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通缉令(7)
第8章 八、逢纷·沉水香
追根究底下来，黎钦和巫阳已经相识上千年了。
他十岁的时候，母妃靖薇仙人还未过世，她带来一个模样看起来比黎钦大一点的孩子，告诉黎钦：“这是巫阳，从今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以后母妃要是不在了，巫阳会替母妃好好照顾你。”
巫阳皮肤雪白，纯净如玉，一动不动的盯着黎钦，像具没有生命力的雕塑。
黎钦的颜狗属性打从出生就带着了，他一看眼就看中了巫阳，正想从母妃那里把人讨过来，靖薇仙人难得拒绝了黎钦，转眼之间，便把巫阳送到湘君——舜的手下，拜舜为师。
那时黎钦就奇了怪了，天界以九神为尊，父神东皇太一统领群神，除此之外，便是他师父云中君和舜地位最为崇高。
云中君是父神处理政务的得力助手，性格古板，注重门第，看中弟子们的成就，功业。
舜则是流传千古的仁君，虽然神位为湘水之主，但也主管六界祭祀等，负责人界信徒的事务，称作“代言者”。舜君更注重弟子们的德行，仁义。
两人皆是缺一不可，能成为他们的门徒，日后定大有一番作为。
黎钦眼中那水嫩嫩的“水蜜桃”，竟然成了云中君最大的“敌手”舜君的徒弟，他不明白大人的打算，小孩子有小孩子的考虑。
“殿下，你不练剑，是要去哪里？”黎钦的师弟——龙极，昆仑龙族的少族长收剑，急忙唤住黎钦。
“嘘，”黎钦对龙极一笑，他长得极为出挑，才十二岁的年纪，便是个风流倜傥的浪荡子模样，他道：“我去找巫阳玩儿，待会师父来了，你帮我应付一下。”
龙极头痛道：“那你快些回来，师父那里我瞒不住！”
黎钦早已跑得没影了。
湘君府外的正南大街。
一派白雾缥缈之间，黎钦沿着湘君府左走了三十尺，右走了三十尺，精明的凤眸一闪，嘴角弯出“不过如此”的笑容，选中一个方位，足尖轻点，旋身飞上了屋顶，朝前一趴，伏到青砖绿瓦之上。
他破了湘君府设的迷障，爬到别人府邸的屋顶上，大模大样的偷看巫阳。
此时，巫阳手里握着一把剑，剑身极长，仿佛没有剑柄，他一剑直指前方，正在练习祭祀的舞蹈。而他瘦小的身体穿着八件祭司服，层层叠叠，黎钦都分不清哪件衣服叫什么，只看见巫阳穿着那些衣服，美得不可方物，平常人穿着肯定会传出臃肿的效果，可巫阳却格外好看。
白衣墨发，芝兰玉树贵公子的模样，直击黎钦心中要害。
尤其那小腰紧束，盈盈一握就能揽进怀里。
“行不得也哥哥——行不得也哥哥。”黎钦模仿鹧鸪叫。
院中空无一人，只有巫阳独自站在那里，他转头一看，黎钦嘿嘿哈哈的看着他，朝巫阳勾手指。
巫阳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显然被黎钦大胆的举动怔住。
“出来玩儿，带你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来啊。”黎钦在屋顶上搔首弄姿，又蹦又跳，竭尽全力勾引巫阳。
巫阳足足看了他好一会儿，握紧了剑。
“来啊！”黎钦又道，这下不慎动作太大，一块砖瓦蓦地松动，脱落的残瓦从屋顶滚落，啪的一声掉到地上，黎钦连忙抓住另一块滚下来的砖瓦，一手抓住屋檐，脚还勾着屋顶的横脊，倒挂金钩，笑嘻嘻的看着巫阳，“别担心，我没事儿。”
院子外面立马传来几个仙童的叫唤声，“又是太子殿下来了？马上禀告湘君，咱们惹不起，惹不起——”
巫阳连忙收了剑势，朝前走了一步，风撩起了他的长发，素来冰冷雪白的脸上终于有了别的表情，黎钦给这个表情下了个定义，称作“对黎钦的关心”。
“我先走了，下次给你带好玩儿的过来！”黎钦凤眸一眨，一个对着镜子练习了上百遍的媚眼抛给巫阳，他腰身一使劲儿，轻便的身子重新回到屋顶，“记得想我。”
敏捷的跳回南大街上，黎钦弹了弹衣服上面的灰。他还在回味刚才巫阳短暂的一个小表情，嘴角快咧到耳朵边儿上了。
“太子爷在外面，湘君大人说有请，快备好茶，去请殿下进来——”
黎钦一听，忙不迭身子一歪，这下做贼似的往后面看，不忘一路逃一路遮脸蒙面，云中君与湘君不同，尤其不待见湘君，除了必要的往来，云中君不允许其弟子私下和舜君的人有交往。
虽然他是太子殿下，不受这条不成文规定的约束，可免不得被云中君一顿教育，黎钦掏了掏耳朵，一想就觉得刮燥。
黎钦偷偷摸摸回到云中居府邸，龙极还在练剑，用术法幻化出来的太子影子也在有模有样的比划出招，黎钦刚收了影子，一名神官的声音紧随而来，“殿下，龙少爷，云中君大人请二位到书房。”
龙极抹了一把汗，他眉目细长，嘴唇削薄，冲到黎钦身边，差点脚下一软，叫道：“殿下，你知不知道，刚才师父派人来检查我们练剑情况，要不我一直周旋，非东窗事发不可，到时候师父肯定要剥了我的皮！”
要不是碍于身份限制，龙极差点忍不住抓着黎钦肩膀摇晃。
黎钦拍了拍龙极的肩膀，嘿嘿笑道：“不愧是我的小师弟，机敏过人。”
龙极抱着剑，朝黎钦挤眉弄眼，“怎么样？湘君府的小美人儿这次理你了没有？”
黎钦瞥了一眼前面带路的神官，凑近龙极尖尖的耳朵边上，神秘一笑，“怎么没理？他可关心本殿下了，只是最嘴硬不说。”
龙极眼睛一亮，狐疑看着黎钦，“那小美人儿不是冷漠的很吗？莫非被你打动了？”
“嘿嘿嘿嘿，本殿下一表人才，风流倜傥，他刚才对本殿下可关心了。”黎钦跟龙极搂作一团，窃窃私语。
云府占地极广，整个天界里，除了天神的居所，云府最为华丽。高大院墙之内，藏书上百万，设有专门的别院摆放法器、珍品。假山石堆，窗牖石雕，长廊曲洞，方厦圆亭皆是万里挑一。
两人来到书房之外，云中君穿着蓝色长衫，一头因忧国忧民而变白的长发垂落腰间，他正坐在书桌旁，负手看着他们。
“殿下，龙极，剑术练得如何。”云中君声音清冷，一字一句中皆是凌厉。
黎钦微微颔首：“已学习通透。”
龙极抱拳躬身，答道：“师父上次传授的剑术，徒儿也学得差不多了。”
云中君淡淡点头，随后又道：“上次讲授的《势》，理解得怎么样了？”
两人皆答大部分已经融会贯通，只有一些略有疑问。
云中君道：“那为师来考考你们。殿下来答，普天之下，共分为多少个族类？分别是哪些？”
黎钦从善如流：“共分六族，分别是，天界仙族，天界神兽一族，人族，魔族，妖族和鬼族。”
云中君又道：“那目前，对天下局势，影响最大的几方势力是谁。”
黎钦继续答道：“目前以天界仙族东皇氏族为首，统领四荒六漠，但东皇之下，又有三方势力不可忽视。第一，人族，人类数量众多，力量薄弱，但总有种微妙的力量，成为天地间的代言者，往往得人心者得天下，神、仙或者魔、妖、鬼皆不例外。第二，阴曹地府，无论是谁，死后都免不了去一遭阴曹地府，而地府现在由佛教地藏王把持。第三，便是妖族之首，昆仑龙族。”
云中君赞道：“不错。那么龙极，那么为师问你，如何控制人心？”
龙极想也不想，答道：“利。万物趋利避害，诱之以利，必能蛊惑人心。”
云中君点头认同，正欲开口，黎钦眼仁微动，纤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黎钦斟酌了一下言语，然后看向云中君，神色不像之前调戏巫阳时的轻佻，也没有贵为太子的倨傲，他语气灵动，少年清冽的声音并不强势，却十分坚定：“师父，我认为，利是多种多样的，时常在变化的，如果让人得了利，他们满足了欲望，还会想要更多的利，若人间都是唯利是图之人，那岂不是和魔族相似？”
云中君皱起眉，撩开袖袍，负手而立，“那殿下有何高见？”
“我觉得最好的是树立‘信仰’，帮助人类找到心中的‘道’，使其模仿‘信仰’的所作所为。只要有正确的‘信仰’，那人间四处皆是桃源。”黎钦盯着云中君的眼睛，嘴角弯出一道温雅柔和笑容，“而天界作为四荒六漠的领袖，自当树立正确的榜样，引人效仿。”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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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九、逢纷·沉水香
云中君凌厉的脸不便喜怒，他的模样过于年轻，看起来仅仅长了黎钦十岁左右，唤作一声“哥哥”似乎也绰绰有余。他眉间欲蹙不蹙，室内一阵压抑的沉默。
龙极用胳膊推了推黎钦，传音入密给黎钦：“殿下，师父最讨厌舜君那一套，他是政治家，从来只认同‘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这不是触师父霉头吗。”
黎钦少年心性，从来藏不住话，不听龙极的劝阻，他抬手躬身，一袭月白太子服如朗月清风，风姿傲人，却又不咄咄逼人，他道：“师父，人若是没有点情怀，一味因势利导，……”
话还未说完，龙极拉住黎钦，他挡在太子身前，看向已经彻底阴下脸的云中君，当个和事老，连忙劝道：“师父，殿下还未经历过尔虞我诈的官场，也从未下界历练，心中的考量自然是不如师父的，师父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云中君幽淡的眸子落到他的脸上，脸色像是历经多次压抑之后，才勉强能露出缓和的神情，他沉声道：“殿下原来心中有自己的考量，本君才学疏浅，书本上的东西已经无法教导殿下，殿下若是想要学习为君之道，还请下界多多历练，深入体会人间疾苦，才会明白本君说的话。”
说罢，云中君拂袖而去。
黎钦留在原地，讪讪摸了摸鼻子，对龙极道：“刚才我的语气好像是有点冲。”
龙极叹了口气，他对黎钦道：“殿下，世间没有对错，只是立场不同。师父是政治家，一切以利出发，舜君是思想家，仁君，他更看重德行因果，都是没有错的。”
黎钦一把搂住龙极，拍了拍他的胸膛，凤眼里又浮出点点笑意，玩世不恭的笑道：“知道了，我的好兄弟。要是没有你这个和事老在，恐怕师父早被我气死了。”
龙极乃昆仑龙族，一身龙鳞附体，身体极硬，又高又大，黎钦拍了他两下，反而自己手痛了，龇牙咧嘴揉了半响。
