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创业指南(8)
日子过得很是安逸。
若能再有电脑手机,便是锦上添花了……
而小树苗在他连日的悉心照顾下,终于出现了新的变化——
原本只有一指长的豆绿叶茎上,萌生了一根新的分枝,并长出几片较大的卵圆形叶片来。
顶端部位,也出现了两片对立叠在一起的宽大绿叶。有趣的是,这两片叶子从边缘处就紧密相连,远远看去,像是一个倒立着的小袋子。
没几天,袋子又从扁平状态鼓成了立体的椭圆形,像是里面包裹了什么。方齐砚用指尖轻戳,有着一定厚度的叶瓣儿便左右摇晃,须臾后又傲然矗回顶端,像个惯性十足的小钟摆,煞是好玩。
他十分期待小苗能快速成长,欣欣然去掏肥料,发现袋子里只余下了最后一粒!
再摸摸钱袋里为数不多的硬币。便知清闲自在的快乐时光,该于此暂停了。
此刻距离上一次工作已经过去七天。若再不重出山河,又会逐渐变得捉襟见肘起来。
方齐砚打起精神,于当天下午就重振旗鼓,再次出门寻找新的工作机会。
这时的他还不知道,在之前那老太太多日热心的宣扬中,自己已在村中变得小有名气。
他在村里漫无目的地转悠着,留意周遭有没有什么新的轶闻。当又途径上次啼哭小儿那家时,正好看到老太太抱着小宝在门口晒太阳,并同左邻右舍一堆年纪差不多的老妇们在闲聊。
老太太也看见了他,笑眯眯地大声喊:先生,过来。
方齐砚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念在对方是长辈,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
果不其然,老太太热诚地将他推往人群,并用夸张加脑补的措辞向身边的邻居们介绍他那过人的医术——其实她已在村中说过无数遍,但现在当事人在场,则又热情高昂地再度赞美一番。
他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个老太太啊,形容得也太玄乎了。声色并茂的样子,好像她当时就在自己身边打下手一样!方齐砚既想笑,又觉不妥,最好只好偷偷忍住。
好不容易老太太歇了口,而她旁边那群老妇们又七嘴八舌地开腔了……他无奈抿嘴,由得她们胡乱吹。实在吵得受不了时,就逗逗那襁褓中的小宝,闭起耳朵不听这些。
终于熬到吹捧潮过去,这群老妇们又找到了别的谈资,夸夸其谈。察觉解放之际已到,方齐砚正想开溜,却被老太太苍老的声音一把喊住:“先生请留步啊!您现在能去帮忙看下齐伯吗?他也病了很久,一直都没有起色……”
方齐砚不知齐伯是谁,只想回绝找个耳根清净的地方休息下。但其他老妇听闻此名,个个都唉声叹气起来。接着齐刷刷地,用浑浊但期许的目光看向他,又你一句我一语的将各种零散信息强行塞进他耳。
虽感无奈,他也只得留下倾听。
原来齐伯是老太太多年的邻居,就住在她家隔壁的隔壁。姓齐名沾,已是花甲之年。
因他尤为乐于布施,在村中也是赫赫有名。几十年来,不管认识与否,只要有人向他求助,向来是来者不拒。一生中也是帮了许多人,被村里人尊称为齐伯。
只是这样的大善人,年岁增长后却没有一个好的结果。从中年起,他的身体就出现了一些奇怪症状。无论吃多少东西,体重都是只减不增。渐渐面黄肌瘦,如同得了营养不良。
齐伯中途也曾去看过病,吃过药膳补品……但都没有作用。病情仍在每况愈下,直瘦得一把骨头。待至年迈,更是虚弱得连路都走不动了。只能长期卧病在床。
方齐砚心想:可能就是单纯的身体不好,未必和鬼神有关啊?
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明显不高,并非所有病都能治愈。甚至一些小病都能要人性命。
可被老妇们关切地围簇着,他也无法立即脱身,只好和她们一同前往齐伯家。并在路上提前表明自己的“医术”其实只是皮毛,怕她们产生过高期待。
但得到的回应便是先生您也太谦虚……只好静默地继续听她们叙述齐伯的其他事情——
他早年丧妻,原本有个儿子,但因受不了父亲那种总是以帮人为使命的态度:哪怕家里已过着一贫如洗的日子,也要把一个铜板掰开分给别人一半……最终赌气离村去别处流荡了。
在那以后,齐伯偶尔会哀叹,但也没有消减半分助人为乐的精神。只是病情慢慢严重后,日常起居,就只能靠邻居们来打点帮忙。
而现在老妇们过去,正是准备帮他打扫房间和制作晚饭。
于一片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中,一行人来到了齐伯那破旧而狭小的家。
屋子里很暗,四处堆叠着各种陈旧物品,空气中有股难闻的潮闷味道。老妇们三三两两散开,或去开窗通风,或拿扫帚打扫起来。
老太太抱着小宝,指引方齐砚来到齐伯面前,同他耐心说明来意。
这是个干扁如同风中残烛的白发老翁。眼窝深陷,颧骨突出,面上布满褶皱,并向下一路延伸到脖颈。此时正病恹恹地躺在一张木床上,身上覆盖着一层打了各色补丁的厚重棉被。
齐伯看见方齐砚,饱经风霜的脸上缓缓显出一个慈祥笑容。又颤巍巍地伸出左手,声音抖索地开口道:“云箫……好久不见……你都这么大了。”
原来他也认识段云箫啊……方齐砚和齐伯礼貌地握手问好。只是接触到的那只手,寒冷而瘦削。如同白骨上只覆了一层吹过凉风的薄皮。
望着齐伯身上厚厚的被子,体温却这般低寒,方齐砚不禁联想起了之前的小宝。
这个情形,十分眼熟啊……难道并非普通的生病?
他将目光聚焦在齐伯身上。看他放下胳膊,想缩进被子。只是动作过于滞慢,显得十分费力。
就在方齐砚想上前帮忙之际,齐伯空荡的臂膀下方,却忽然伸出一双紫色的小手,将被子快速扯盖了上去!
方齐砚张了张嘴,不知被子下方那是什么……但已靠近齐伯,便说要帮他搭个脉,借机将被子上半部分,重新拉开一角。
这一看,便吓人一大跳。但见齐伯瘦骨嶙峋的身躯上,却紧紧趴着几个长相奇异的怪东西——脑袋巨大如西瓜,接连着火柴般细的脖子,下方是只有头部一半大小的贫瘠身体。肤色或青或紫,比例十分失常!
而这仅仅只是显露出的一部分。
在还没掀开的被子下方,不知还存在多少这种异物?
他换到齐伯的另一边手去搭脉。过了会,又以盖着被子脉象不准为由,神情抱歉地请齐伯暂时将被子拿开。
待齐伯背靠枕头慢慢坐起,顺从地将整张被子挪到身侧后,方齐砚终于看清楚了他的全身状况——
一大群外表相似的巨脑小身材的青紫生物,星罗棋布地分散于齐伯全身上下……乍一看,就像是串发育过度的马陆葡萄。
其中几只感受到了他惊奇的视线,齐齐一百八十度地转过脑袋,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离齐伯很近的老太太,对此场景毫无反应。倒是小宝,又隐隐开始闹腾,且有大声复啼的趋势。老太太忙走到窗边,带他眺望外面的景色,试图哄之。
方齐砚替齐伯重新掖好被子。双手抱臂,退到一旁,暗自揣度道:这些怪东西,应当也是寻常人所无法目视的鬼怪。
只是不知是什么品种?
在他思考的时候,老妇们逐渐打扫完毕,又分工做好了晚饭。随后一位妇人双手端来一个黑色木盘,里面搁了两菜一汤三大海碗,又有另一人盛了一大碗白米饭端给齐伯。
在几个老妇的帮助下,齐伯费劲而一口不落地将这些饭菜全部慢慢下咽。剩余老妇们在旁边说着鼓励的话,一时间气氛很是融洽。
但方齐砚凝目所及的却是另外一番诡异场景——
那些不知名的大头鬼动了。
争抢着挤在齐伯的胸前。每当他下咽一次食物时,它们的嘴里就伸出细长如针的东西,纷乱无序地先后刺入齐伯的喉口,将食物从他身体里贪婪吸出,转而流进到它们自己的细小身体里去……
而齐伯进食了多久,鬼们就争抢了多久。那风卷残云的速度,使得方齐砚脑中出现三个字——饿死鬼。
等到盘中食物快见底时,这些鬼又全然停止了口中动作,往下先后爬回齐伯身上,活像训练有素的士兵。而齐伯最后吃的几口食物,才真正流到了胃里。
它们在吸食齐伯的营养。看完这一出荒诞无比的寄生场景,方齐砚渐渐得出结论。
这些饿鬼之所以没有掠夺掉全部食物,还给齐伯留下一小部分,就是为了留住宿主的命……好源源不断的一直寄生下去。而齐伯身体虚弱了多年。恐怕多年前,它们就已经附身上去了吧!
若他猜测是真,这便是极度残忍又占有欲强的一种护食方式了……不知该如何破解与驱逐才好。
最好的探听方式,莫过于与这些鬼们直接对话一次。
可惜现在屋里人多,还没法施展。他打算在夜深人静时,再来探查一次。但首先要做的,是先取得齐伯的允许。
待村妇们陆续离开,回家忙各自的晚饭时,屋里终于只剩下齐伯和方齐砚两人了。他用充满歉意的眼神眨巴着看向齐伯,一脸乖巧请求道:“齐伯,我能不能晚点再来看你一次?有个问题没想明白,需要回去查下书籍再来诊断。”
“好孩子,有劳你了……”对于小辈能有这样的心意,齐伯已是十分感激,并隐隐有泛泪花之势。他颤抖的手指向门口:“门一直是虚掩的……随时欢迎你来。”
得到应允后,方齐砚便与齐伯做了告别,跑回家先给小苗浇上水。随后进屋,与姜书昱商议这天的见闻。
第9章 饿鬼2(修)
“依你所见,这些都是附身在齐伯身上的饿鬼?”
姜书昱与方齐砚对桌而坐。当然,他是飘着的。屋内只有一把椅子。
“不是饿鬼,也是类似的鬼,”方齐砚掰着手指数道:“大约有十来个,房间里有很多人,可它们只在齐伯身上互相争抢食物,并没主动攻击过我或其他人。”
但凡见过饿鬼当时那迫不及待的吃相,都可判断它们处于极度饥饿的状态中。然而却只吸食干瘦的齐伯一人,放着周围更身强体壮的人不碰……此间蹊跷,若不是用饿鬼附身于齐伯身上,有了一定的局限性外当原因外,他也想不出其他更为合理的解释了。
“鬼要附身于人,也是有特定条件的,”姜书昱略有迟疑,抬眼看着他说:”譬如其中一种是要知道对方的真名,并当面喊出,等到对方答应后,才能完成附体。而这么多数量的饿鬼都能集中附在同一人身上,实是不可思议。”
听完他的分析,方齐砚也觉得难度着实偏高。
除非——齐伯不止以助人为乐,还连鬼也一起帮?
可是从现今处境来看,他似乎也意识不到自己身上那些饿鬼的存在。
那它们,是如何统共聚集在的齐伯身上?
真是谜啊!
“你要小心哦,”姜书昱凑到桌前,双手倚靠在桌沿,坦言道:“这些黏糊糊的鬼,既然已成功附身在齐伯身上多年,便也有可能趁你靠近之时,转移到你身上。”毕竟齐伯年岁已高,若有新的肉体可以替换,对鬼来说,没理由不选更年轻的。
方齐砚回想起这些饿鬼的确是听到过齐伯喊他“云箫”,但它们又不知道这具身体的灵魂已经易主了。不禁有点幸灾乐祸,忍不住脑补起饿鬼们魅惑地喊他云箫,而他答应后却无任何事情发生,徒留它们尴尬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