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绯闻报告(16)
墙面上挂了不少字帖,落笔之人,遒劲有力,一手草书狂放不羁,如金钩铁划,气势自成。临窗一面,靠近阳光之处,养了几盆兰花,随着微风轻轻抖动枝叶。
书架上的书多不胜数,上至各类修仙炼道之术,下至凡间流传的一些诗籍,皆按类摆放整齐,纤尘不染。
云霜下意识去看房间内贴墙而放的床。
这张床虽也比寻常可供两人同眠的床要大些,但也属正常范围之内,没有计荀寝殿之内足够六人并卧的大床那般夸张。
阿玄微微一笑:“仙君可还满意?若有不喜之处,可告知于我,我即刻命人整改。”
除了离计荀太近,云霜觉得自己再没有其余不满之处。
他朝阿玄道谢:“此处很好,多谢仙使。”
阿玄笑道:“仙君客气了,唤我阿玄即可。道主此刻出去了,可能要晚些回来,仙君可自行歇息,晚些,我会送些佳肴美酒过来,供仙君饮用。”
“多谢,不过不必劳烦了,我早已辟谷多年,无进食习惯。”云霜看了下桌上摆放的茶壶,“我有水可饮便可。”
阿玄一怔,正要同他说无极道的食物同其余不同,对修为反有助益之类的话,但又想起上次在药浴池边,他固执不肯受的模样。
他侍奉计荀多年,猜测计荀心思,约莫也是顺着这人多一些。
阿玄一笑作罢:“阿玄明白了,那不打扰仙君歇息了。”
人一走,屋内就静了下来。
云霜收拾了下东西,又在屋内走了一圈,见外头日头渐沉,也没别事,就坐在床上打坐冥思。一旦沉下心来,时光过得飞快,灵力在体内绕行,将阻塞之处一一打通,让人倍感舒畅。
听到门外有细微的脚步声,他收纳吐息,双掌下压,将灵力回拢,缓缓睁眼,就见计荀的身影投在门外,借着清冷的月光,带了一丝朦胧之感。
屋内没有点灯,又没有声息,仿若屋内之人已睡了过去。
计荀站了片刻,转身,伴着窸窣的脚步声,慢慢走远。
云霜的目光落在逐渐消失在门前的影子上,始终没有吭声。
他又静坐了会儿,下床倒了一杯水,饮下之后,褪了衣衫,上床闭目而眠。
固然,如非必要,他不想见他。
……
翌日一早,阿玄就来请他过去。
今日要准备洗髓易骨,计荀在他寝殿之中备了一个浴桶,里头浸满了黑漆漆的药汁。
云霜进去之时,计荀正往里面撒药粉,而谢长明捏着鼻子站在一旁,拿起桌面上插满了银针的布袋晃了晃:“师兄,插这么多针,怕不是要疼死,你也真舍得。”
因他捏着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声音听起来极为滑稽。
阿玄忍不住一笑:“谢师兄,你这是在做什么?”
谢长明见他们二人到了,眼前一亮,快步走近,绕着云霜走了一圈,啧啧道:“挽风师弟啊,你们天剑峰伙食是否不好,怎么你这般瘦,待会儿可疼了!你记得叫我师兄下手轻点!”
他回头,故意瞥了下计荀,好似他是什么杀千刀的刽子手一般,忒不会怜香惜玉。
谢长明极是会耍宝,说话时表情生动,让云霜忍俊不禁:“多谢谢师兄挂心,无妨,我能挨得住。”
他声音清冷,微带笑意说出之时,又十分柔软撩人。
计荀的重点落在那句“谢师兄”三个字上,掀开眼皮淡淡扫了谢长明一眼。
谢长明本是背对着计荀,却忽然“咕噜”一下咽了下口水,好似如芒在背一般火急火燎地跳了出去:“那个……门中尚有事要处理,我先走了!你慢慢弄,别着急哈!”
云霜微怔,阿玄却是低下头,忍住唇边笑意,眼观鼻鼻观心,上前听计荀嘱咐做事。
云霜再去看计荀,却见他面色如常,一双桃花眼温柔带笑:“你去将上衣脱下吧,待会儿需要在身上走针。”
云霜点了点头,走到计荀所指的屏风之后,将身上衣物都除了,只留一条白色亵裤,走了出来。
他虽看着体态偏瘦,但因长期练剑,身上并不松软,反而曲线分明,肌理之下蕴含着薄薄的力量。
计荀听见脚步声,回头望他,目光微动,渐而转沉。
阿玄下意识跟着抬头,只扫到一眼的雪白,他吓了一跳,不敢再看,连忙恭声告退。
计荀转开目光,落在药桶之中,声音低沉:“进去罢。”
作者有话要说:
谢长明:TAT为什么恐吓我!阿玄也叫我谢师兄嘤嘤嘤!
计荀微笑:嗯,你也可以让旁人叫,我也没说你什么。
云霜不等于旁人,谢长明画完这个等式,吓哭:师兄,我错了!求你别笑了!
云霜:????
今天有点私事出了趟门,所以码字的时候有点晚啦,明天正常开始恢复更新哈=3=
感谢鱼儿、木桥、高山有乔木、嘿你看我的鼻子会发光扔的地雷~=3=抓住啾一口!
第19章 第十九章
水温很热,烫得肌肤渐渐泛出红来。
云霜赤身坐于木桶之中,双目紧闭,牙关紧咬,一副极力忍痛的模样。
不断有汗珠从额角沁出,一路蜿蜒而下,啪嗒,滴入水中,泛出层层涟漪。
随着身上插着的银针越来越多,云霜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但他未置一词,甚至没有发出任何痛吟,身板依旧挺得笔直。
计荀神情肃穆,落针飞快,但每一处穴位都扎得极准,没有丝毫偏移。
待到银针全部用尽,一直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飞针走穴,只要差之一寸,都可能断送云霜一生的功力。即便自信如计荀,亦不敢掉以轻心。
尤其这个人,还是他近来颇有些在意的云霜。
计荀长吁一口气,收了手,取过帕子轻拭了下脸上的汗水。
目光复又落到云霜身上,见他脸上覆盖的面具已湿了大半,一对乌睫轻颤,如振翅欲飞,却又丧失所有力气的蝴蝶,可怜巴巴地耷拉着。
洗髓易骨有多痛,计荀自然清楚。
他甚至在开始之前同云霜说过,如若实在受不住了,可叫他停下来,歇息片刻再继续。
计荀负责施针,精神需要高度集中,中途若被打断固然不好,但这如同将骨头打碎了重组,比千针刺心还厉害的痛楚,寻常人很难忍受。
他也做好了途中停歇的准备。
然而出乎意料的,云霜竟一声不吭,生生抗了下来。
计荀心神微荡,既欣赏他心性之坚韧,又无端生出一些怜惜来。
在成长的岁月里,这人到底是如何长成了现在这副样子,有时循规蹈矩到让人失笑,有时看他如此正经自律到对自己苛刻的地步,却很是能拨动他一向平静如湖的心弦,让他猝不及防,生出从未有过的柔软情绪。
之前没有心思想别的东西,如今闲下来,只需静待云霜事毕,计荀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逐着从云霜下颌滴落的汗珠往下滑。
汗珠晶莹圆润,途径修长的脖颈、精致的锁骨,继而随着他胸膛起伏,倏而没入水中。
计荀只觉喉间一紧,手不自觉轻轻摩挲了下,指尖似乎犹存那人肌肤温软滑手的触感。
将手缓缓捏紧,他望着云霜出神,眉峰却微微蹙了起来。
他似乎对云霜的关注太多,太多了,多到此刻竟让他兀地一惊,达到有些危险的地步了。
药浴要浸泡整整一个时辰。
计荀本是想叫阿玄进来,自己出去逛一下再回来,可临到声音都快窜出喉咙,他却猛地停住,扫了一眼云霜眼下这副模样,临时改变主意。
他退到窗边的白玉桌前,泡了杯茶,手执一本之前还没看完的古书,打发时间。
他看书向来最能静心,今日也不知怎的,屡次抬眸去看木桶中的背影,半个时辰才翻了两页,甚至连书中讲了什么,也不太能记得清。
真是要命……
计荀抬手撑住额头,无奈至极地笑了。
一个时辰,于计荀来说却也甚是难熬。
待到终于可以收针封穴,计荀几乎可以说是迫不及待地走过去,飞快将余下事宜处理了。
银针尽数拔除,之前一直倾轧而来的无尽痛楚,逐渐消散。
云霜睁开眼,坐在原地缓了片刻,直到计荀绕到身前,垂眸问他是否无事,他才摇了摇头,两手掌心撑住木桶边缘,想要站起来。
然而他还是太高估自己的恢复能力了,他才刚站起来,就觉脚下一软,整个人朝下滑去。
眼看快要跌入水中,计荀眼疾手快,伸手过来,径直穿过腋下,将他半抱在怀托住。
水声四溅,草药味在空中弥散。
掌心下贴合的肌肤还散发着未尽的热气,滑不溜手。
计荀心脏狠狠一跳,还未有所反应,云霜已飞快将他推开,抿紧薄唇,目光之中清冷疏离之色尽显:“多谢道主,我自己来罢,如若方便,可否请道主出去片刻?”
计荀这回竟未多说什么,点了点头,转身,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云霜舒了口气,撑着绵柔的身子从木桶里爬了出来。
他取了放至一旁的干净沐巾,将自己草草擦干,一步步走回之前更衣的屏风之后,才褪去早已湿透的亵裤。他背着手去摸自己尾椎骨右寸的桃花胎痕,此时,那处被他另外用布遮住了,以确保之前穿亵裤也无法露出分毫。
摸到布条凸起的边缘处,云霜伸手将之撕扯掉,随后,才取了衣裳,埋头穿起来。
他出去之时,原以为会碰到计荀,怎知开了门,却只得阿玄一人。
见到云霜出来,阿玄连忙上前将他扶住,微笑道:“我先带仙君回房歇息,仙君若是有事,可随时唤我,我就在门外候着。道主嘱咐我,仙君今日会非常虚弱,稍后,还需进食。”
云霜点点头,又谢过他。
阿玄将他扶到床上躺好,就退了出去。
门吱呀一声轻响,缓缓合上。
阳光照耀着空中尘埃飞舞,连外头的虫鸣鸟叫之声也渐转低。
云霜闭上眼睛,慢慢睡了过去。
……
计荀消失了很久,就连晚间,阿玄送食进来,也未见到他的身影。
一墙之隔的寝殿黑暗一片,没有半分声息。
云霜原也不想问他去处,但他早上就这么走了,也没有来得及同他讲,之后的进程如何,还需注意哪些事,实在让他挂心。
方才,他睡醒之后,尝试过运转周身灵力,却发现丹田空空荡荡,竟探寻不到半分修为,甚至有了不好的气血阻滞之感。
云霜虽也有过心里准备,但毕竟在意,仍旧忍不住想找计荀确认。
喝了两口阿玄递过来的热汤,云霜抬眸看他,踌蹴了下,问道:“不知道主去了何处?”
阿玄微微笑道:“道主似去了谢师兄处,找他弈棋。”
还以为他有何正经事,风风火火而去,对自己半句交代也无,如今一日未归,竟是去找人对弈。云霜忍不住皱眉,连手中的汤碗也搁下了。
阿玄细观他神色,连忙道:“仙君可是有事?可需我去通报道主一声?”
特特为了此事去寻他,倒显得自己对他极不信任。
左右问了也无用,到底已是如此,不若见一步走一步。
云霜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平静地低声道:“无事,随口一问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