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人院(4)

　　沈洛河沉默了两秒。
　　离丧尸最近的老五云擎空率先反应过来，他抄起一把拖把就朝着丧尸的脑袋打过去，同时嘴里不忘对围观群众大声呵斥道：“还磨磨蹭蹭待在这里干嘛？快逃啊！”
　　这家伙可是能吃人的呢？
　　如梦惊醒。
　　周围的群众哗然窜逃起来。
　　云擎空一击得中，便想趁势继续攻击。
　　但刚才被丧尸咬住脖子的那名女性，此刻狠狠地抱住了他的胳膊。
　　“不要……求求你，不要……”她小声地哀求着。
　　她脖子上的伤口汩汩地流出血液。
　　明明刚刚才被心爱之人所伤害，可她依旧舍不得让他受到别人的伤害。
　　云擎空叹了口气：“姑娘，他现在已经不认识你了。”
　　胳膊处暗暗使力，云擎空甩开了女性的手，然后迅速朝着丧尸的方向攻击。
　　在他身后，原先人畜无害的女性眼底闪烁起诡异的猩红光芒。
　　陆君淮看见了，眼神微暗，正打算出手。
　　却看见身边的沈洛河抄起个大鸡腿就扔了过去。
　　……混蛋，那是吃的啊！
　　女性丧尸受到背后的冲击，忍不住踉跄了下摔到了地上，随后被就近赶到的程若离制服了。
　　同时，云擎空也很快出手解决了那名男性丧尸。
　　人群早在之前就已经散开。
　　趋利避害的本能驱使他们前往安全的地方。
　　贺知青蹲在地上，简单地查看了女性丧尸的情况，有疑惑在他心里升起，随后又带上手套，掰开了男性丧尸的嘴巴仔细地检查……
　　组织内的其他成员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自己的工作，风系的小六周期宁带着空间系的小八贺松源不断地扫荡着超市内的有用物品；光系的老三自觉帮不上忙，便果断地带着同样帮不上忙的雷系小七回到了卡车上……
　　沈洛河原先是想凑上去帮忙的，但是看到周期宁跟贺松源那恍如蝗虫过境、寸草不生的架势后，便麻溜地选择继续待在陆君淮身边。
　　还是这边看起来比较安全……
　　陆君淮以为他是在紧张，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有我们在，不会出事的。”
　　说完这话，他转而看向贺知青：“情况怎么样了？”
　　“基本上可以确认了，具体情况我们回车上说吧。”贺知青站起身来，脱掉了手上的手套，然后借着云擎空凝结出来的液态水，仔细地洗了洗手。
　　“那好，我们走吧，若离善后。”
　　“是，老大。”程若离甜甜地应了声，然后一把火烧光了两具丧尸的尸体。
　　一行人回到了车上，这次换成了程若离开车。
　　贺知青并没有急着说他的发现，反倒是看向了陆君淮，犹犹豫豫地说道：“老大……要不要现在就开始小九的手术？”
　　之前陆君淮答应了沈洛河，会在Q市的时候帮他觉醒异能。
　　但是那个时候，他们都以为南方会是安全之地。
　　现在知道了南方的不安宁，那么关于异能觉醒的计划也就自然需要提前了。
　　陆君淮看向了沈洛河：“可以吗？”
　　他尊重沈洛河的选择。
　　“没问题。”沈洛河干脆利落地回答。
　　觉醒异能这样的好事，他自然是不会拒绝。
　　贺知青点了点头，从贺松源的空间中取出自己所需的器械跟试剂。
　　这个世界觉醒异能的过程并不复杂，只要通过人体自身产生的特殊因子，将丧尸病毒转化为异能核心就行了。
　　但是这种特殊因子的产量有限，往往不足以对抗来势汹汹的丧尸病毒，所以才需要外力注射相关的疫苗试剂，促进人体内特殊因子的形成。
　　贺知青他们手里掌握的，就是这项疫苗试剂。
　　只要保证人体内的特殊因子水平超过丧尸病毒，就可以保证人体最后朝着异能者的正方向进化。
　　“我先给你检查下、体内的特殊因子水平。”贺知青说道。
　　特殊因子的水平，将决定了他们注射疫苗的种类。
　　他们虽然是疫苗试剂的研发者，但是实际上拥有的试剂储量也十分有限，所以原则上来说，是能不浪费就不浪费。
　　沈洛河闭上了眼睛任由他动作。
　　刚才贺知青已经给他注射了肌无力试剂跟安眠试剂，十五分钟内这些药力会发生作用。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他会陷入深度睡眠，直到特殊因子战胜丧尸病毒成功帮他觉醒异能才会醒来。
　　陆君淮看着沈洛河安然入睡的脸庞，贺知青手上循序渐进的动作，眼底划过几道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
　　沈洛河真的不担心他们是在做弄他，抑或是伤害他吗？
　　同时注射肌无力试剂跟安眠试剂，便意味着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沈洛河都会如同待宰的羔羊，任由他们动作。
　　在认识不到一天的陌生人面前如此，沈洛河的心也未免太大了吧？
　　陆君淮不知道的是，在沈洛河身上有种近乎天生的可贵品质——信任。
　　在这个众说纷纭，彼此间存在隔阂跟不信任的世界，沈洛河这样愿意相信陌生人的人实在是少有。
　　但是结合他在星际历的生存情况而言，又不算是多少意外。
　　前文有言，星际历的时候，婴幼儿出生后便不会直接回归家庭，而是交由政府相关机构跟有关部门人员抚养。这些人员都是专业的，有着高级资格证书的优质人员，在他们的倾心教育下，星际历的婴幼孩们都朝着预期的方向成长。
　　沈洛河自然也不例外。
　　他出生的时候，人虫两族正在不断地战争，为了防止虫王策反懵懂无知的人族幼童——虫族有专门的虫族射线可以干扰婴幼儿的判断——机构人员便抢先教导孩子们信任同族。
　　沈洛河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潜移默化下便对同族有着本能的信任。
　　更关键的是，他的信任从来没有辜负过他。不管是育婴机构里的相关人员，还是后来战场上遇到的长官同伴，都没有辜负过他的信任。
　　所以他才可以放心地将自己的后辈交给同伴，在战场上战无畏。
　　身为不同世界的人，陆君淮不能评判那个世界行为的好坏。
　　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当初就是因为沈洛河展现出来的全身心信任，他才会选择将人带到了自己身边。

　　第五章

　　陆君淮在精神病院待了足足十个月。
　　刚被送进这里的时候，他的异能刚刚觉醒，并不稳定，使用稍有不当就会反噬。
　　为了麻痹董铭瑞跟他手下的视线，不牵扯到身后的隐藏实力，陆君淮不得不用刚觉醒的异能催眠了自己，在陌生的环境中装出该有的模样。
　　然后在药物的作用下，伪装得越来越逼真……到最后，即使是陆君淮自己，也分辨不清他到底是清醒的，还是迷糊的。
　　如果不是有异能傍体，这样的环境下，他早就该疯了。
　　沈洛河是在半个月前被人弄进来的。
　　熟悉的作风让陆君淮很快地联想到了董铭瑞的身上。
　　秉持着同病相怜的原则，陆君淮对沈洛河的态度还算客气，不仅阻止了院内其他人的施暴，还告诉过他如何减少药物的摄入：比方说，将药物垫在舌头底下，然后找个机会吐到马桶里冲掉。
　　可惜原来的沈洛河不大领情。
　　他似乎是把陆君淮当作了对他不轨的人，千方百计的防范着。
　　如此，陆君淮也只好放任了他。
　　他自己的处境也不是很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无愧于内心，沈洛河不肯领情是他自己的问题，结局如何都怨不到自己的头上来。
　　所以原先出逃的时候，陆君淮是没想过带人的。
　　但是今天早上沈洛河的表现实在是太过意外，那样全身心信任的模样，不因为自己的胡言乱语而有所改变的态度，都让陆君淮心情愉悦，最后才临时起意决定多带了个人。
　　他在这里待了十个月，信任缺失了十个月……无依无靠的滋味太过难受，急需新的信任来弥补那颗创伤的心灵。
　　于是他看上了现在的沈洛河，所幸沈洛河也不负他所望。
　　“老大，小九体内特殊因子的水平超纲了。”贺知青看着测验出的结果，神情严肃。
　　陆君淮从刚才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皱眉问道：“超纲？什么超纲？”
　　“小九体内的特殊因子水平很高，已经达到了能够自体对抗丧尸病毒的地步，不需要额外注射疫苗试剂。”贺知青推了推眼镜，“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会给他注射支低浓度疫苗试剂。”
　　特殊时期，谨慎起见。
　　陆君淮自然没有异议，他看着贺知青欲言又止的神情，直接开口道：“还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我们之间不讲究这些。”都多年的老朋友了，还计较什么规矩？又不是严肃场合。
　　“好的，那我就直说了。”贺知青应道，“老大你应该知道的，十一个月前我们就针对丧尸病毒跟异能核心展开了研究。”
　　陆君淮点点头，当时用作研究的丧尸病毒，还是他从董家实验室里带出来的。
　　贺知青继续说道：“当时的研究结果里有这么一项：特殊因子的水平程度决定了异能者觉醒异能的天赋属性。小九的特殊因子水平很高，而上一个拥有这么高水平的人，觉醒的是特殊系异能精神系。所以我猜测，小九最后觉醒的异能水平也会很高。”
　　“所以呢？”陆君淮自然知道这个，他就是贺知青嘴里觉醒精神系异能的人。
　　贺知青顿了下，犹犹豫豫地说道：“老大，你不担心……他有异心吗？”他们的天赋实力能够压制住沈洛河还好，要是压制不住了，沈洛河真的甘心屈于最末的位置吗？
　　陆君淮愣了愣，脑海里又浮现出在精神病院的时候，沈洛河的表现。
　　那个时候的他异能还没有解封，沈洛河却不知不觉地恢复了正常，真心论起来，沈洛河的实力跟优势都是要超过他的，但是沈洛河依旧选择了听从他的意见……
　　所以陆君淮推测，沈洛河可能不喜欢指挥的位置。
　　现实里不是没有这样的人，即使拥有强大的实力，也习惯于听从别人的命令。
　　这很正常，有人喜欢发从号令，就有人喜欢听从号令。
　　心里计较之后，陆君淮抬起头来看向贺知青：“没关系，我相信他。”
　　“好的，那我继续接下来的工作了。”贺知青点点头说道。
　　陆君淮选择了相信，他们这群陆君淮的追随者，自然要相信陆君淮的选择。
　　只希望沈洛河能够知趣些，不要辜负他们的信任。
　　车厢内又恢复了寂静，只有仪器的电子音响起。
　　贺知青先是给沈洛河注射了低浓度的疫苗试剂，等到十五分钟过去后，又重新检测了遍沈洛河体内特殊因子的水平，确定没有问题后，才给人注射了支丧尸病毒。
　　痛，无比的疼痛……
　　沈洛河很快感觉到了身体里的变化，有什么灼热的东西注入到了他的体内，又有什么丝丝凉凉的感觉从身体里漫出，然后跟那灼热的东西不断地争锋相对起来，撕裂的感觉不断从身体传来，连细胞都感觉在撕扯。
　　疼痛蔓延了三十分钟左右，才渐渐消退。
　　这时候灼热感已经消失，只剩下那种丝丝凉凉的感觉，从腹部源源不断地传来，然后又向着躯体四肢的方向填充而去，最后在心脏的位置盘旋停驻。
　　随着盘旋停驻的东西越来越多，心脏处的温度也不断的降低……
　　正当沈洛河以为自己会死于冰冻的时候，那股丝凉寒冷的感觉消失了，心脏处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温热，连带着四肢的温度都恢复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