「瘗」是一种有着凡人的灵智,实际长相却类似大蚯蚓一样的「字」。
古人取埋葬意,长着亦有死人死前僵直身体的意思。
过去的「瘗」大多随葬于王公贵族的墓碑上,时而会在人无意识时钻进凡人的身体里控制行动,平常则化作蚯蚓大小躲藏于古人的书本砚台,算是十分罕见珍贵的一类「字」。
而不得不说,能耐抓住这么稀有的一只「瘗」的,这回这个恐怕又是个实力远在他之上的大坑货来千里迢迢地为了他们老陆家的秘密来坑他了,这么想着,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陆三二正在对他的实力作何评价的谢放倒也对他顺势指了指那竹简开口道,
“你自己打开看吧,这回出来的急也没带太多公文材料,这是自公元前354年,北京造字局内部关于全国字师名单记录的官方卷宗,古时候这玩意儿叫做「正字通」,都是给天子做起居注的官方字师们记载和流传下来的。”
“……”
“上次盯上你,还想来夺宝的广协在这里面同样有记载,这帮人全名广州字师协会,是个非法组织,在广州一带很有势力,我们造字局盯着这伙人也很多年了,他们的会长叫徐来,号称‘人杰’,四十一岁,粤西人,当年因为一场师门恩怨叛出湖南字门就回老家广州自立门户了,这么多年来底下吸纳了四个最出名的分会长,其中你上次碰上的那个应该姓杨。”
“……”
“这人据说外号‘人魔’,会意字字师,二十九岁,是广协最年轻手段也最狠辣的副会长,此外还有三个,两男一女,行踪不定,十分神秘,各自遍布全国专门为广协从各路字门手中杀人夺宝,我这样的,怎么也不可能是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你说是吧?”
关于广协和其他正统字门之间的某些隐秘恩怨和过往,这还是陆三二头一次听说。
之前他本以为杨逍就是广协的主要成员了,没想到如他这样,甚至是超过他字术实力的竟然还有三个,而听他这么说,内心无数思绪划过的陆三二顺势也将手上那卷奇怪却古朴的「正字通」给打开了。
宛若死物的竹简一被纯阳正气的字术灌入,立刻在两人各自呆着的出租车后座迸发出异样夺目的金光。
好在前面的司机师傅还被谢放的字术所遮蔽着听力和视力,只摇头晃脑地听着南京电台里周杰伦演唱的流行歌曲。
见状,那其中非一般人所能看见的古老文字信息也以「字」的形式传入陆三二的脑海中。
一刹那,天灵盖之上都好似被一阵令人双目乃至整个头颅剧痛的金光强行打入。
因为字术实在难以支撑这样强大的字门宝物,所以扫了几眼就迅速盖上的陆三二调整了呼吸才又脸色有些不对地问了句谢放。
“那我们现在去南站干什么?这也是……北京造字局交代给你的任务?”
亲口问出这句话时,陆三二心底其实对眼前的一切已经有不太好的预感了。
他知道自己身上的有些秘密暂时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次要是真被谢放带走,他才是彻底玩完了。
听到他这么问,坐他旁边枕着手一脸吊儿郎当的谢放倒也没吭声,先是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睛,接着从兜里掏出两张疑似车票的东西快速晃了下才表现的很随便地笑笑道,
“哦,是这样,我给你买了今晚去北京的动车票,北京造字局为了保证你的生命安全给你准备了住处,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但总之,南京是不能再呆了。”
“……”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忽然,但某些关于字师界的秘密,以你现在的实力还很难去触及,你也许还不知道,上世纪你爷爷在福建当了回出头鸟后,字界就开始流传着他其实是个修行邪门禁术的妖人,全国多地还有人说曾见过陆一杀人满门,夺字掠宝,直到他在南京以一个普通老人的身份去世,这些荒唐可笑的传闻才烟消云散。”
“……”
“历史和真相,从来都是随意供人打扮的小姑娘,你爷爷早多少年就已经不在了,他作为字师当年究竟干过什么,又有没有到过全国各地的字门去偷鸡摸狗,杀人夺宝也就不为人所知了。”
“……”
“而他之所以会害的你如今也被如这样的人盯上,是因为经过第一次「甴曱」的事,你们的家族秘密早已经不是那人走夜路时脚底下无心会踩到的宝石,而是人人眼中的大肥肉了,你作为陆字官的后人继续呆在原地任人窥探,南京早晚也不是保你长久性命无忧的地方,懂了没?”
这话说的古怪却也富有深意,正如这个叫谢放的北京字师此刻虽然带着笑,却并无几分真心实意的眼神。
而万分清楚,所谓的‘北京造字总局’本身对自己的目的也不会是完全友善的,恐怕还是想挖出他爷爷留下的某些更深一层的秘密,明面上,陆三二却也不会对任何人急于表现出太多真实情绪。
“可我,我明天还得上课上班啊!咱们这行程是不是有些匆忙了,谢字师,要不咱们再打个商量,嘿嘿?”
从没有这么热爱自己工作岗位过的陆三二故意开始表现出急切的逃生欲了。
“哦,可你刚不都和你领导请假了吗?”
“……啊,我是请假了,但我要是什么也不说跑去北京我这工作就黄了啊,你是首都来的!可是代表首都造字局的!谢领导,谢同志,你总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就非法劫持我吧?”
“是啊,非法劫持,这么搞好像是不太好,但没事没事,我这个人就很随便啊,非法劫持嘛,也是为了你这个陆字官后人的‘安全’着想嘛,你说是吧?”
看这油盐不进的家伙这么竟然不要脸直接承认了,双手连同双脚完全受制于人的陆三二头都快完全耷拉了下来。
这一瞬间,他甚至第一次开始苦逼地反省自己为什么早年不好好学字术,落得如今这个只要是个人都能随便坑他这条苦命咸鱼的境地。
而想想自己今天要是真被这打着保护他,实则也不知道到底什么目的的谢放给带到那完全不知道什么情况的北京去,恐怕之后就很难再回到南京这个他们一家三代都曾经安身立命的地方了。
双手被谢放施下金光锁住的陆三二当下也是默默低头,又佯装着真怂了的样子就回忆着自己上次最后坑了杨逍一把的神秘‘后招’,便对着南京的某个方向动了动自己发光的手指……
——热心市民四不哥,这次……成与不成,可就全看你了!
而说来也怪,随着内心默默低语着的陆三二这手指上的一连串奇怪举动。
几公里之外,正在南京某地的快餐店后门口例行被老板骂的刘罘却是忽然像是感知到什么身形一顿。
“你这两天到底在搞什么啊刘罘!工作态度越来越差?是不是对我这个老板有意见,还是你女朋友和你分手了?我和你说,你这种人的脾气,千万要好好改一改,你看看你回回出去送外卖,给我惹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事了?投诉投诉天天都是投诉,有一天是好好的吗……”
“……”
“哎!白痴!骂了你也不知道回嘴!像个傻子一样!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啊!怎么教都不会,根本就不像个正常人……当初啊根本就不该好心给你这份工作,哎哟,这世上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啊……真是活活浪费我的口水!”
这些话,表情麻木地低着头的刘罘都快听出茧子了。
大概是从很久以前开始也习惯了所有人都这样厌恶他,排斥他,所以他对自己这段时间在人间的这种完全荒唐虚度的日子好像也习以为常。
他时常想着,要是没有当初那个家伙,还一直倒霉地连累着他一起遭遇那些奇奇怪怪的事,他或许现在应该已经南京了。
因为南京,其实和这世上的任何一个地方一样,都不是真正地可以容纳他这样一个存在的家。
而正这般想着,面无表情陷入某些回忆之中的他脑海中却是忽然传来了一阵熟悉又奇特的异响。
【咻——咻——咻!!】
等猛地抬头,又默默嗅到远处南京城上方那熟悉的,奇怪的,甚至还带着求救意味的金光,他一瞬间面色一冷,又顾不上身后的快餐店老板怒而大喊就施展开一团缠绕在脸上的字鬼黑气扭头冷喝道,
“……给我闭上你的嘴!老子本来就不是人!再耽误我去找他!他出了什么事!老子就要了你的狗命!”
作者有话要说:
谢放到底想干啥,后面再说。
但按照他最开始去福建的某些目的来说,这会儿他表现出来的有些言行肯定是假的。
广协的四个成员很神秘哦,这里划下重点~
第39章
下午四点多的市中心。
从小吃街出来, 一肚子火气, 脱了外卖制服就闪人的刘罘正飞快地奔跑在南京的大道上。
街边步行街上一眼望去都是人,减速带旁边, 正赶上下班前面那条马路上有不少人在排队等过马路, 因此路上更是难以行走。
人流中, 手上拿着手机的刘罘看上去最是匆忙,时不时就撞到些前面的人, 被黑气笼罩着的脸色也是肉眼可见的十分不好看。
视线所及, 他的手机上依稀显示着昨晚他们俩的聊天内容。
某个二傻子依旧还在把他当女的泡,言谈间也是一副分分钟他都想打一顿的二百五之气不停地冒出来。
可即便是这样的前提下, 脑子仿佛也被某个人在这段时间给一块同化了很多的刘罘却还是耐着性子和他磨磨唧唧每晚聊到深夜, 甚至因为两人处于暧昧期的对话的话而心情默默奇怪了很久。
【632】:
小猫姐, 你是长发还是短发啊?喜欢什么颜色,是什么星座的啊?要不咱们周末出来一起看个电影啊?你喜欢爱情片还是喜剧片?
有那么一个瞬间,刘罘是真想回他的,但最终有些未开口的话还是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而四五分钟前, 他才收到了来自陆三二那家伙从几公里向他传来的‘金光’。
这气息十分不稳, 一看就不是在正常状态下的‘金光’与平常陆三二使用的看着不同,却在两人上次对阵那广州字师杨逍的危急时刻, 他偶然见过一次。
那一夜中心医院两栋住院楼的上空,都被陆三二身上最后一击迸发出来的夺目光芒所覆盖。
也正是这极其奇诡, 出人意料的一招, 令那气焰嚣张,原本实力呈压倒之势的杨逍和「弢」在最后一刻令人惊讶地落败于陆三二。
事后杨, 逍明显百思不得其解,而仔细说起那一晚,两人其实早在进入医院,并和杨逍完成那五日之约之前,陆三二就已经和他提前和他稍稍解释了一点这‘金光’的具体来路。
【不准赢那个妖人赢得太慢,打完这次记得一块请我吃饭。】
【相信我啦,我还是有一点点实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